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四年（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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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明穗应当是很爱邵冀华, 邵冀华进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平和起来。

恩爱夫妻一同坐在程水北的对面，程水北一度以为自己是作为律师给两人做法律咨询的。

何明穗的故事感人，解开了程水北心里关于父亲离家、患病以及离世的一系列疑惑。

如果作为一个律师, 程水北甚至会同情何明穗的遭遇。但作为一个被忽略的儿子，作为程南的监护人，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原谅她。

“就算程南留在城西, 你也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看他，为什么不呢？”程水北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但还是想告诉何明穗, 她欠哥哥的有很多很多。

何明穗半依靠在邵冀华的怀里，肩膀上扣着丈夫保护意味十足的手掌。她抬起头看程水北，眼神柔和又慈爱, 有那么一瞬间程水北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母亲。

但他也知道, 这个只生了程南和邵何的, 不是他的妈妈。

何明穗回答道：“因为我的儿子病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 但邵何身边一分一秒都离不开人。人的精力有限，我照顾儿子多一点, 大儿子的时间就会少一点, 但我的爱无限，无论是为了程南还是邵何, 我都可以随时去死。”

“你是一个不及格的母亲, 程南没有怪你是他善良不计较，但我不一样。”程水北差点儿就要出来“我是你的儿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但这时候章慈安走了进来。

的玩具房一下子挤进了四个人, 气氛更加紧迫。

章慈安简单问好后, 在程水北身边坐下, 桌子下面的手牢牢与程水北相握，他主动解释自己的出现：“时间差不多该回家了，程南告诉我你上楼来了，怕你出事让我过来看看。”

程水北的气焰消散，一瞬间失去了和何明穗理论的兴致。有句被烂几乎要发霉的话叫，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听见了吗，你的儿子对我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这样关心，他是多么的善良，你浪费他的善良，你让他来救赎儿子，那程南难过的时候谁来救赎他呢？”程水北直视何明穗，诉自己的一切怨气。

章慈安抓了抓他的手。看着对面恩爱的两人，想着楼下的土豆，程水北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他站起身，看着门口的方向，留个背影给蜷缩在邵冀华怀里要人保护的母亲。

“我不知道你把我拉到这里是想些什么，如果是拜托我照顾好程南的话那就免了，不用你假惺惺地嘱咐，我也可以让他过得平安幸福，他很聪明，以后要当大科学家，那时候希望你不会跳出来沾儿子的光。”

程水北冷冷地道，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又停下了。

“照顾好土豆，既然已经辜负一个孩子了，就不要辜负另一个。”

“还有，程南从来没有怨恨过你，这些年你欠他的母爱和关怀，最好一分不少的还给他。”

程水北完，抢在章慈安的前面出门下楼，路过邵何房间的时候，他看着里面安睡的土豆一样的孩子，轻道了声晚安。

晚安，哥哥从前不是好哥哥，以后会是的。

希望妈妈也能做到。

出邵家大门的时候程水北心里很忐忑，一边是与何明穗谈话后的不平，一边是对可能碰见窦阿姨的紧张。

“放心，”章慈安走在他后方半步，像个守护者，“妈妈不知道你过来，我答应过的，你见面才见面。”

程水北这才放心到车里去。

这一回他没有再坐副驾驶的位置，而是疲惫不堪地挤进了后座，和哥哥挨在了一起。

程南不大的手掌拍在他的腿上。“上去那么久，妈妈和你什么了？”

他在担心，担心程水北为难妈妈，更担心程水北为难他自己。

程水北生病的源头就是何明穗，有了今天的这些话能解开他心头对自己的折磨吗？程水北不知道。

他只是把哥哥半搂进怀里，脑袋贴着脑袋和人话。

“她她知道错了，以后会对你像对土豆一样好。”

“妈妈没有错的……只是弟弟生病了她忙不过来，”到这种时候哥哥还在为她找补，可着着程南的眼神又忽然期待了起来，“妈妈真的这么吗？”

再懂事的孩子也想要妈妈的爱。

程水北庆幸自己没有跟何明穗闹得太僵，笑着点头肯定。

程南的头慢慢低下去，路灯一闪，程水北看见哥哥好像是哭了。

去他大爷的懂事，程南得做世界上最横行霸道的孩儿！

程水北假装没看见哥哥的眼泪，半靠在孩儿还不怎么强壮的身上假寐。

车子拐进区，程水北假装自己浅睡醒来，揉着眼睛把家门钥匙丢给程南：“我的腿睡麻了，你先拿钥匙上去喂喳喳吃饭，我缓一缓再走。”

程南不知道他装睡的事情，听话跳下车子到楼上喂狗去了。而章慈安却在程南走后把车子停进了区无人处，从驾驶座下来坐到后排程水北的身边。

“怎么了？”章慈安任由程水北钻进他怀里，枕在肩头，柔声细语地问。

在路上他就觉察出了不妙，程水北骗得过程南，骗不过章慈安。

程水北无意隐瞒爱人，将听的故事讲给他听，讲完之后闷闷地道：“她好像也很惨。”

是呀，本来是好端端的城里人，下乡学习一趟家都回不去了。何明穗可能有错，在决定生下他们的时候，在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时候，但她路过那片树林之前，也曾是青春明媚的姑娘。

章慈安轻吻程水北搭在他唇边的指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程水北摇摇头，章教授不会像他一样把爱憎分明挂在嘴边。

“我在想，北，其实你可以怪她的。因为从前的时候什么都没做错就被抛弃了，她不爱你是她的问题，并不是你的问题。”

并不是他做的不好，并不是他不值得爱，只是他的妈妈选择把爱给了别人。

“师姐过，你的病就来源于时候生活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对自我的否定，所以不妨把妈妈的解释当作是解脱的理由，北，你从来不需要怪罪自己。”

章教授永远能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所在，包括程南知道自己在和妈妈话，是不是也意味着是哥哥要何明穗向他来解释什么。

他们都在用特别的方式，教会程水北宽恕自己。

“所以这样想，会让你舒服一些吗？”章慈安问，同时把程水北的手捞起来，借路边灯光看起来，“是不是帮侯闯做事情了，怎么这么不心，手都划伤了也不知道。”

早上搬书的时候没留神被书页划了一下，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程水北自己都忘了，章慈安却发现了。

程水北耍赖不想承认自己不心，忙把手抽回来，掩耳盗铃地：“没受伤，这里灯光不好，你看错了。”

“嗯，看错了。”

伤口不大，章慈安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索性就由他哄骗下去。

程水北搓在手背上细细的一道痕，没来由地想起邵何来。

邵何从就骄贵，那么的一个孩子要到处去看病，输液针，今天抱他的时候程水北看见了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土豆那么怕疼，肯定会哭的。

“章慈安，我时候是不是对邵何很凶。”程水北仰脸问道。

章慈安是他的邻家大哥哥，没少看过邵何追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像个跟屁虫。

章慈安捏捏他的鼻子：“我只知道土豆最喜欢你带回来的糖豆、纸飞机、塑料狗，就连你玩过的烧干净的烟花棒他都会留着。”

程水北不在家的时候，土豆举着哥哥留下的已经不会再盛放的光秃秃的烟花棒，假装自己追着哥哥，在区里一圈圈地跑。

“嘚嘚，慢点儿，烟花花要灭了！”

嘚嘚，嘚嘚。

程水北想起一句一句的“嘚嘚”，心里就难受。

“土豆最喜欢嘚嘚了，以后我们经常回来，你可以多陪陪他，我会求妈妈常常到邵家去，给你拍土豆的照片，好不好？”章慈安知道他心结所在，程水北就是这样，只在乎自己做错的事情，并翻来覆去地折磨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好。”

程水北元气恢复一半，就赶着要回家去。

章慈安把车停好，两人一起慢慢走。

眼看就是月末，最后的一点缺月挂在天边孤零零的。程水北看着月亮，难免会想起那个在月光笼罩下起血淋淋的曾经的何明穗。

他被牵在章慈安手中的指尖动了动。

“北，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章慈安上楼之间忽然驻足，正经得让程水北害怕。

难不成章教授憋了什么大招，是要他见章老总吗，总不能是想要个孩子吧，程水北捂紧肚子，这个他可生不出来。

章慈安捏他耳垂，轻笑。

“琢磨什么呢，我只是想跟你，你跟我去禹南之后的那几年，每个月何阿姨都会坐飞机到禹南去看你，她不敢在你面前出现，只好偷偷看一眼。”

甚至包括程水北跳楼后次日，何明穗带着刚结束治疗的邵何提着蛋糕千里迢迢要给他补过生日，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我发现过许多次，有时候我们会话，她知道我和你的事情，只要求我对你好一些。”

“她也许你恨她，就让你继续恨下去。”

“人这一辈子，爱与恨，总得坚持一个。”

作者有话要：

昨天有伙伴留言这个情节的意义，其实不是为妈妈开脱，只是给北一个宽恕自己的理由。他不是没人爱，他不是很糟糕，他可以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