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9【家有虎子，鹰视狼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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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二少爷从外面已经回来，早餐也早准备好，就等你过去开餐。”利家的老仆恩叔对正坐在后院里，穿着一身黑色丝绸唐装，用雕刻木偶，面带微笑的利孝禾开口道。

六十七岁，身材瘦削精干的利孝禾把雕刻刀放下，旁边的恩叔已经恰到好处的递过去毛巾。

利孝禾擦擦脸上的汗水，望着身前还未完成的成果对身边的恩叔道：“我好钟意古龙那部多情剑客无情剑，尤其钟意李寻欢的雕刻功夫！”

恩叔笑了：“那是武侠，当不得真，就算李寻欢活过来，又哪里有利先生您的艺好？”

利孝禾笑了，“不要捧我！我这个岁数早不问世事，偶尔翻翻那些武侠过过瘾——据玩雕刻可以陶冶情操，也可以让我这无事可做老人家有个寄托。”

“老爷你怎么会老呢？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

“哈哈，你啊你，这话的可真假，不过我就是爱听！我要是十八岁的话，你岂不才十六岁？”

“得对，我比老爷你两岁，当年偷吃年糕被太老爷打，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早被赶出利家。”恩叔着眼神露出一丝缅怀，“虽然那时候傻乎乎的，却觉得很充实，一块年糕就能让我高兴半天，宁可打断腿，也要偷一偷。”

“哈哈，伱偷年糕，我则偷香窃玉-——想当年可是你带我去夜总会，每次都找不同舞女给我，搞得我每次身上都是不同香水，害得阿爹差点打断我的腿。”

“我那是感激你嘛，你救了我，我有好处当然要先考虑老爷你！”

“你呀你，你是想要去玩，却兜里没钱是不是？把我当冤大头，每次都是我帮你买全钟。”

“嘿嘿。”恩叔笑了笑，眼神露出一丝年轻人才有的狡黠，“还是老爷你明察秋毫，什么都知道。”

“知道个屁！被你蒙骗这么多年，还有当年那个桃红到底爱的是谁？”

“当然是老爷你了，你多才又多金，并且长得还帅！”

“屁！最后我才知道，那桃红原来和你是青梅竹马，在你进入我们利家之前，你们两无猜，只是你没想到她最后会沦落风尘”

恩叔神色暗淡一下，“命运捉弄嘛，谁也想不到。”

“既然你和她是青梅竹马，为何又让给我？”

“因为老爷你喜欢。”恩叔斩钉截铁，“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都帮你办到！”

“即使把心爱的女人让给我，也在所不惜？”

“是！”

利孝禾深深望恩叔一眼，“好了，我们不谈这些，毕竟都是过去事情。你告诉前面，我换好衣服马上过去。”

恩叔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利孝禾还未雕琢完毕木偶，显然，那是個女子形象，似曾相识，那不是桃红还会是谁？

“老爷也是痴情种呀！”恩叔内心感叹，“桃红去世那么久，他却还依然惦记着她，一个风尘女子能够得到他如此厚爱，死也值了。”

恩叔再次坚定以前做的对，对于自己主动放弃桃红，让给利孝禾，觉得是很对事情。即使桃红最后郁郁寡欢，从而去世，恩叔也不后悔。

毕竟有个男人爱过她。

不，是有两个男人爱过她。

她在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

看着恩叔离开，利孝禾再次取过那个木偶，轻轻抚摸木偶，仿佛在抚摸女人毛发。

“你走了，留下我，何必呢？我现在也老了，唯一能够惦记你的，就是为你雕刻塑像，像李寻欢那样，终其一生，一辈子。”

完，利孝禾剧烈咳嗽起来，烛影摇红中，他单薄的身影恍若多情剑客中的李寻欢。

等利孝禾走进餐厅时，一身休闲唐装装扮已经变成了西装笔挺，脸上也丝毫不见后院做木雕时的轻松写意，只剩下严肃一种表情，双眼扫过此时正在餐厅里坐着等他的家人，所有人已经急忙起身，主动开口：“老爷，您来了！”

“坐。”利孝禾自己迈步走到餐桌的主位上，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妻子，两个妾室，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总计八人。

()(e)　　餐桌很大，却只是略显宽绰，毕竟加上他已经九个人，如果再把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算上，足足十二人。

在利家，女人都是附属品，是没有发言权的，尤其在家族生意上面，她们一直都被禁止发言，她们的领域在家务方面。

利孝禾把所有家务交给这些女人，让她们忙着勾心斗角，这样有事做了才不会贪心不足，插家族生意。

大儿子利兆元戴着厚厚近视镜，脸颊消瘦，面无血色，梳着中分头，身穿长褂，身体显得有些孱弱，时不时咳嗽两声。

二儿子利兆亨神采奕奕，双眼睥睨，看向利孝禾时表面恭谨有礼，实则一副鹰视狼顾模样。

三儿子利兆贞长相白净，一双桃花眼飘忽不定，他打扮时髦，虽然穿着西装，却打着彩色围巾，头油铮亮，距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巴黎香水味道，这完全是个油头粉面纨绔子弟。

自梳女兰姐吩咐人把饭菜端上，虽然是早餐，摆上餐桌却很是丰富，港式西多士，豉油皇炒面，火腿通粉，菠萝包，粥和油条等。

“父亲，这是最近我们利氏置业的股票行情，请您过目！”大儿子见父亲坐下，吃着粥，他就迫不及待把边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厚厚一叠资料放到利孝禾面前：“如今是95年3月，利氏置业每股股票从去年2月之前的0港币每股，涨到了03港币每股，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分析，有3％的利氏置业股票在这段时间在股市内被交易，交易额大概在三百万到四百万港币左右。”

利兆元这些话时候表情是欣喜的，作为利家长子，他一直觊觎家主之位，可惜他身体孱弱，在个人能力方面又不如二弟利兆亨，为此他很是苦恼，想尽办法想要在父亲面前彰显才能，获得认可。

这次是个好会，他掌管的利氏置业股票终于上涨，这可是大喜事。

利孝禾拿起那叠资料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嘴里问道：“除了利氏置业的股票呢？”

“会德丰，电车公司，九龙仓等等英资公司股票也有不同涨幅。”利兆元对父亲利孝禾开口道。

利孝禾把资料合拢，看向利兆元：“既然那些股票都有涨幅，为什么利氏置业的股票出现轻微涨幅就让你觉得欣喜若狂呢？”

“呃，这个-——”

“是不是因为你掌管的是利氏置业，属于你的，你才高兴？”

“父亲，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利兆元想要辩解。

利孝禾看他一眼，眼神犀利。

利兆元立马闭嘴。

“记住，不管是利氏置业，还是会德丰，九龙仓等等，都是我们利家产业！不是单单属于你自己的，才是你的！作为家中长子，目光要放远一点，要懂得顾全大局，而不是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那是鼠目寸光！”

利兆元被责备的哑口无言，老半天才低头道：“是，父亲。”

利兆亨和利兆贞表情各异。

利兆贞是幸灾乐祸，在他来自己这个大哥根本就是不自量力，总想出风头，每次却都变成出丑。

利兆亨的表情却是淡定自若，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把利兆元这个大哥所有举动放在心上，得再直白点，他根本就没把这个笨戳戳大哥当做竞争对。

他的淡定，完全是藐视。

利孝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向儿子利兆贞：“你笑得很开心嘛，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开心事情，讲出来大家分享一下？”

“咳咳，父亲我-——”利兆贞忙收敛笑容，捂着嘴假装咳嗽道，“我刚才只是想到一点别的事情，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那么你掌管的利氏车行呢？听最近盈利下降，原因，到底是你管理不善，还是大家都不钟意坐车，改健身走路咯？”

“哈哈！”大哥利兆元忍不住捂嘴偷笑，这就叫报应不爽，看你怎么出丑。

利兆贞见父亲这样问，一脸尴尬道：“是这样的，那帮司佬要求我加薪，父亲讲过的，能者多劳，他们这帮穷哈哈要不是我们利家赏饭全都要饿肚子，现在却敢要挟我，我当然不肯咯，于是他们就搞什么集体大罢工，很多车都没人开，生意就差咯！”

()(e)　　利孝禾听完三儿子的话，冷哼一声：“我过的话你记得倒是挺牢，可我也讲过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人心向背，才是成败关键！我们利家为什么能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我们利氏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很多人要靠我们利氏搵食。我们谨记一句话，给人一口吃的，就能给多自己一条活路！”

“司闹罢工，为什么？因为他们吃不饱肚子！别的车行工资早就涨薪百分之十，我们的呢，至今还是老样子！我让你涨薪的那些钱呢，足足有一百三十万，你弄哪里去了？”

利孝禾恶狠狠望向儿子。

利兆贞在父亲目光下猛一哆嗦，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忙道：“父亲是这样的，不久前我见有人投资餐饮生意，于是就与他合伙，谁知道-——”

“谁知道什么？”

“谁知道他是个大骗子，竟然捐款逃跑！”利兆贞不得不实话，“现在我已经报警，警方正在通缉他-——”

利孝禾笑了：“他是你朋友？”

“是的。”

“哪里认识的？”

“大，大富豪。”

“认识多久？”

“那个三”

“三个月？”

“三天。”

“认识才三天你就敢把一百多万交给对方，与对方一起合伙投资餐饮？”利孝禾笑了，笑容中杀气弥漫。

利兆贞瑟瑟发抖，嘴皮子都不利索：“那个我以为他是好人来着！”

“你以为？哈哈，你是我儿子，可你好天真，好浪漫，你以为？你以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亏空公款也无所谓？”

“不是啊父亲，你听我-——”

“闭嘴！”利孝禾呵斥道，“我不想再听你狡辩！从今天起你在家闭门思过，至于车行生意暂时交给其他人打理。”

“啊？父亲你不可以这样做，你知道的，我在车行上面付出很多心血”

“我让你闭嘴！”

所有人猛打哆嗦，周围气温骤降。

利孝禾正室利陆氏忙对儿子使个眼神，利兆贞这才忙闭嘴，不敢再和父亲狡辩。

虽然利孝禾放权给他们干，自己乐得逍遥自在，但大家都知道，利孝禾其实一直都是家族太上皇，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没人敢违背，更不敢反抗。

解决完儿子利兆贞，利孝禾这才把目光投向二儿子也是最像他的利兆亨：“看，你最近在做什么？”

利兆亨亲眼看到大哥和三弟在面前出丑，神色淡定，不露丝毫得意，见父亲发话，这才用恭敬语气回答道：“回禀父亲，最近我在想法拿下荃湾那一千亩地！”

“可是那杜永孝开建汽车厂的工业用地？”利孝禾淡淡道。

“是的！”利兆亨丝毫不诧异父亲对这些消息的灵通。

“话我知，怎么拿？”

“合纵连横？”

“怎么个纵横？”

“我与长江实业李佳城联。”

“横呢？”

“我联系华商总会那些大佬准备批判杜永孝。”

“理由？”

“汉奸！”利兆亨道，“他勾结日本人开办汽车工厂，榨取中国人血汗，其心可诛！”

利孝禾笑了：“闹得挺大。”

“您老教过我的，为达目的，不择段！”

“好！”利孝禾深深望了一眼这个最像自己，野心勃勃儿子，然后指了指餐桌上面靓汤，对利兆亨道：“饮汤！”

这是奖励和认可。

“多谢父亲！您也请用！”

父子俩相敬如宾，互相饮汤。

大儿子利兆元和儿子利兆贞互相看一眼，知道这汤没他们的份儿。

望着老二利兆亨，两人满眼全都是嫉妒。

“听那杜永孝可不是一般人，老二呀，你想要斗垮他千万别搬着石头砸到自己脚！”

两人内心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