第 3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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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人各有命。”林振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也是亲生父母，他们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为孩子选了一条他们认为的最好的路。”

林恩宁低下头，陷入沉思。

林振昌看着女儿，笑道：“等你上了大学，这种家庭和阶层的差距就会越来越明显。既然话到这儿，爸爸就跟你多两句。”

他分了一杯茶给女儿，幽幽道：“到了大学，学习知识固然很重要，学习如何为人处世、怎样交到真正的朋友更重要。如果真能上c大，你会遇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不同的风俗，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家境，造就了完全不一样的人，怎样从容地与他们相处，交到真心朋友，也是一门功课。”

“中国人啊，到底比的是做人，不是做事。你现在还体会不到，等到你到爸爸这个年纪自然就能明白，人靠谱，万事不难，人不靠谱，万事不成呐”

林振昌叹了一声，似乎是有感而发。

他继续道：“咱家在台城混的还算不错，但去了大城市你肯定会遇到更有钱、更显赫的同学，也会遇到比你十三中同学还困难的人。不论遇到什么样家境的同学，交往时都要不卑不亢。咱家的条件没必要去攀附谁，但面对条件不如你的，也不要瞧不起人家，表现的过于骄傲和自负。”

“你要记住，任何人都有自尊心，与人相处千万不能伤人自尊，有话不可太绝，凡事留三分余地，自然就不会得罪人。”林振昌抿了一口茶，“只要不得罪人，就成功了一半。”

林恩宁听得似懂非懂，“爸你了半天，我究竟要怎么交朋友啊？”

“朋友这个东西，也是缘分。”林振昌看着女儿，笑意深长，“你呀，别的朋友倒是好，交男朋友的话，爸爸先表个态，我不反对但也不是很支持。”

林恩宁瘪瘪嘴，“爸，你这话的，跟没一样。”

“哈哈！”林振昌笑道：“年轻人谈个恋爱无可厚非，但你一定要记住，家庭差距太大的不要谈，城府太深心重的人不能谈。男人最重要的品质是讲诚信、有责任感，至于样貌学识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林恩宁眨眨眼，“那什么样的算家庭差距太大？”

“这个嘛，”林振昌想了想，“太有钱的肯定不行，女人结婚以后，底气来自娘家，娘家矮三分你在婆家自然要受气。太穷的也不行，不是爸爸瞧不起穷人，是太穷的人凡事一定会计较，有计较就会有是非，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贫贱夫妻百事哀。”

“就好比你刚才的那个同学，”林振昌继续道：“他如果有我这样的爸爸，还会选这样一条路吗？人的每一步选择都是在现有条件下做出的最优选，谁都不是傻子。有些选择看似愚蠢，却也是当下最好的决定了。”

林恩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那我这个同学，他心里真的愿意吗？”

“你觉得呢？”林振昌端起茶杯，擡眼看她。

林恩宁一这事就来气，“我觉得他是不愿意的，可是可是你这么一，好像也没那么差。”

林振昌擡起头，双眼虚虚地看着窗外，“人啊，都是命。农村的孩子想走出来，最大的阻碍往往不是什么钱和学历，而是来自家人的反对、阻挠和不看好。”

“很多父母仗着自己有点阅历，自以为是地对孩子的未来指画脚。选择稳定无可厚非，但一下子拉低了孩子的天花板，也等于锁死了他人生的所有可能。”林振昌收回目光，继续喝茶，“不过人嘛，终究还得靠自己，要是你同学真是个人物，干什么工作都能干出名堂。真正有魄力的人，身份地位编制家庭这些东西都框不住他。”

林恩宁看着父亲，反复思量着他的话。

不知道是体育生的滤镜，还是那次风雨中他的帮忙，她总觉得李立冬不是一个甘于平凡无所追求的人。

第二日，保姆整理了一天衣柜，提前为她去念大学准备。

看着保姆把冬衣被褥一件一件拿出来，又洗又熨，林恩宁打趣她，“阿姨，现在才六月啊，还有两个月才上学，再上学也不用穿羽绒服啊。”

保姆笑眯眯地：“早早打点没毛病，俩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宁宁啊，你也算从吃我做的饭长大，句不要脸的，我就跟你半个妈一样，你考上大学我是真高兴！自然得好好替你准备。”

她又打开另外一个衣柜，“哎呀你看，去年的帽子围巾都没洗呢，这些都是纯羊毛的得拿出去干洗，怎么也得一个礼拜呢！”

保姆完抱起衣物要下楼，林恩宁忽然在柜子里头发现一顶黑色的毛线帽。

恍然记起，那是正月十五去找他时，带回来的帽子。

那时他停下自行车，把帽子摘下套在自己头上，林恩宁还记得那是他质朴又倔强的眼神，却很温柔。

她攥着这顶帽子想了很久，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立刻给陈雅惠打了个电话：“我明天想去找你玩。”

“啊？？”陈雅惠十分惊讶，“你要来省城？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想玩什么？”

“我想去c大看看。”

陈雅惠“嗛”了一声，“搞半天是来看学校的，我还以为你是想我呢！”

“行不行嘛”

“行别c大，你要去北京看清华我都翘课陪你去！”

“那就这么定了！我订好车票给你发微信。”

“欧了。”

林恩宁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中的帽子，轻轻摩挲着。

-

麦子基本都收完了，只剩边边角角的地块，再有一两天收收尾就差不多了。

傍晚时分，李立冬站在山坡上望着西沉的太阳，一点点跌进地平线。

余晖洒在村口的路上，一片橙红。

昨天林恩宁就是从那条路离开的，此后她再也没有一点消息，没有，微信也没有。他站在山顶怔怔地看着，心想那个白衣少女再也不会出现了。

梦，该醒了。

“立冬啊，回吧！”

母亲走过来喊他，“发什么呆？累了？”

李立冬回过头，“没有。”

“走，家去吃饭。”李母收拾完，走在前头，“明天再干一天就差不多了。”

李立冬跟在母亲后面，下山的路不算长，但一想起那日她在这条路哭着跑下去，胸口就一阵发紧。

他忍不住再次擡头看向村口，夕阳彻底落下，那条路也不再有光。

李立冬低下头，沉默地走下了山。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他就跟母亲上山。

下地干活要赶在太阳未升起前，这样远离暴晒，少遭罪。

晨风清爽，李立冬站在山顶擡头看了会天。

天空是青蓝色的，东方隐隐开始发白，大地似乎还在沉睡，只有周围割麦子的声音响在四野。

他弯下腰，继续昨日的劳作。

汗水很快淌下落进泥土里，不知干了多久，李立冬直起腰仰了仰头。

他习惯性地向村口望去，晨光洒下来，村口的路亮了。

白衣少女赫然站在那里。

李立冬顿时愣住，他揉了揉双眼，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但再望过去，她依旧在。

是幻觉吗？

在这时突然响起来，李立冬立刻掏出来，屏幕上林恩宁三个字清清楚楚。

他怔然地握着，愣半晌才接通。

“你在哪儿？”

他看见林恩宁四处望着，忍不住冲她招招，“这里。”

她回头看见自己便挂掉电话，然后顺着山路跑了上来。

那张白净透亮的脸越来越清楚，李立冬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梦境一碰就碎。

林恩宁气喘吁吁地跑上山顶，此刻站在李立冬面前一句话也不出来。

她弯着腰，左插在腰间，上气不接下气道：“李立冬、你、你今天，有没有空”

李立冬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我？”

“对，你！”林恩宁眼中闪着光，“我想找你陪我去个地方，我一个人不敢去。”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高、最结实的！”林恩宁冲他一笑，“你帮帮忙嘛。”

她的语气近乎撒娇，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李立冬转头看了眼母亲，想了想：“你等等，我问问我妈。”

麦子基本已经收完，李母远远看了眼那个漂亮干净的姑娘，又看了看儿子，“去吧，天黑前回来。”

李立冬放下镰刀，李母突然喊住他，“回家换身衣裳。”

林恩宁跟着他回到家，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住的地方。

一间院，蓝色的大门，门前有一方不大的菜地，养着鸡鸭还有两只羊。

穿过院子便是主屋，推开屋门是厅堂也是厨房，灶在右边，桌椅在北边窗下，左右两边各一间屋，看起来李立冬住在西面那间。

林恩宁站在方厅里，没有跟着李立冬进屋。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农家屋，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馨，家具简单，屋中一应摆设整齐有序并不显寒酸。

他的母亲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走吧。”李立冬推门出来。

他换了一件白色t恤，穿着牛仔裤，站在林恩宁面前。

多么俊俏的少年郎啊，就应该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做少年人该做的事！

林恩宁这么想着，不禁扬起头冲他笑着。

李立冬突然红了脸，微微侧过脸，“我们去哪儿？”

林恩宁追着他的脸看过去，开心道：“去省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