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离家的哀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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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姨惊恐地看着明易之。

59分，她没有概念。但是省理科状元，在她看来，简直是天上的传一般不可思议。

此时的她可能在想，省状元，明易之这个苕包（注一）怎么考得出来。

菊姨等人眉开眼笑，纷纷向明存义和李鸿雁恭喜。

“爷爷，爷爷！”明月如高声叫道，冲上了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明存义、李鸿雁和明易之也跟着上了楼。

一起走进客厅，明生孝站起来，没有开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明月如想开口话，被李鸿雁拉了一把，阻止她开口，在旁边推了明易之一下。

“爷爷，成绩出来了。”

明生孝抿着嘴，眼睛微眯着，目光聚焦在孙子身上。

“59分，标准分06分，一本线529分，我过了线。”

明存义在后面忍不住，“爸，易伢子考了个省理科状元，第一名。总分600分，他考了59分。”

明生孝里的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停了几秒，他弯下腰，伸出颤巍的，把烟杆捡起来。

缓缓坐下来，掏出烟袋，慢慢地塞了一锅烟丝。划了三根火柴，最后还是明易之上前去，帮他划燃火柴，点着烟丝。

明生孝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过了许久，才徐徐地道：“我们明家出状元了。我终于有脸睡在祖宗身边。

老大！”

“爸！”明存义连忙走上前。

“后天是好日子，我们一家回去一趟，买些香和纸钱，再买一挂鞭炮，嗯，一千响。这个好消息，必须告诉祖宗们。

尤其是你妈，她走的时候，不甘心啊。”

“是。”明存义含着眼泪答道。

李彩莲低着头，揉了揉鼻子。

“砰！砰！”

明生孝在凳子腿上敲着烟锅，“如妹子，去我枕头底下，把那个布包包拿过来。”

明月如马上取了过来，放在爷爷上。

明生孝缓缓打开。

一层黑布，二层青布，三层是块绢。打开后，里面是一叠的钱，都是十元，五元，整整齐齐卷在一起。

“这里有二百六十元，是这几年我卖桃子、卖棉花、卖油菜籽、卖黄豆，一点点攒下来的，拿给易伢子当学费吧。

易伢子，过来。”

明存义在旁边推了儿子一把。

明易之走上前，明生孝抓起他的右，把那包钱塞在上。

这包不大的钱，如有千斤重。

明生孝对着明易之笑了笑，转头看着明月如，“如妹子，你是我孙女，应该一视同仁。可是明爷爷老了，后面攒不到那么多钱了。少了的，你就找你哥要，我的！”

明月如懂事地点点头：“好的，爷爷。”

明易之也含着眼泪点头，“我会给的，爷爷。”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乱而欢乐的。

第二天晚上，明家一家去刘家吃饭。

刘耀明和张彩莲特意请了半天假，张罗了一桌饭菜。

“易哥哥，”石琳对明易之的称呼又起了变化，“你考了个省理科状元，有什么感想？”

“很遗憾。”

“什么遗憾？”

“县里和学校也没什么奖励。”

“易伢子，不要着急。”张彩莲在一旁道，“我已经听了，你拿了省里的理科状元，给地区和县里争得了荣誉，地区和县里决定，给予重奖。

地区好像是一千，县里好像是五百，具体多少，还没定下来，差不离就这么多。

听是吴校长，到处打电话，帮你张罗的。”

()(e)　　明易之点了点头。

现在上大学的学杂费不贵，一学年也就一百多，沪江发达地区，可能要贵些，也不过超过三百。

一千五百元，几乎可以涵盖了四年的学杂费用，极大地减轻了自家的负担。

前一世，也是吴校长来到家里，守在自己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这才把自己从颓废中拉了出来，重新燃起对生活和未来的希望。

唉，你们这些好人啊，叫我如何报答啊！

明易之百感交集。

刘耀明、张彩莲、刘鸷腾、刘轻霞、石琳、明生孝、明存义、李鸿雁、明月如，加上明易之，总共十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下，挤得满满当当的，却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来，祝贺我们家的两个臭子，考上大学！”刘耀明端着酒杯，大声道。

“好！”大家全部站了起来，举着酒杯欢声道。

大家纷纷坐下来，喝酒吃菜。

“老明，看到易伢子考上大学，我也很高兴，也了了一桩心愿。当年我顶替你去读工农兵大学”

“老刘，不要了。那是我主动放弃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明存义断然道。

“老刘，这喜庆的日子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意思。”李鸿雁道。

“对，我们要展望未来。”刘耀明和张彩莲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明易之抓住会开口，“爸妈，刘叔，张姨，我和刘鸷腾商量过，想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出发去沪江。”

“笃定被沪江的学校录取？”刘耀明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的第一志愿是复澹大学应用数学专业，我的成绩应该万无一失；刘鸷腾的第一志愿是沪江师大计算专业，他超过一本线0分，也十拿九稳。”

“提前出发去沪江，你们想干什么？”张彩莲问道。

明易之答道：“去找薛老师，请她帮忙，带我们熟悉沪江的环境。我们要在那里学习和生活四年，而且我们打算利用业余时间，勤工俭学，把生活费挣出来。”

“还有我的学杂费。刘鸷腾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明存义和李鸿雁夫妇，刘耀明和张彩莲夫妇，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明生孝咳嗽一声，问道：“易伢子，你的想法。”

“好的爷爷。在中国，顶尖的人才不是从政就是经商。我家里没有背景，所以我不会去从政，多半选择经商。

经商无非就是与人打交道，与这个社会打交道。四年大学时间，我不想躲在象牙塔里，我想尽快看清楚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本质，找到一些会。”

餐厅里一片寂静。

明生孝哈哈大笑，“好，有志气。好男儿就应该多出去闯一闯。跌倒不要紧，爬起来就是。”他转头看明存义和李鸿雁，刘耀明和张彩莲，欣然道：“总是养在温室里，等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再把他们踹到社会里去，反而是害了他们。

爷爷支持你们！”

有了明生孝的支持，一锤定音。

过了两天，明家一家从双牌乡回来，刚坐下，吴校长、班主任林老师带着两个男子上门来了。

“他们是招生办的赵老师和王老师，他们来是希望明易之同学，改下志愿，报考华清或北大。”

一坐下来，吴校长直奔主题。

戴着眼镜的赵老师推了推眼镜，“省理科状元，被复澹大学录取，有点不过去，所以我们希望明同学能改一下志愿。”

状元还有这个优待啊？

明易之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

“不，我只想去沪江读大学。其它地区的大学，一律不考虑。”

()(e)　　状元就是这么豪横。

吴校长哈哈大笑，林老师满脸苦笑。

两位招生办的人不明就里。

“我就过，明易之不会改志愿的，他一定会去沪江读大学。好了，你们现在死心了吧。”吴校长道。

“沪江有什么好？我们华清哪里差了？”王老师暴露了。

“因为沪江有我们青溪一中最珍贵的宝贝。”

明易之的话让吴校长笑得更开心。

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是啊，我们青溪一中最珍贵的宝贝，以后青溪一中的尖子班叫明珠班。”

“吴校长英明，好主意！”明易之连忙奉承一句。

吴校长站起身来，一挥，“走了！你们看到他的态度了，死心了吧。”

走到门口，突然站定，“有没有给薛老师打电话？”

“打了，成绩出来的中午就打了。”明易之连忙答道。

“哈哈，算你有良心，要不然我给你一奔头（注二）。”

八月十五号，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办好续的明易之和刘鸷腾就出发了。

早上五点多的火车。

刘耀明通过关系，买了两张卧铺票。

他的理由是两个孩子身上带着钱，又不要大人送，睡卧铺能免除许多麻烦。而且坚决不要明存义的钱，只是等易伢子毕业后，给他买瓶五粮液就好了。

早上四点钟，李鸿雁就叫醒了明易之。

洗漱一番，换好衣服，背上行李，明生孝、明存义和明月如都起来了，一家人去送明易之。

等了不到一分钟，刘耀明、张彩莲、刘轻霞、刘鸷腾出现在路上，张彩莲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哦，还有石琳，她大大的眼睛看着明易之，像晴朗夜空的璀璨星星。

大家都没有出声，但是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起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每一响都是别离的忧愁被踏碎的声音。

头上的路灯惨白，清冷寂寥，照着前路，也照着大家的伤感。

明易之抬头看着自己爷爷和老爸几乎一样的背影，看着老妈和妹妹拉着的背影，想些什么，可是喉咙却像是被棉花给堵住了。

“这情景好瘆人啊，冷冷清清，跟走在太平间里一样。刘鸷腾突然开口道。

“不会话就闭上嘴巴。”刘轻霞气恼地踢了他一脚。

明生孝先笑出声，大家也都笑了，只有刘鸷腾摸着后脑勺，不明就里。

列车到了，明易之和刘鸷腾把行李搬上火车，站在门口，对着亲人们挥。

句什么？

可是什么才能把满腹的千言万语一下子都出来？

“爷爷，爸爸，妈妈，刘叔，张姨，霞姐，月如，你们保重身体。石琳，我们后会有期。”

刘鸷腾这时被突如其来的愁绪击得心慌意乱，红着眼睛许久不出话来，最后挤出一句：“我也一样。”

看着被逗笑的亲人们的脸，明易之开心又悲伤。

我的亲人们啊，我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坐上火车远去他乡，一心只想追求自己的梦想。

一回头，你们却已经满是华发。

注一：傻子，笨蛋，当地骂人的贬义词。

注二：指头弹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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