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苍苍 他的世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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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苍苍他的世界

他比在敬老院时更瘦了？

他们交谈什么,晕成模糊衬色，代澜没注意，只是跟在何子游身后进了门。

背对时再多看几眼呢？

嗯,应该,是肌肉更紧实了。

从侧后方看，他下颌线轮廓清晰，后颈深蓝无袖背心，宽肩行走时光影略过臂肌肉线条代澜的目光从上一一滑落，最终停在露在裤袋外的腕上。

其实今天起早赶飞，走山路又晕车，实在有点困

“阿澜？”

“嗯？”

前方脚步突然停下，连带着点名,代澜下意识应，加之擡头,和撞上何子游似笑非笑神情同步。

那唇角嗔笑加深。

瞬间叫醒灵魂，感官上阵,除去眼前人,周遭环境才后知后觉。

黑金仍是室内主色调,他们已来到套房客厅,数十位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有余渔公司的,经纪人也在,一看到自家明星立即围过来关心。

更多人应是和自由工作室部分成员,嘴上在聊天，实际上正朝这边时不时瞥，试探老板情况。

被这么多束目光盯着，脑袋瓜嗡嗡,代澜脚指头也要绷紧。

“唔，不怪她啦，”顺摘去鸭舌帽，经纪人立即接过，余渔的脸疲惫跟着显现，“赶飞加晕车你再给她一遍吧。”

何子游从进门起便一直揣在兜里的终于擡起，朝客厅某处示意：“嗯，没事，那你先去那边化妆吧，都准备好了。”

女孩比了个“ok”，靠黑皮沙发背上的一位扎高马尾的姐姐和余渔陡然对上眼神，立马就开启寒暄模式，领着人进了另一处隔断。

见惯了余渔在敬老院时随时贴贴的样子，再看到她真正客套的模式，刹那印象完全反差

我的妹妹呢

眼前忽然落下一响指，代澜跟着余渔而去的视线立即被引回，恍惚间听闻呢喃，“没怪你”，只是还未来得及为那句若有似无错愕，男人关心紧接着落耳畔：“又晕车了？”

“嗯，”她点头，听话跟着何子游走，另有一位工作人员想走在他前面带路还是跟着，被叫停，穿过廊间终于只剩两人并肩，代澜松懈，“可能太久没出来了，就不太习惯。”

声音莫名像是对信任的人抱怨呢。

意识到这语气变化太迟，反应过来，人已被安置在化妆镜前，身旁是循循善诱：“要一直这样裹着自己吗？”

啊，对！光顾着话，帽子还没摘

她正要擡，却有一轻柔摁下她的。

掌心有薄茧，蹭过背的是炽热。

遮蔽绝大部分视线的渔夫帽被取下。

只是简单的动作，心跳就似在镜中一览无余。

眸子有躲闪，逃避心底的变化。

但男人的示意还是全盘照收。

所以口罩也摘下。

“累的话要不要先休息？隔壁有卧室，现在才十一点，时间很充裕。”

“不用，我还行”

代澜默默提气，最终还是要面对镜中的自己。

因为长期吃药和睡眠不佳，内分泌失调，脸颊经常冒痘，虽然这几月在宋汝然、高荔和余渔的帮助下治愈不少，但痘印依然存在，只不过更淡了点，往后十有八九还会复发。

结束拍摄后在余渔的监督下休息终于调整过来，黑眼圈相较之前倒是没那么明显。

听上去似乎一切向好？

可那也算不上什么“好看”，她依然不喜自己的外貌。

镜中映出那可恶的，看上去如此刻薄的高颧骨，面颊和下巴浅浅的痘印，因为撕咬而皱巴巴的嘴唇，即便带了美瞳，双眼还是无神。

一切缺点似乎都被放大到极点，他们是那么突兀，残破，挑衅着自己。

瞬间便完成一场自我围剿，成本太低，只需要给她一面镜子。

是肩膀上落下的温暖掌心叫停了代澜向内的谴责。

“怎么这么乖？”

和一起靠过来的，有他混着体温携来的淡淡香气，揉在酒店四散的鲜花香味里，叫她昏昏欲睡。

但代澜还是止住了这种想法，因为心跳逐渐慌乱，所以忘记了，从镜子里也能看见他。

她昂头，何子游低头，视线不需经，相触就是柔软的。

“对自己不自信吗？”

代澜目光沿沉稳声线描摹他眉眼，须臾，她眼帘垂下，重新回到镜子上：“嗯。”

鼻息间轻叹，有自嘲，她指间又纠结，摸索着哪里有翘起的皮：“没理由自信吧，我这个样子。”

几乎是语句末尾，何子游便跟上：“我明明觉得很好看，为什么会不自信呢？这样想很奇怪。”

镜中男人如此坦然，她差点就要被这幅模样骗了，困惑化作喃喃：“好看”

想“好看和我根本不搭边”，只是话被打断。

“要不然你仔细点，为什么觉得不好看。”

她要认真回答吗？

他好像是认真的。

代澜的肩不知不觉微微蜷着，那双描摹过更清秀的眼，重新描摹自己，却找不到半分相似的痕迹。

镜子里的她的确比几个月前的她局促感减轻许多，但还不够。

皱着眉，她开口，以镜子为画板，重新整理，描绘出自己：“从眉毛就不好看了，乱乱的。”

“黑眼圈，双眼无神。”

“两边颧骨很凸，我脸颊没有肉，看上去很崎岖。”

“嘴唇唇形不好看，而且我经常咬唇，都破了。”

“最后是痘痘。”

“明明额头、脸颊、下巴，都有痘印，而且我经常复发啊，你又不是没看见”

最后半句是笑着。

“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构成一个灰扑扑，雾蒙蒙的我。

“就只是这些吗？那该我了。”代澜没想到何子游的声音还算轻快。

那些被她抛下的沉重，转念在他里变成轻而易举。

再顺着他的视线，重新望向自己，仿佛在镜面上展开一副全新的白纸。

而他要开始素描。

“眉毛可以修理，修成适合你的眉形，而且其实现在也不乱，我不修的时候，比你乱多了。”

“黑眼圈，我相信随着你慢慢好起来，睡眠好了就会变淡，你还记得我上学时候的样子吗？”何子游突然问，代澜摇头，他俯身改为蹲下，依旧在镜面内，不知不觉却是他擡头望她了。

“回头我把照片给你看看，当年我黑眼圈比你重，现在也好了。”

是吗印象里只剩他清秀白皙的模样，还是回忆冲淡了呢？

男人歪头，神情专注：“痘痘就更别了，药里有激素，而且生理期身体激素也会长，嗯，再加上你休息不好，这是正常的，不是吗？”

“何况你现在压力应该很多？所以痘痘也几乎没有了。”

逐条剖析，分分钟化解，在他的笔下她究竟是何种模样？

“接下来是，双眼无神？”

与话语共同动作的，是望向彼此的默契——

她没想过距离会这么贴近。

霎时连呼吸也放轻，不想泄露慌张情绪，所以假装更风平浪静，唯独抵不过男人眼睫微扬，似是再加深，辗转

再眨眼，幽深瞳孔上隐约倒映她的模样，恐惧和不安，为何在他眼眸中积攒，那不会是另一面镜子，而是泛滥柔软的漩涡。

瞬息后先退让的是他。

笑眼呢喃：“明明很美。”

“这么美的眼睛，为什么只擅长追捕不足呢？”

心跳没放过代澜，在何子游的距离以外肆无忌惮，她不敢话，怕自己声音发颤，怕自己不好，所以和那双眼睛一样，唇边挽起相似弧度。

再度正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吗？

她依然如此。

然而有人牵着似是而非的惋惜“催促”代澜重新落笔。

于是已推翻的草稿被撕下，像是从前事件在中翻篇

这张自画像也该重来。

那些局部的、废弃的、我讨厌的，我会用力看见。

那些珍贵的、炙热的、我不敢相信的，我更用力拥抱。

直至勾勒出一个不需要拼凑而完整的“我”——

是缺点，也可以恐惧，但爱的调色盘会让我成为最好的画作。

那爱里。

会有他们的、我的。

-

下午五点，和自由“风暴神”演唱会后台。

工作人员刚一打开待室门，室内几人便齐齐转过头来发出惊呼。

“终于来啦！”

“好久不见啊宝贝们——”

喜悦刹那便感染。

代澜看着余渔快步过去和宋汝然拥抱，前者被大力抱起，嬉闹着转了两圈才放下，旋即后者就朝定在门口的她奔来。

同样被环腰搂起，代澜慌忙把住宋汝然的肩，转了整整三圈，她笑着投降，不知了多少遍“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才晕晕乎乎被放下。

“澜澜你今天好美啊”女人高声，脸直往她脖颈发间嗅，嗅了又夸，夸了又嗅，十足宠溺，“哎呀你好香啊，香宝宝！美宝宝！终于美貌还原了！”

然而称赞到一半，她忽然瞄准代澜锁骨不放，指尖去捏，代澜低头，为对方的柔软指腹擦过肌肤有些许害羞，但更多是因为——“这个怎么这么眼熟？”

锁骨链被人撚起，细链上坠着的，是蓝鲸从白色花瓣中跃出，花瓣与鲸鱼翻越的脊背在宋汝然里流光四溢，她转过鲸鱼，好奇：“徽章改项链？”

余渔探头：“什么？让我看看。”

“没什么，就是缺一条锁骨链，我想着这个徽章和裙子很搭，所以临时改的。”

还在强装淡定，但代澜越想淡定，掩饰的话就越多：“这是我朋友送的，很重要，而且今天第一次看演唱会，为了表示重视”

“怪不得，但是还挺好看的。”宋汝然终于放下项链，腰是不撒的。

靠在沙发上，高荔半笑着深不见底，“看来你那朋友还挺重要的，”前半句就此停顿，惹得代澜心虚不敢话，只管点头，“不过确实和裙子很搭，你和他都好眼光。”

“你平常还是太低调，平常去玩的时候打扮一下自己，其实也是一种照顾，会让自己开心些，精神点，就像现在这样，多好。”

另两人又在夸夸附和。

“好好好，知道了，你们就别逗我了。”分别这么长时间，代澜又得学着对这等吹捧“脱敏”，虽然依旧下意识推脱，但心里快要被哄成胚胎。

此时待室内，不管是化妆镜，还是全身镜，代澜只需微微侧头便能从镜中瞥见自己。

化妆师为她化的妆很清淡却多有巧思。

本就是浓颜，修过眉，眼妆只需稍稍点缀就十分出彩，因为美瞳上有一缕不经意的蓝，所以眼影选择了与之呼应的蓝色和碎亮片，如不久视，这妆容便是日常，倘若注视，便能在眨眼间发现蓝的奥秘。

头发也被整理妥当，和先前比焕然一新。

而裙子

代澜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

原本她坚持不需要换装，但余渔和化妆师演唱会位置很好，不用担心不便，“演唱会是享受快乐的。”余渔对着镜子里的她笑道。

最终代澜在何子游准备的衣橱里选择了一条吊带长裙，还配有一件长袖做衬。

全身镜内，长裙掐腰又修身，显比例正好，黑色丝线中隐约穿梭蓝金，走动时随布料曲折翻涌暗色，低调不奢靡，领口简洁v型，直往锁骨之下留有半开环扣，透出白皙肌肤若隐若现，总让人不自觉锁定视线。

“唉，输了输了”代澜记起穿定裙子行至房间镜子前时，围观的一位工作人员和同事声，她回头，没错过女生闭眼哀嚎，化妆师抱胸从旁解释，“他们和老板赌你会选哪条，想让他请客。”

结果很显然，他赢了。

神思缓缓回到现实，那镜中人即是她亲笔勾勒的画像。

眼帘垂下，代澜顺意落座。

几位比她更耀眼的美女陷坐在沙发上，高荔正往余渔嘴里塞切成块的哈密瓜，弄得她话支吾：“哪里逗你嘛，刚刚、刚刚化妆师就她底子，骨相本来就不错的。”

“诶，是不是av姐？中分贴头皮很酷的那个？”人太多，沙发不够用，宋汝然往化妆镜前的旋转椅坐，闻言椅子一骨碌就飞到余渔身边。

好像还真是她，宋汝然所与记忆中对应，但还未等代澜回应，余渔已答：“对。”

“哎呀，”宋汝然侧身往代澜肩上一拍，笑得合不拢嘴，“她都这么了，你可别觉得咱们是哄你。”

“咋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眼前突然伸来一块哈密瓜，是高荔投喂，代澜咬下，耳边宋汝然还在滔滔不绝：“av姐话老直了，她不会骗人的。”

“真的假的？”

“真的，去年颁奖礼我团队这边出了问题，临时找av帮忙，你猜怎么着，她超直接，我”

其实已经

想法被投进空气，结束得缥缈。

肘撑在沙发扶，代澜撑着脸颊，不知不觉噙着笑，好像又回到了敬老院。

只剩她们叽喳。

热闹很满，笑声很满，将她不论对寂寞消减，还是在更美上的贪心补足，不论是真心还是哄骗，她都当真。

在学习认为自己很好，很美的路上，她依旧需要时间。

但就像何子游的那样，那双眼多看看自己的好，也和他收集宝贵的四十三条优点一致。

下次再遇到夸奖，她还要后退吗？

不如就从，“谢谢”开始。

-

时间来到五点四十五，几人在待室吃了晚饭，徐扬帆打扮得光鲜亮丽，为上个行程姗姗来迟，被起哄要求下次见面请客，男人没办法，只好应允。

座位被安排在vip坐席，离后台门口直线距离很近，尽管如此，进场时间还是被定在开场前五分钟，于是代澜等人都在门口等待时。

“涛哥还真的不来啊，太可惜了。”徐扬帆惋惜。

代澜耐心：“毕竟要看着新人嘛，而且那两个护工还是那样，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他们离开之后，敬老院来了两个新社工，虽工作压力减轻，可护工方面依旧是难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新社工交代，叮嘱看好老人

“也是啊，真是棘，就是可怜了涛哥，每次都要他担责，要我，公司就应该给他工资再翻两倍——”

身边忽然经过几位工作人员，话题自然而然中断，余渔忽然：“差点忘了！等等结束以后得找子游哥拿几张签名专，你们记得提醒我！”

代澜也才反应过来，对哦，何子游上个星期刚发了新专辑，也该拜托他要给签名的，要个几张呢？一张给辛穗，一张

——她猛然记起往年他出专辑都有寄给自己。

啊她以前从来没好好珍惜！

回旋镖扎，脸颊几乎是“嗖”地滚烫。

回去一定，一定好好收藏！

而且这次新专的主打曲还是新年的时候在他车里听过的那首

就在这时，门后突然爆发比先前每一次都更震撼的尖叫声，阵阵声浪好似要掀翻场馆——

脑中出现的音乐猝然和场内播放的重合！

mv音量调至最高，宣告距离正式开始，已进入倒计时，瞬间将全场观众和门口正在待的几人期待值拉到顶点！

只是隔着一扇门，还未开始，那尖叫与伴唱声几乎震耳欲聋，后台距离音响位置如此近，每一声节拍都将在场之人心跳归到同频，向着同一个目标强烈震颤。

这是代澜第一次看演唱会。

呼吸跟着音乐节奏不自觉急促。

明明许多年前，何子游是她的邻家哥哥，也曾在火场里伸，紧紧相握。

明明几时前，何子游就蹲在她身侧，眼眸深邃，辗转温柔。

重逢的雨天、安全通道、黑暗里相拥无数个片段无数次重叠。

那些回忆都属于何子游。

歌和自由呢？

星星要足够远，看起来才闪耀。

从刚开始与他只有几步距离，到后来他走到人群里，在舞台上成为最闪耀的。

走出的居民楼，走到正国乐坛当之无愧的顶流王座，走到享誉国际。

代澜的心不可自抑。

大门敞开，周遭狂欢，她走进他的星光熠熠。

这是和自由的自画像。

也是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