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没有家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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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桌下，云媞双死死扣住砖缝，才稳住身子。

好痛。

指尖好痛，心口也好痛。

娘被她害死，爹这么恨她

她没有家了。

屋内，那葛氏又软言软语地哄了牧殊城几句，他才回过神来，“那个逆女自幼性子就被她娘惯得无法无天，沈氏这也算自食恶果！她与咱们的安儿没法子比！”

“是是是，老爷得都对。那还不好好贺一贺咱们的安儿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清澜院。

临走，葛氏对绿萼，“今日完了，自己去找何嬷嬷领罚！”

“咣当！”

屋门重重关上。

绿萼僵着身子跪了好久，直到那两串足音彻底消失，才颤抖着把云媞从供桌下扶出：“姐”

云媞已然满脸是泪，“真的是我、我害了娘？”

她只觉后脑一阵阵的剧痛，头都好像要被劈开。

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绿萼，你告诉我真相。我娘她、她到底是怎么去的？”

绿萼一张白皙脸，刚才被那葛氏打得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她摇着头，满脸是泪，“姐，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云媞摇头。

她的记忆，好像就断在了一年前

“姐，你全不记得了？你、你已经死了啊！”

云媞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只见供桌上，沈氏的牌位旁，还有一只的，连名字都没刻全的木牌：

先女牧氏之牌位。

“姐，一年前，你那日本要带上奴婢和青樱一块儿去玉佛寺，只是奴婢伤了风，到底不曾跟去。谁知姐一去就是一整日，到了晚间还不曾回来。”

“老爷夫人都急得不行。直到第二日黄昏，姐才叫武安侯家的傅世子给送了回来。是姐回来路上，叫一伙子流窜的山贼掳去，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

“那时，姐人是昏迷的，裙子上，全是血”

“老爷一见，便黑了脸。夫人只能叫人把姐先抬到清澜院。老爷不叫人请外面的大夫进来，夫人只得去叫府医。”

“府医，姐是、是叫人坏了身子，受了刺激，一时间无法醒转。”

“奴婢那是伤风严重，发着高热，怕过给姐，夫人不叫奴婢上前伺候。青樱、青樱她也不曾回来，想是已折在那伙贼人里。”

“夫人不叫旁人靠近，只自己照顾姐。我等下人，在外面只听得姐、夫人哭了一夜。”

“奴婢当时还想，姐到底是醒了。老爷夫人都那么疼姐，只要人醒了，往后再慢慢养着就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的！”

“可谁能想到”

“第二日，奴婢一进清澜院。”

“一屋子的血腥味。”

“夫人夫人她就倒在地中间，头上这么大一个血窟窿！”

“姐、姐你”

“还人事不知地睡在床榻上。里、里却抓着一方砚台，上面有血！”

“老爷震怒，要对姐动。还是府医拦住。府医，姐定是在那伙子贼人里受了天大刺激，认不出自己亲娘，才”

绿萼再不下去，“姐，你快逃吧！老爷狠毒了你，怕不会留你性命！”

云媞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只觉一股股的寒气，自砖缝里蔓延。像一只只冰冷的，攀住她腿，吸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颤巍巍地举起双。

就是这双，抓着砚台，害死了娘？

可她、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云媞抬眼，看向娘那张的、薄薄的牌位。恍惚间，只觉得好像又看到娘亲一身酱紫色半旧常服，笑着对她伸出双，“娘最喜欢这件衣裳，这衣裳的袍角儿，是娘的好媞媞第一次捉针缝的。娘就死了，也要穿在身上带走。”

“娘，女儿不孝”

云媞一双眼睛在屋内四处逡巡。

供桌上的剪刀，一旁的柱子，还是旁的、旁的什么？什么东西能立时就了结了她的性命，叫她随着娘去？

“姐，姐？！”

一旁，绿萼到底是和云媞一起长大，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丫鬟满脸是泪，一把把云媞用力地揽在怀里，“姐，无论如何，夫人定是盼你活着，盼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云媞抬头，吃力地扯起唇角一笑，“你不是，我已经死了吗？”

“那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清澜院里乱作一团。是老爷、老爷”

接下来的话，绿萼几乎不忍心出口。

“老爷，姐没了清白，辱没了家声，又又伤了夫人，已经、已经不能活在这世上了。”

“老爷要请家法，送姐去陪夫人”

“是、是那武安侯府的傅世子，在老爷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他心悦姐已久，无论姐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愿意、愿意一辈子陪着姐。”

云媞只觉愣愣的，瘫坐在地上，没什么反应。

出事那阵子的记忆，她想不起太多。可之前，在牧家生活的那十几年，记忆却格外清晰。

她记得，从前的自己，与那武安侯府的世子傅轻筹，本不过点头之交。她又自幼与当时还仅仅是四皇子的李怀肃定亲。

傅轻筹心悦于她？

这话是从何起？

见云媞眸中有了些神采，不再一片死色，绿萼缓了口气，继续道：

“老爷才对外宣称姐是暴病身亡，夫人伤心过度，也随着去了。”

“暗地里任那傅世子喂您吃下了假死药，把您从府中接了出去。”

“临走时，老爷，姐是生也好，死也好，给人做外室也好，哪怕日后有运气，做上了那侯府正头娘子也好，只求姐这辈子与牧家再无牵涉。他牧殊城的女儿，已是死了！”

“姐，老爷狠毒了你，家中现在又是那葛氏的天下，你可万万不要回来！”

“奴婢瞧着，那傅世子待姐，是真心实意。他救姐回来，自己身上也伤得厉害，却守着老爷书房寸步不退，只怕老爷激愤之下，伤了姐。”

“奴婢还记得，那日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傅家世子跪在雨里，身上血水混着雨水直往下流。这才动了老爷，终是留了姐一条性命。”

绿萼握住云媞冰凉的，“姐，他现在，待你好吗？”

傅轻筹待她好吗？

云媞之前一年，都是个不晓得事儿的痴儿。傅轻筹给她买了那样大一间珠隐院，意整夜地来陪她。

这，算是好了吧？

云媞轻轻“嗯”了一声。

“姐！”绿萼用力捏了一下云媞的，盯着她双眸，“他既然肯待姐好，姐就老老实实做他一辈子的外室吧！这个家，你是回不来了！”

做一辈子的外室？

云媞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出神。

她已经没有了娘亲，没了家，没了身份，也没了活下去的权利。

甚至连名字

傅轻筹只会叫她“痴儿”，可她明明就不是啊。她叫牧云媞！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

“我苦命的姐，”绿萼冰凉的，替云媞擦去眼角的泪花，“你便随那傅世子去吧，好生过日子！夫人在九泉之下，知道你有了依靠定会安心。”

云媞眼前浮现出傅轻筹那张俊美的脸。

过去一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中，那张脸上的笑容，就是云媞所有的依仗，是她生命中唯一追逐的光。

可是

胸前深褐色的粗麻衣料，摩擦着云媞身上柔嫩的肌肤，尤其是胸前昨日烫伤的那一块。

火辣辣的疼。

“等等。”云媞擎住绿萼的，“送我回来时，傅轻筹受了伤？”

绿萼愣了愣，皱眉回忆着：“是。那日乱着，奴婢亲眼所见，那傅家世子抱姐下马，一路冲进府中，他前襟全都是血。”绿萼用比划着。

“伤在何处？”

“府医，傅世子最重的一处伤，是在胸口。也正因为伤的是那要紧处，伤口虽没太深，却也险些要了他性命。”

脑中持续锐痛，像是有无数针尖要顺着她的发丝她的呼吸密密麻麻的从脑海钻出。

她颤抖着捂着双眼。

可即便此刻眼前一片黑暗，她也无比清晰的看清了，那从幽暗窒息的山洞深处走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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