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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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梁川要娶陈幺的事，梁家不大不的鸡飞狗跳了一场。

要不是梁川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刘美花真怀疑他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下了降头了。

去年，王媒婆上门给他亲，跑了好几趟，的毛六家的闺女，的嘴皮子都快起泡了，他也看不上，怎么就突然不声不响的，看上陈家那个傻子了？

那傻子哪有半点招眼的？刘美花没看出来。

可最终还是谁也没拗过他。

梁川下聘，还真的准备起来了。

上巧、下巧两村，娶媳妇给彩礼，那都是有定数的。

肉多少斤、糖多少块、布匹多少尺，银钱多少两。

前头的都还算好，就是后头的，得看各家有多少积蓄。

家底厚一些的拿个十几二十两，薄一些的拿个七两八两，但再穷，五两银子至少是得有的。

就算拿不出那个钱的，就是借也要先借钱补上，事后再慢慢还。

面子不能掉了。

刘美花见事已成定局，也不嚷嚷了，只是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拿钱的事，也不张罗买布买糖。

梁川也就没向家里张这个口。

腊月天，大雪铺满整个山头，家家户户春联贴起来了，肉味飘出来了，梁川还带着他刀跟弓，又上了回山。

雪天动物要冬眠，不好打，他披着件缀了狼毛的大氅，背着弓走了一路，带回了一张兽皮、两只山鸡跟一只兔子。

兔子还是活的，只伤了条腿，被他放在背篓里，山鸡则被他拎在里，一路下了山。

到了村口，正撞见跟一群孩儿跑来跑去玩儿的梁田。

梁田马上就满十三了，个头也生的不矮，比同龄的孩要冒出一点点头，只是虎头虎脑的，看起来一脸憨相。

梁川远远看见他，定住脚步，梁田很快跑过来。

跟他一起玩的那些孩儿就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站的一个比一个老实，倒是没一个敢过来打招呼的。

不上来为什么，村里的孩儿都有些怕梁川。

梁田看了一眼梁川里拎着的鸡，“嘿嘿”笑了两声，问他：“哥你又去找嫂子啊？”

他年纪不大，懂的已经不少。

亲还没结，甚至聘都没下，村里风言风语已经不少。他哥马上要跟陈家那傻子成亲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是以前，搁现在，谁家孩儿敢在梁田面前叫陈幺一句傻子，他头一个跟人急。

女娃梁田不打，但要是子，他一拳一个。

梁川没否认，把右那只没拔毛的山鸡递给梁田，“这个你带回去。”

梁田应了声，兴高采烈的接过来，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嘻嘻笑着，让梁川跟嫂子多待待。

梁川拎着剩下那只鸡，背着筐里那只兔子，信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家坐落在上巧村的最边边上。

原本是有院墙的，陈三还在的时候，因着那一百两银子，陈家也盖起了三间瓦房并两间土墙侧屋。

后来只剩祖孙两个，七拆八拆，瓦和砖都能卖钱，慢慢的就只剩下一间，连院墙也不必再有。

梁川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的身影站在门口，正伸着脖子张望。

那人灵的很，又或是已经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儿，梁川脚步声还没近，他就转过脑袋看过来了。

见果然是梁川，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变得愈发亮，在黑夜里像两颗星子。

“哥。”陈幺叫他。

着，把门拉开，让梁川进屋。

傻子虽笨，但可警觉，轻易不让不熟的

人进屋。

上回在河边被郭大志逮到，也是属实玩水玩忘了形，醉汉力气又大，他才没挣开。

若放平时，看见那样的人，他早撒腿跑的远远儿的。

梁川顿了下，往里走。

虽都是男娃，但两人现在好歹有个没戳破的亲事在这里，如今陈幺屋里没个长辈，照理，梁川不该进他的屋。

可陈家又没院子，进不进没差别，梁川就还是进去了。

梁川不是头一回进陈家的门。

进了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陈设，但收拾的还算干净。

陈幺拿了锅碗铲，梁川抱了炉子，两人到了屋外生火。

梁川把背篓放在一旁，又一样一样的把带的东西拿出来。

等处理好的山鸡被放在火上烤了一阵，渐渐飘出肉香来，陈幺才忽然出声，像刚意识到梁川过来做什么似的，傻傻问，“又有肉吃啊？”

梁川侧过头看他。

天冷了，陈幺少在外头跑，又因为如今梁川总是过来，所以他连柴火也不用再捡，一身的棉袄棉裤穿的整整齐齐的，半点脏污都没蹭上。

头上有一顶旧帽子，脑袋，那帽子戴在他头上，有些不稳。

陈幺就跟那晚在山上一样的姿势，抱着膝盖蹲在火堆旁，抬眼看着梁川，一张脸白的很干净。

梁川回想着，竟似比方才在山上看到的大雪，尤要白上几分。

这么多天了，若起先有了向陈家提亲的意思，是因为家里人催的急，他又恰好看陈幺不讨厌——加之在陈阿奶面前鬼使神差应的那一句。

可现在。

梁川看着少年的模样，黑漆漆的眉，弯弯的眼，他吸了一口气，鼻腔间仍有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气。

“嗯，又吃肉。”梁川给他扶了扶帽子，想了想，又问了句，“你想不想天天都有肉吃？”

陈幺眨眨眼，傻住了。

雪夜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隔壁马家院子里的几声狗吠。

陈幺咬了一口山鸡肉，嚼了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瞟了一下梁川，又连忙垂下去，没立刻答话。

梁川只静静的看着他。

陈幺干脆稍稍转了个身，抱着鸡腿，背对着梁川吃。

除去头两次见面，陈幺难得在梁川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抗拒。

他不经事。就像村里的老人们的那样，是个傻子。

可就算是傻子，陈幺心里头，也是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的。

陈阿奶常和他，送上门来的白食吃不得。

幺你要记得，要是有人要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跟他走，去做什么事情，可千万得留个心眼儿。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银子多好的东西，别人不给这个、不给那个，怎么就偏给你呢。

陈幺一直把这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刚刚梁川的话，便让他生出一点懵懂的警觉来。

虽梁川给他吃肉也不是第一回了，那天在山上过夜，他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吃那么大的鸡腿。

肉多贵啊。陈幺知道的，肉可是要拿银钱换的。

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吃不起肉，梅子她们家却能割一整块肥肥的五花肉回家，就因为梅子家有钱，她爹会摆弄算盘珠子，在镇上的绸缎行做账房先生，一年能往家里拿好几两银子。

于是不知何年何月，陈幺心里，就默默的把肉跟银子化了等号。

梁川要每天给他吃肉，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跟要给他好多好多银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陈幺不话，梁川也不催他，顺拿了一根铁钩子，拨着炉子的断柴。

陈幺时

不时的偷偷抬一抬眼，瞅着青年分明的下颌轮廓，心里纠结不已。

他觉得梁川看起来不像是会瞎话骗人的人，可是又实在不信有人能天天给他吃肉。

陈幺磨磨蹭蹭的啃着鸡腿。

可鸡腿再大，总归也是有吃完的那一刻。

磨蹭完了好一会儿，陈幺终于忍不住声道：“天天是多久呀。”

梁川拨弄着炉钩子的一顿，道：“天天就是每天。”

他抬起眼，眉跟发的颜色都深，眼神也同样如墨一般，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又有一点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温和：“你想吃就有。”

陈幺呆呆的和他对视，其实已经吃的很饱，但是听了这句话，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梁川就看着他细细的颈子动了一下，还像个没长开的孩儿，喉结几乎都看不到，细嫩的脖颈上平滑一片。

这句话对陈幺来诱惑力太大。

他望着梁川，心里纠结着纠结着，差一点就要答应了，正要点头，结果就在这时，后头传来一点响动。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梁川背过来的那只竹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有坨白白的毛绒绒的东西在往外头钻。

是那只从山上带下来的兔子。

陈幺从台阶上站起身，走到背篓旁边，弯腰将兔子抱了起来。

兔子又又白，伤了一条腿，胆子很，被抱起来挣都不敢挣一下，蜷在陈幺怀里瑟瑟发抖。

陈幺拿指一下一下梳着兔子的毛，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梁川，语气有点急的道：“但是不要吃它，好不好？”

梁川天天给他吃肉，陈幺就以为，这兔子也是拿来吃的。

“我明天可以不吃肉的。”少年一双大眼睛恳切的望着他，巴巴的道：“别吃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