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辞旧迎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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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人声闹闹，山上梵音渺渺。

宝相庄严的佛像，檀香萦绕。

不清的经文。

虔诚又认真。

只偶尔身子发颤几下，面目僵硬少许，那是痒意难忍之时。

来寺里前后近五日了，唐夫人脸上的红点退了，只有一点点痕迹用粉盖住了。

身上的红点也在今早淡去，现在只偶尔痒一下，她能忍住。

她想着等下用过斋饭，她们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山上寒冷，寺内每日清粥菜，她家闺女都清减了。

昨日还偷偷派丫鬟下山买肉包子，结果被寺里的师傅撞见了。

急得她闺女差点噎坏，一通道歉后，允诺抄十遍往生经，以示诚心悔过，请佛祖原谅。

也罢，让柠柠养养耐性也好。

在寺里清修几日，唐夫人身上的病症消除，觉得沐浴在佛光之下，人都不一样了。

看什么都多带了几分悲悯，连蚂蚁过道，都会让一让的那种。

而她以为应该在认真抄经的唐瑗柠，此刻正在后面的溪水边，气恼地扔石子。

抄经抄得她又酸又痛，越想越气。

山上又冷又缺炭，写会儿字，就冻得受不了。

都怪姜砚秋，要不是她把母亲气坏，她也不用上这儿来。

想到发考核结果那日，她还扬言要那个臭丫头履行赌约，滚出女学。

结果成绩一出来，她自己先闹了个没脸，她成了那个该履行赌约，自行退学的人。

堂堂县丞千金，赌约输了，自行退学。

这事要是传开，真的太没脸了。

也不知她爹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罚她。

所以她毫不迟疑地陪母亲上山礼佛了，至少可以赚个心善、孝顺的名声，弥补弥补。

唉，早知道赌银子好了，输了，给她点银子打发了，也不怎么丢脸。

而她一个农女输了，付了银子，十有八九就没有束修上女学了。

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可惜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

她拍了拍自己脑门，每次一碰见姜砚秋，脑子就像被封印了一样。

不行，得去佛祖那边拜一拜，让佛祖给开开光。

这般想着，抄经书的动力也有了。

她回去厢房，认真洗净双，用熏了檀香的布巾，仔仔细细擦了每一根指。

然后心跪坐下来，虔诚地抄起往生经。

一旁，帮她代抄经书的丫鬟，傻了眼，她家姐是不是傻了？

不对，姐脸上好像带了佛光，下笔也是如有神助。

一点也不像先前，写一行字就要哼哼唧唧不舒服。

现在瞧着，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丫鬟一怔，莫不是明华寺的佛光真是有灵？姐就出去转了一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看看跟着姐一起出去的那位丫鬟，眼神询问，那我这还抄吗？

不愧是日日相处的姐妹，一个眼神便会意了，那丫鬟伸挡在侧脸，声回她，“抄吧，夫人也急着下山。”

大家都急着回府。

只是她们想不到，府中还有大惊喜等着她们。

母女二人从寺里归来，看什么都带着笑意。

唐瑗柠趁着下山的空隙，将她和姜砚秋的赌约了。

唐夫人也不动怒，面上着无碍，心里暗暗思忖，回头和陈夫人，让媒婆跑一趟云河村，给陈家二公子个媒。

陈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有钱财，嫁进去吃穿不愁，也是好事一桩，阿弥陀佛。

至于陈二公子不学无术，喜流连花满阁的事情，那就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了。

那姜丫头应不应下，媒婆的成不成，后面大家怎么传的，也不是她能左右了。

这般想着，她越发觉得妥帖。

路遇衣不蔽体的乞丐，随将身上的碎银都打赏出去，心情满满地回家了。

然而，进入唐府的那一瞬间，她自以为完美的面容，碎裂了。

咔擦咔擦，不知是心碎了，还是指甲碎了。

应该是都碎了，在看到府内添了两位新人的那一刹那。

两位还不够！

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挺着个大肚子！

那个大胖娃子，吭哧吭哧跑过来，居然唤她：“大娘好！”

见她没应，扭头喊着“娘亲娘亲”，跑回另一个妇人怀中。

那不是她相公的表妹吗？

以往他们不是唤她“嫂嫂，舅母”的吗？

“大娘”和“姐姐”是什么鬼？

莫不是明华寺的佛光给她开了光，看到了妖魔鬼怪？

“大娘怎么了？今日看到轩儿，怎么这么不开心？”

胖子从他娘怀里探出大脑袋瓜，有点怕怕，大娘今天一点也不温柔。

唐瑗柠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胖子，你乱喊什么娘，谁是你大娘！”

胖子十分诚实地伸指，指向气得不出话的唐夫人，“爹爹了，大姐姐的娘，就是轩儿的大娘。”

唐瑗柠的脸绿了，“你爹不是早死了吗？”

胖子反口就是一个，“你爹才死了呢！”

骂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呸呸呸，“大姐胡，咱爹好好的，早上还给轩儿买了冰糖葫芦吃呢，可甜可甜了。”

轰，唐瑗柠刚刚开光的脑子，懵掉了。

唐夫人眼前发黑，身上也发虚，心里默念一百遍“阿弥陀佛”也不管用。

这几日清粥菜吃的，走到山下时她就饿了，本来她都没力气了，这会儿听了胖子的话，她全身蓄满了火力。

几个仆妇丫鬟齐齐半张着嘴，天老爷哟，她家夫人就去礼佛几日，她家老爷的儿子都这么大个了，还带一个的在腹中。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然，她们也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的。

“夫人这是乐傻了吗？”

甜脆的声音顺着冰凉的风刮来。

芙姨娘扭着腰肢过来，笑得花枝招展，“之前还听你喜欢轩儿，这下好了，轩儿也是咱们府上的公子了，以后夫人可以使劲疼着了。”

唐夫人看见是她，这个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的女人，终于清醒过来，眼前的不是在做梦。

好个府上的公子。

她一直当好妹妹、好侄儿养着的，竟是和她夫君暗度陈仓的下贱胚子。

竟敢如此羞辱她！

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她集聚全身力量，抬给胖子她娘来了重重的一巴掌。

“啪！”

正得意的胖娘，猝不及防，脸都被打偏了，圆润的脸更圆了。

唐夫人看着这张脸，恨极了，这张厚脸皮居然都是她自己养出来的，打得她疼。

圆脸姨娘被唐夫人捧惯了，没想到她居然真会打自己，有些转不过脑子。

胖子像只母鸡一样挡在她跟前，与唐夫人对峙，“坏大娘，不许打我娘亲！”

芙姨娘看戏不嫌热闹，掩嘴一笑，提醒道，“公子可要改口了，得喊姨娘，在府里，只有夫人一个娘亲哦。”

“我不，爹爹了，随轩儿怎么高兴怎么喊。”

“不知礼数！”唐夫人抬给胖子也来了一掌。

“啪！”嫩嫩的胖脸，响得格外清脆。

这下好了，唐夫人两只都疼得紧。

见儿子也被打了，圆脸姨娘终于回过神来，“姐姐怎么可以动打人？”

她把哇哇大哭的儿子拉到身后，揉了揉发疼的脸，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不就是打架嘛，她没在怕的，在村里时，她都帮邻居杀过猪呢！

芙姨娘看到她胖藕一样的臂，往后退了退，眼里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要来了，要来了。

唐夫人见她摆架势，当家主母的威严受到挑衅，气得肝疼，“张嬷嬷，李嬷嬷，掌嘴，一人二十下，一下不许少！”

“是。”

话音落，两个膀大腰肥的婆子迅速上前，一下子制住他们母子二人，连让他们叫喊的空隙都没留，就直接上了。

院落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和着隔壁家的爆竹声，有点热闹。

芙姨娘微微有点失望，暗叹不中用，打就打，还磨蹭，这下好了吧又看了看唐夫人，多年的姐妹情深呢，打就打，夫人的心果然不凡。

那位身怀六甲的新姨娘，悄悄挪着步子后退，一步，又一步。

唐夫人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又冷又犀利，像要刺穿她的胸膛，她的腹部，她明媚的脸颊。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腿一软，给夫人跪了。

丫鬟扶都来不及，也扶不住，姨娘身子太重。

“妾，见过夫人。”

笨重的身子跪在冰冷的地上，摇摇欲坠，楚楚可怜。

这一副模样，落在唐夫人眼中，那就是狐媚子一个，拱得她心火旺盛。

她们的存在，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她脸，她那位千依百顺的夫君，竟然悄悄养了外室，他怎么敢的！

怒火攻脑，扬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然而

“啪！”

厚重的巴掌先落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毒妇！”

顿时，地转天旋，要不是有仆妇及时当肉垫，唐夫人该被这一巴掌打得在地上滚了。

在场之人全懵了，老爷竟然对夫人动了！

有史以来第一回。

可以记入家史了。

唐瑗柠顾不得看她怒气冲冲的爹，伸扶住她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唐县丞这一巴掌是怒极之下，下了重的，被打得晕眩的唐夫人，在看清他凶神恶煞的表情之后，直接昏死。

唐瑗柠见此，仰头控诉，“爹，你怎么可以打娘呢？”

唐县丞动了动指，背到身后，“你看看你娘，一回来就打这个打那个，像个泼妇，亏你们还是去寺里礼佛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刚从战场上回来呢，一回家就喊打喊杀。”

大家都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家夫人出门几天，回来看到一窝子新人庶子，不得发疯？

要是她们，准得提刀，打死狗男人。

“那也是他们无礼在先，娘亲身为当家主母，教训他们有何不可？”唐瑗柠争辩道。

唐县丞一向宠惯了这个闺女，并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反倒解释，“你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跪在这里受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母亲的声誉还要不要了？你也是的，礼佛回来，还带了一身戾气，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本来怒不可遏的唐瑗柠，突然哑口了。

爹还是那个爹，可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还没话，她亲爹便招呼人，“把夫人送回房间。柠柠，你赶紧回去照顾你娘。”

他自己则去安抚，受了惊的姨娘和孩子。

芙姨娘也凑过去，左一句“天可怜见的”，又一句，“我的乖乖哦”，像苍蝇一样萦绕在侧，赶都赶不走。

唐瑗柠咬了咬牙，跟着仆妇送娘亲回房。

等母亲醒了，有你们好看的。

二十八，把面发。

红枣白面大馒头，来年早早发大财。

南枝厉害一些，还会蒸枣花，花卉、雀蝶、龙凤，兔马，捏了一箩筐。

就是凤不像凤，像雄赳赳的大公鸡。

龙像刚刚跃龙门的锦鲤，约摸是还没蜕形成功。

不过比去年做的，赏心悦目了许多。

贴对联，剪窗花，这个南禾在行，除了刚回来那晚，之后晚上她都会过来和南枝挤一屋，又暖和，又热闹。

的山村，全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中。

夜晚在院子里烧火围暖的人多了，整个村子都是亮堂堂的，串门子的人多了起来，孩子嬉闹的声音也不停，一点也不像前几日，天一黑就静悄悄的光景。

还有烤玉米的香气，也飘在山村的上头。

香香的，甜甜的。

过年了，连风都是好闻的，热闹的。

尤其是年夜，家家户户门口的火堆都能燃到一丈高。

有余钱的放爆竹，没余钱的烧竹节。

哔哔啵啵，噼里啪啦，从村头响到村尾，响彻山间林里。

孩童们的欢呼声，淹没在爆竹声中。

姜砚秋他们在家里放过爆竹，燃了火堆。

又去西山宅院，放爆竹，燃火堆。

那边可热闹了，人来一个，就给放一次爆竹，引得村里不少老少爷们都过去凑热闹。

有银子真好。

自己玩，还请别人玩。

家福搬了桌椅板凳，摆了酒菜、点心、果子，还有给孩子的大红封。

来的人都能吃上，喝上，玩上。

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到后半夜，还有大半个村子的人在宅院这边玩闹。

一群人一起围在大火堆旁守岁，火红的火光，映着火红的希望。

同样的，火红的光芒，也昭示着，污的去，新的来。

姜砚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的那一片火，全村燃得最高最旺的火。

好似穿过这片火光，看见了京都郊外的那片滔滔大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