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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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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唐起终究没敢冒这个险,他有最基本的常识,不可能疯到拿福尔马林泡活人。

唐起俯下身,去搂秦禾,从血水中搂出来,她整个人软成一滩泥,痛苦低吟,又不得不强撑着去跟唐起交涉:“我还能害自己吗?”

“你听我的,”她抬起手,虚虚地抓住唐起的衣领,也是走投无路了,“好不好?唐起,你听我的。”

一句话软刀子似的扎过来,扎得他心头淌血,然后拿秦禾毫无办法:“我们去医院。”

“别碰我。”

这他妈一头犟驴,好歹都不听,秦禾简直气得想吐血,然后胃里翻涌,真的一口老血给她呕出来,呕了唐起一脖子,气绝道:“你想……折腾死我啊?”

这人怕是她的讨命鬼。

唐起被她这一口血喷得手忙脚乱。

“我死了,”秦禾还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发狠,“也拉你垫背!”

于是唐起妥协了。

不是怕了秦禾要拉他垫背,而是她最后奄奄一息的那句:“这不是我第一次拿福尔马林泡澡止血,我知道应该怎么救自己,你要么把它倒进来,要么,就别多管闲事,赶紧滚。”

盖子拧开,一股刺鼻的气味窜出来,大半箱福尔马林,每瓶1000毫升的量,全倒进浴缸,气味返上来,刺得他眼睛发疼发胀。

秦禾死气沉沉地躺在浴缸里,仿佛刚才那番对话,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连抬一下眼皮都艰难异常。

唐起蹲在浴缸边,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脑子里想的,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要么,就别多管闲事,赶紧滚。

不出有多难受,或是被挥发出来的甲醛气体蛰红了眼,唐起一眨不眨看着她,肺腑里满是酸楚,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的人……

唐起伸出手,去拨秦禾脸上湿哒哒的头发,后者即便昏沉,也仿佛有所感,眼珠在紧闭的眼皮子底下滚动。

这究竟是什么要人命的办法他不知道,但一池子血水没有再变得更红。

“秦禾……”他低低喊了一声。

秦禾没给他任何回应,直到她藏在袖管中的左手开始轻微痉挛。

唐起才猛然惊觉,将那只手从袖管中抽出来,秦禾的整条胳膊,连指尖都呈青灰色,被黑气缭绕。

唐起怔怔看着,这是——煞气?

在山上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见那团黑气被一堆看不懂的金色符文清除了。

可是为什么?

她刚才,是因为祟灵。

对,唐起记得,秦禾之前还过:“这口棺里头,应该就是贞观老祖封印的祟灵。那种怨煞极重的、死不瞑目的、散不尽也送不走的——永不超生的祟灵。”

散不尽也送不走,重点是永不超生,而那些金色的符文最后爬回秦禾纹着刺青的手腕,所以她是把这东西禁锢在了自己的身上吗?

唐起的大脑空白了许久,胸腔每跳一下,都是心惊胆战的节奏:“秦禾,那团祟灵是不是在你身上?”

那只手抽搐了几次,被唐起紧紧攥着,非要问个明白不可:“秦禾……”

秦禾本就虚脱到昏沉,被唐起扰得不胜其烦。

“祟灵是不是在你身上?”

她没剩几分意识,含糊地应:“嗯……”

唐起颓然坐到地上,胳膊搭在浴缸里,手上一阵无力。

他没捏稳,秦禾被煞气缭绕的手臂便重新滑入血池中。

不知过了许久,福尔马林那股刺鼻的气味弥散了整个狭窄的空间,熏得唐起呼吸困难。他掏出手机,红着眼睛给司博电话,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放一天假休息,并且千叮万嘱,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也别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不管是谁,哪怕大老板问起,他都要不知道。

末了又给唐庚发一条:临时有事,回不去。

然后摁下关机键,将手机撂到一边,他撑起身,去外头将铺门从里头锁死,再回来,扯了根毛巾到水龙头下浸湿,拧干后走到浴缸边,俯下身,擦秦禾嘴角的血迹。

血已经干涸了,从嘴角到下巴,一直流到衣领里,唐起轻轻地蹭,仔细清理她脖颈。

秦禾睫毛眨了一下,但始终没睁眼。

唐起回身搓洗毛巾,把上头的血清洗干净,继续给她擦,待脸上的血擦净了,秦禾就变得跟纸一样惨白。

唐起撑着洗漱台,瞥了眼镜中的自己,脸色好不到哪去,领口和锁骨也是一片血迹,他埋下头,鞠了捧清水洗脸,顺便把自己弄干净。

嘶——

耳边响起微弱的一声痛嘶,唐起立刻关掉水龙头,凑过去,脸上还挂着水珠。

秦禾蹙着眉,脑袋枕着浴缸动了动。

“秦禾,你怎么样?”

闻声,她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唐起好一会儿,目光才在对方的脸上聚焦,沙哑道:“没走啊。”

“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这样真的行吗?”

秦禾没理会,而是问:“你不怕吗?”

下巴尖儿的水滴到血池里:“怕什么?”

“祟灵。”居然没有给他吓跑了,秦禾虚弱道,“我要是一个没压住,被祟灵攻了心智,吃了你。”

不怕肯定不可能:“你连话都喘,怎么吃我。”

他还想,给你吃你都费不上那个牙劲,但瞧秦禾这副样子,没心思嘴贫。

再者,她真不一定是在吓唬他,唐起非常担忧:“祟灵在你身体里会怎么样?它伤的你吗?伤到哪儿了?”

秦禾刚才不让他碰,他就一直不敢碰,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伤成什么样。

“你容我,啧,”她一动,就抻到伤口,“缓一缓,再。”

“好,但是伤口需要及时处理。”

秦禾摇了摇头:“等晚上吧,已经止血了,你要是走的话……”

唐起立刻道:“我今天不走。”

秦禾的目光从眼缝里透出来,盯着他:“你要是不走,就最好能让我省心,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行。”

听到称心如意的回答,秦禾眉头舒展:“我本来也不需要人照顾,很多事你不知道,反着来就是给我添乱。”

“我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解释,秦禾在殡仪馆兼职,接触的都是高腐的遗体,专业做整容防腐,福尔马林不能用在活体上这种最基本的常识,她比谁都心里有数。

而且,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在自家床底下存一整箱的福尔马林?

秦禾刚才那句“这不是我第一次拿福尔马林泡澡止血”,听得他心惊肉跳。

“你出去吧,”秦禾重新闭上眼,累及了,“这味儿冲。”

“那你,有什么事叫我。”

唐起出去带上门,往一把木椅上坐,他脑子嗡嗡地,很混乱。

屋里采光不好,只有西开的一扇窗,即便大白天也显得很昏暗。

秦禾在浴缸里泡了一天,昏昏沉沉睡到晚上十点,唐起不敢搅她,在椅子上浅眠,一听到水声便蓦地惊醒。

屋里没开灯,四下漆黑,只有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透出来一扇光。

唐起站过去,刚要准备敲门,听见花洒开了,湿衣服剥到地上,大概冲了十来分钟的水,秦禾的声音透出来:“还在吗?”

唐起一直侯着:“在。”

“到衣柜里,帮我找一件T恤。”

“好。”唐起依言,摘了件宽大的白T,棉质的,摸起来相对柔软,敲门给人递进去。

秦禾穿上衣服,下身裹一条浴巾,遮到腿肚,拉开门,从潮湿的水气中晃出来,她脚步虚浮,擦过唐起时:“你过来。”

唐起跟着她步入房间。

床头柜上搁着一只型台灯,秦禾伸手拧开,调到最暗,背对着他:“我对你没什么了解,所以想问一句,唐总,你嘴严吗?”

唐起不喜欢她这副口气:“你尽管放心。”

秦禾颔首:“这件事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但凡你泄漏出……”

“秦禾。”唐起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动不动就受她威胁,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骨头长硬了,不喜欢别人来这招,“唬人的话就别了,现在这个社会,你不见得能动我。”

还当吓唬孩子呢,唐起道:“我既然答应不,就绝对不会多你半句嘴。”

再者,出去谁信,指不定当他有病。哪怕是在业界内,大家都信风水不信鬼。

秦禾挑眉看他,忽而笑了,这笑容不带血色。

这人吧,不仅长得好看,脾气也越来越招人喜欢,比时候可强多了。

是个有意思的人,秦禾倚着桌沿,因为虚弱无力,看起来没精采的:“嘴严就行,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秦禾觑了他足足半分钟。

唐起被看得莫名其妙。

然后秦禾转过身,撩起衣摆,双手高举,利落的将那件宽大的白T至头上拽下来。

唐起条件反射地就要避开视线,然而那匆匆一眼撇过去,又猛地转回头,如遭雷击。

只见秦禾那片薄背上,爬满了无数裂纹,一条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和龚倩月尸身上的裂隙如出一辙,皮开肉绽地爬满秦禾背部。就像刚被撕开的皮肉,新鲜的伤口止了血,又被清洗过了,他甚至能将里面绽开的嫩肉看得一清二楚。

唐起瞠目,垂在双侧的手微微发颤。

秦禾:“帮忙看看,这是贞观舆图吗?”

他不敢置信,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秦禾偏着头,用余光瞥呆立的唐起,重问一遍:“这是贞观舆图吗?”

唐起喉头发紧,半天吐不出来字音,那一道道纵横的裂纹像脉络,像山势,像蜿蜒的江河,在秦禾的背上撕裂出一幅人皮舆图。

那股熟悉的感觉渗透他大脑,视线透过裂痕,甚至能看清巍峨的青山,不绝的江水。

过了许久,唐起喉咙滚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哑道:“是。”

是贞观舆图!

“为什么你的背上会有……?”

既然确定了,总不可能裸着聊,秦禾开始穿衣服,T恤从头上罩下去,她拉了一下下摆,转身坐到床沿边,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她:“从记事以来,每隔三月,后背就会这样割裂一次。”

那种痛,你往身上狠狠划个一百刀就体会了,她则要每三月就遭一次罪,放一遍血,生生熬了几十载,却连个因由都没能找到。

要不是遇见唐起,发现龚倩月同样裂变的尸体,她可能直到鲜血流尽的那天都还蒙在鼓里。

谁会把这个跟贞观舆图联想在一起呢。

师父她的体质不一样,明明活着,又能喘气儿,受了伤,却用不了医院的药治疗,反倒要像具冷冰冰的尸体一样,泡在福尔马林里,搞得跟需要防腐一样。

或者,秦禾不止一次的想过,那就是防腐。

本来还没到时候,结果收了只祟灵,在体内翻江倒海的作乱,秦禾一时压不住,就被折腾得皮开肉绽。

不过提前了也好,她也懒得费时间等下一场皮开肉绽,还得请唐起来掌眼不是,正巧,择日不如撞日,倒也省事。

“这图还没全呢,”秦禾淡声道,“得再等等,你今晚就——”

她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请人帮忙,那就该有个请人帮忙的态度:“我想知道我身上这张贞观舆图的所绘之地在哪个位置,你今晚能留下来吗?”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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