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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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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时后, 媛媛被找到的消息传回了殷家, 孩子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 但是人显得呆呆的,反应迟钝,情绪也十分不稳定, 要么在捂着耳朵受惊了一样的无故怪叫,要么就在人前反反复复地唱那首让人心惊胆战的童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跟殷天祐学的,还是受了其他刺激。

玉星辰试图安抚孩子, 却发现媛媛已经不认识她了, 那个在殷家走廊里给她递水果吃的姑娘,像是被怪物掏空了灵魂, 如今只剩下一副等着腐朽的驱壳。

天禄在玉星辰身边站了许久,看到玉星辰看着孩子有点儿难过的表情, 神色微微一动,掐指捏了一个“万事如意”的铭文,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缓缓送入了孩子背部,那微闪的金光很快不见了。

媛媛被警察领去寻找近亲了。

玉星辰站起身来,明显看到了天禄的动作:“那……是平安符之类的吗?”

天禄迟疑了一下, 还是点点头:“她的三魂七魄飞逝, 只余一魂一魄,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有人用邪术取走的,总之,她现在已经不能算完整的生灵。”

“什么?”

天禄也看着在灰白天色下远去的女孩儿:“那个铭文,能保她驱壳不为邪灵所占, 倘若魂魄归位,尚有一丝生机。”

玉星辰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若是……不能呢。”

“若是不能……”天禄的视线转向了那个和媛媛一起被发现的疯癫男子身上。

玉星辰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个人头发散乱,一绺一绺地泥泞着,不知道多久没有修整过仪容,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中年男子,但是五官已经看不出样子,黑一道白一道儿的满脸花,穿着看不出本色的衣服,除了时不时发出“桀桀“的怪笑,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感知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明显不是把孩子劫走的那个非人类绑匪,不然天禄不会毫无举动;然而他也不像是玉星辰认识的任何人。

天禄的暗示很明显,如果媛媛躯体里惊散的魂魄不能归位,大概就会变成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玉星辰看着警察束手束脚地制服这个明显还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一想到可爱软糯的姑娘也会变成这样,她仿佛整个人都被那种已经看得见的无望未来支配了。

然而她看着看着,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疯子,长得有点儿眼熟,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警察们跑动跑西收尾善后,玉星辰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壮着胆子朝那疯子走近了一点,企图更加近距离地辨认一下儿那疯子的五官。

天禄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半晌,突然微微扬了扬手。

平静无波的荒村突然凭空起了一阵风,这里靠山,山间的天气本就变化无常,这风不大不,刮过去就立刻恢复了平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唯独玉星辰微微睁大了眼睛——那风刮过的瞬间,中年男疯子一头绺的油腻头发都被吹背了过去,藏在半长不短的头发后的脸整个儿露了出来。

玉星辰就是借着这一瞬间看清了那疯子的全貌,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知道这疯子疯什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了,因为就在出门营救媛媛之前,她刚刚看过这个疯子的照片——他赫然是那个“月子中心”失联的王医生。

然而等她正准备再靠近一点准备确认的时候,天禄突然伸手拉住了她:“走吧,警察会确认准确消息的。”

“可是。”玉星辰迟疑了一下,又去看天禄,“你也看见了是不是……他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

天禄带着她走出警察们拉好的警戒线,和站在警戒线外守着的警察表明了身份,便带着玉星辰随着不间断的人流一直往殷家走,光熹微,山间清的颜色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灰白,他跟着风里来雨里去地折腾了一宿,这么看去仍然贵气地不食人间烟火。

“我最近一直有一种隐约的感觉。”天禄和玉星辰并肩走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很多事情的时间点太巧合了。”

玉星辰一言不发,只用眼神殷切的看着他,企图他能够多一点。

然而天禄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理清思路一样,最终决定从玉星辰眼前最关心的事情开始。

“你的判断恐怕没有错,刚才那个疯子就是那个失踪的王医生,可是他躯体有被恶灵侵占过的痕迹,所以这个人基本疯了,与他有牵扯的事情最远要追溯到大概七年前。”

玉星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很散乱,我们一件一件地,就从慧明开始——七年前,慧明的妻子楚文茵怀孕,然后她找上了这个王医生给她做产检,这个王医生可能从此时,甚至于更早的时候就和周欣茹的‘月子中心’牵扯不清,而‘月子中心’那些人企图夺取我的能力,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楚文茵并非找不到更好的医生,而她却最终选择了这个疯子,只明了两个可能——如果那时候选择疯子是主动的,那么她本来就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如果她选择疯子是被动的,那么,她就是‘那些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个法跟玉星辰并不太乐意相信的猜测不谋而合,只好不发表评论的“嗯“了一声。

“七年前,殷家的那个鬼企图引诱想偷玉的‘那个人’并做伏击的计划失败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诱敌深入的计谋害的楚文茵扯进这桩非人类的争斗中来,所以一直愧疚,可是他估计还漏算了一个可能——楚文茵本来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她也是‘那个人’的一份子。那么她在七年前顾不上即将分娩,也要去那篇坟地,或者更准确的是殷家的玉脉,这个做法就很值得玩味了……她去做什么?她会不会是受到一种威胁类似于‘如果不这么做就让你的孩子生不下来’?”

玉星辰听到这里愣了愣:“你怀疑……是楚文茵把那块儿玉从殷家的玉脉里取了出来?”

“大约是的。”天禄淡道,“因为这个女人对于殷天祐来是最容易让他降低防备心的,她在殷家如何出入,殷天祐都只会避着她,因为他以为自己害了她,除此之外,殷天祐自己也不清楚那块儿玉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在玉脉里的,也恰巧是那时候‘那个人’放弃了探索玉脉,你觉得为什么会放弃。”

玉星辰眯了眯眼睛:“对于极度渴望的东西选择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一种可能性,是他确实有了替代品,还有一种可能——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到这儿,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兼而有之。”

“是的,他以为自己得到了那块儿玉,而实际没有,这块玉最后阴错阳差到了你的手里。”天禄,“至于替代品……同样是差不多七年前,有人指使那个叫孙婉萍的女人以复仇的名义带着水灵接近李瑶,以生灵祭奠‘水灵’,企图以杀养杀,用怨气激发‘水灵’的凶力,然而最终在不久前,功败垂成。

“殷家的那块儿玉寄存了我在受到她补天冲击时未灭的神魂,‘水灵’是她炼就五色石时剩下的最后一滴灵力,保存了我上古之年的所有神力,这两样东西都代表了本座作为神族的力量,毋庸置疑,想要得到这两件东西的人是同一个,或者同一伙儿。”

玉星辰眼神沉了沉:“他要你的能力做什么?”

天禄看了她一眼。

“远古洪荒,众神皆存……”天禄声音不高,神色却有些凝重,“做神仙确实有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但是取得力量的方式和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同。”

玉星辰安安静静地体会了一下天禄的这句话,觉得他的确实没错。

人要在社会中出人头地,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投个好胎,给自己找个不需要奋斗就当上了“天花板阶层”的爹妈;比如攀附关系,跟各种有权有势的人称爹道妈称兄道弟;再比如利用自己的优势,高帅穷娶白富美,白穷美嫁高富帅,成功跨越既有阶层;当然也有更多的芸芸众生,读书励志华丽转身走上人生巅峰……而这种种方法中,更有一种方法,叫做掠夺。

把别人的优势通过一些坦率而无耻的方法,堂而皇之的变成自己的。

“那个人”大概想用的就是这一种。

然而为什么是天禄呢?

天禄只是看着她的表情慢慢变化,等到她最终露出了这个疑问的神色,才施施然接上了她想要的答案。

“你我在结界之中沉睡千百万年,三十三重天界不知经历了什么劫难,早已经沧海桑田,众神凋零,几乎不存于世间。即使仍有少数存于人间……”天禄淡淡地看着前方,没有下去。

玉星辰却默默在心里把他的意思补完了。

确实,自从天禄从沉睡中苏醒,她一路所见也只是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神仙。

“所以本座神魂尚存,神力犹在,大概是最适合别有用心的东西用来恢复自己的‘补品’了。”天禄到这里,那双龙眸一冷,寒光迸现,“然而从盘古开天起始,只有本座吞天食地的份儿,轮不到别人来对本座觊觎。”

天禄平时都是冷冷的,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他只是对人间琐事极端淡漠,毕竟在他这样的神明面前,一根手指就能解决的人类毫无疑问的属于“弱”,让他屈尊纡贵地来解决都是胜之不武。

玉星辰愣了一愣,对现在的天禄只有一个反应:“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天禄闻言,转过来看了看她,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点儿真正的微笑。

那一抹微笑若有似无,如果不是玉星辰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几乎察觉不到那浅浅一弯的弧度。

“你不是会帮我吗?”他,“更何况,未必就没有人察觉这些野心……七年,七年前,也恰好是你以人类的身份,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吧。”

玉星辰愣了一愣,也像刚刚才发现这个事实。

她一直以局外人自居,却直到天禄点破才明白自己早在局中局。

直到这时,她才有点儿后知后觉且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是啊是啊,那现在怎么办?”玉星辰看着他,“我的神仙哥哥,殷家这一堆怎么收场,那个疯子咱们要怎么注意下去?”

貔貅大神居然没有因为玉星辰随口乱叫的称号黑脸,反倒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先回去。”天禄,“别忘了现在我有个很得利的优势。”

玉星辰:“什么优势?”

天禄:“有钱。”

玉星辰:“……”

玉星辰非常无语地跟着天禄一路走回了殷宅,沸反盈天了一晚的宅院此时安静的过分,而沉寂一夜的平凡人间又重新熙攘了起来。

一夜暴雨将天空洗刷出了一种异样刺眼的澄澈,迟迟不肯升起的太阳,终于在天边姗姗迟来。

天禄本就无所谓睡不睡,而折腾了这一宿,精神上的亢奋已经盖过了身体上的疲惫,玉星辰的回笼觉实在睡不着,干脆找安管家要了杯咖啡,跟天禄一左一右地蹲在慧明客房外的回廊里,等他醒过来。

然而等着等着,没等到优先转醒的慧明,反而等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不速之客。

他陌生,是因为他们在听到安管家来报“陈夫人的秘书”这种一听就不认识的头衔儿时,双双露出了“这特么谁”的懵逼表情;然而等他们看到连廊尽头那个风度翩翩的西装眼镜精英男时,又双双露出了“怎么老是你”的糟心表情。

许久不见的周政模样没怎么变,还是那副英俊帅气精英的模样,刚走近就目睹了玉星辰和天禄这番活色生香的变脸,十分有情绪的“咦”了一声:“怎么感觉有人不很欢迎我啊。”

玉星辰翻了个白眼儿,连屁股都懒得从连廊上挪起来,装模作样地四下看了看,故作讶异道:“谁?谁不欢迎你?安管家吗?不是我,你们家家大业大,不能这么对待客人啊。”

安管家一张脸垮地厉害,像是平白承受了无数冤屈,这宅子下一秒就要飘雪似得。

然而安管家用一副“您管管他”的表情求助地看向他家少爷时,他又心塞的发现,他家少爷比玉星辰还过分——玉星辰起码还有点儿反应,而他家高贵冷艳失过忆的少爷,全然拿来人当空气。

安管家求助无门,只能捧着碎了一地的心脏给人倒茶去了。

周政这人就是有一种任何情况下都能臭不要脸的独特绝技,在玉星辰和天禄都明显并不想搭理他的情况下,仍然笑容可掬:“叙旧的话过后再叙,我来确实是有正事的……听陈成章公子受伤了,陈夫人让我来看看他的伤势。”

玉妞正在悼念自己早就付与一江东流水的所谓“革命感情”——她刚感慨自己失业就有人陪着垫底儿,却不料这垫底儿的同志转眼之间叛变,还没等她从乱七八糟里抽出身,就转身投向了更光明的资产阶级。

谁要跟你叙旧啊……玉星辰不情不愿地吐槽着,然而听到下一句,才愣了一下儿,终于用她九转十八弯的脑回路思索出了这个“陈夫人”是个何方神圣。

——那是“陈公子”慧明师兄的亲妈!

天禄直到这时才把眼神儿安在了周政身上,把他从上到下量了一遍才:“没什么事,就是睡得沉,我们也是在等他醒。”

周政扶了扶眼镜儿,无视天禄“好了没事了你快滚蛋吧“的眼神儿,十分自来熟地往玉星辰身边一坐:”哦?你们在等他醒,等他醒了干什么,报答他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他着,非常欠抽地用眼睛扫了两人一圈儿,“你们俩准备谁去许?”

玉星辰忍无可忍:“你这张嘴给自己积点儿德又不会死,他是个和尚你知道吗,就算他不是和尚他也是个对亡妻情深义重的鳏夫!”

周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和尚这点还有待质疑,他的度牒因为手续不全寺院无法签发,以及他在云林寺出家为僧的转正申请,因为学历问题,至今还没批。”

他的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玉星辰内心一串“呵呵呵我真是要信了”。

然而周政话锋一转:“至于情深义重的亡妻……我也知道一些故事,我猜你们可能会想听一听。”

玉星辰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话儿,却听陡然一阵重重的门响,慧明的房门从里面突然开了。

背后人被人抓到总是非常尴尬的,三个人抬头,就见胖和尚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眼前这个胖和尚和玉星辰印象中的那个胖和尚有着明显的区别——玉星辰的印象里,“二师兄”总是没心没肺地傻笑着的,没什么脾气,也不讲究口业啊福报之类事儿叽叽的规矩,自己嘴里舌灿莲花儿,别人他点儿什么也都可以,是个全然的有容乃大色即是空,再大的事儿到他这里也就是哈哈一笑,像个弥勒;而如今,一夜奔波让他原本光滑饱满的胖脸露出了些许灰白的憔悴,没来的及修理的胡茬儿在他下巴上灰青青地一片,眼神疲惫而倦怠,跨栏背心大拖鞋的形象,把他一下子从佛祖座下拉回了红尘人间。

“进屋吧。”慧明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关于我妻子,有什么话,我也想听听。”

玉星辰露出了一点儿尴尬的表情,她没想背后论人是非,纯粹是被周政绕进去的,这时候被慧明糊了一脸“彬彬有礼”,整个人都有点儿无所适从。

然而也只有她束手束脚进退不得,至于那个嚼舌头根子的“主犯”和天禄这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从犯”非常会顺坡下驴,假惺惺地各自客气了一下儿,就跟了进去。

慧明暂住的这间客房干净整洁,昨天晚上他们三个还坐在外间儿的桌子上把酒言欢,如今多了个人,完全可以凑桌儿麻将的氛围却和昨天那轻松自如的状态早就不一样了。

安管家送来了刚沏好的茶水,察言观色地退了出去。

慧明客气周到地一人给倒了一杯,但是玉星辰敏锐地感觉到了慧明的区别待遇——若昨天晚上,他是十分放松地在以和朋友交往的姿态来对待他们的,那么现在,他就完全摒弃了朋友的身份,全然端出了自己世家公子的架势,客气周到,但是礼貌疏远。

“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吧。”慧明道,“老太太派你来,不就是来给我个交代的吗?”

“好的,那就从老太太想让我跟您的事情起。”周政显然是在这种环境下得心应手的,在他眼里,再难看的脸色也是公式化的微笑可以化解的,“老太太让我来跟您,当年她与楚文茵女士关系非常不好的原因。”

慧明对这些有心理准备,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仍然皱了皱眉,像是还有一点的意外:“你。”

“当时老太太属意的人选和您门当户对,您这样的人家,为了家族和自身发展考虑,老太太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当然,后来由于您自己激烈的反对,老太太在这方面还是心软了一下儿,但是出于对儿女的关心,她还是调查了一下楚文茵女士。”

玉星辰只听了这几句不轻不重的叙述,就能想象当年闹成了什么样子,也亏得好好脾气的二师兄能有这么大胆子正面刚的热血青春。

周政喝了一口茶:“楚文茵女士的家庭出身非常不好,母亲是家庭妇女,没有经济来源,而楚女士的父亲患病,不能工作不,高额的医疗费用拖垮了整个家庭,最后不治而亡,但是她本人非常上进——当年她是她们那个市的高考状元,不是B大和Q大都都是可以录取的,但是当时只有H大能给她提供免学费的待遇并且能够给她高额奖学金,所以她放弃了B大和Q大这两所顶尖学府,直接选择了H大……当然,我没有H大不好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楚女士求学阶段非常需要钱。”

慧明冷冷地看着他。

周政丝毫不为所动:“楚女士在H大求学的时候非常刻苦上进,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而且由于外形和气质都非常出众,很多同时期的H大学生都对她有很深的印象,是属于‘校园女神’类型的人——当然,我觉得陈公子必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一见钟情矢志不渝。”

慧明忍了又忍:“是,文茵出身不好,但是她乐观上进,这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周政道,“但是乐观开朗带不来钱,当然,楚女士每年拿一等奖学金的那笔钱在学生眼里确实是很多了,但是以咱们现在的眼光来看,她有一个没生活来源的母亲,有她父亲之前因为医药费而欠下的债,她还要付自己的生活费,这点儿钱对她来实在很艰难,更何况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的母亲在社区体检的时候查出了乳腺癌晚期,这位女士没有医保,手术费动辄十几万元,这给楚女士带来的灾难可想而知。”

慧明愣了愣,竟然对此不知情:“我知道她母亲去世……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政整理了一下资料,告诉他:“在楚女士大三的时候。”

慧明一愣,试着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怪不得她那时候坚持要跟我分手……我还以为是我妈……我……她为什么不找我借钱。”

玉星辰被他这个表情狠狠戳了一下心,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插嘴道:“因为尊严。”

这样一下,一桌子三个人六双眼都在看她。

玉星辰突然想起了当年鼓足勇气做了一次愚蠢的二逼的自己——就是她把房子还给自己不同父不同母的哥哥的时候,突然有了开口的底气:“师兄,您的母亲并不看好你们的感情,主要而言,她并不看好嫂子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再张口找你借钱,你会怎么看她?好……就算你不会看轻她,原本就对她抱有成见的伯母会怎么看她?”

慧明嘴唇抖了一下,像是最后的辩解:“那年她跟我分手后休学了一年……她她去工了,最后她还是靠自己的努力赚够了给他母亲的医药费……我发誓那笔钱不是我给的。”

周政非常有保留地看了慧明一眼:“那你觉得,一个大学没毕业、没有社会工作经验的姑娘,是怎么在一年的时间内,赚够了将近二十万的钱呢?”

慧明脸白了一下,脱口而出:“她不是那种人。”

“她确实不是。”周政翻阅着手里的档案,他的声音十分中立,但是听在慧明耳朵里字字如刀,“她选择了另一个不那么光彩,但是不必全然出卖人格的方法。”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这件事情的档案,十几年前的老A4纸了,即使整洁如新,也不免有了泛黄的岁月痕迹,和全然崭新的纸张有着本质的区别。

十几年前,电脑还没有如今这么普及,档案是用电脑印出来的表格儿,上面的照片儿是手动黏贴的一寸照片儿,其中的信息内容还是手填的——填表儿的人有着娟秀的字体,姓名一栏,一笔一划字迹清晰地写着楚文茵。

表格儿正面是基本信息,背面儿是一个证明身体健康的体检报告,末尾处“可以进行卵子捐献”几个字触目惊心,然而在那一段字的末尾,签着和正面如出一辙的签名。

慧明捏着这张表格儿,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双手一握,硬生生把这张饱经岁月风霜的表格捏出再也抚不平的褶皱。

“那段时间,陈夫人派去追查楚姐的人目睹过楚姐进出医院妇产科,她当时认为楚姐的孩子是陈先生你的,而陈先生你在那段时间表现的非常消沉,陈夫人信佛,看在孩子的面上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对楚姐的态度有所软化。后来楚姐的孩子没了,你们两个又恢复了情侣关系,陈夫人虽然起过疑心,但是由于楚姐和陈先生那时都在上大学,确实无力照顾抚养孩子,偷偷流掉了也有可能,所以在当时并未多做追究。”周政,“然而后来,查到的一切信息显示,楚文茵女士在那个时候和一个暗中组织代孕的机构签了一年合约。”

慧明一言不发。

“您要知道,即使是现在这种通货膨胀物价飞涨的年代,单纯的‘代孕’也拿不到十几万的高额报酬,所以楚文茵女士当时签下的是代孕同时‘捐献’卵子的合同——楚女士名校学历相貌出众,在这一行业内部是非常难得而出众的条件,因此她还能勉强靠这个途径给自己赚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我对楚女士的经历没有任何偏见,相反,我觉得楚女士的行为很值得尊敬,她是个没有被生活压垮的坚强女性——如果你们不能理解我的这句话,可以去搜索一下‘捐献’卵子是个多么高危的事。”周政这句话的时候多了很多分让人不难察觉到的真诚,然而这种马后炮一样废话并没有办法缓解当事人初次听闻此事时候的震惊或是悲伤。

他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便不再多言,推了推眼镜,继续把话转回了正题:“还有一点,我不得不佩服楚女士的智慧和冷静——楚女士当时在签这笔合约时设立了一个附加条款,这一年中他会按照要求诞育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必须与她没有血脉关联。”

玉星辰听到这里也暗暗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楚文茵这样做的用意——这是个在她走投无路时别无选择生下的孩子,与他十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应该是他们缘分的极限,她给不了这个孩子未来,也不该去扰这个孩子的未来,所以就干脆的斩断血缘这层联系让她牵肠挂肚,至于那个卵子,在她并没有目睹这个卵子从一个细胞变化成生命之前,所有的感情并不是都具备宣泄的出口的。

世人都以为缺衣少食已经是世界上灾难的极限,殊不知苦难、病痛、情感、金钱、爱情……那些看似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一切,无论哪一项出现在不适合或是巧合的地方,都足够将一个人逼近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文茵在当时大概并没有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她其实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她想过完成学业,想过深造,想过出人头地,想过和真心相爱的人组成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只是她没想到命运这么残酷,一脚踏上荆棘之路,从此之后脚上都要带着深入脚掌的根根尖刺走的举步维艰。她多了这一根软肋,而这一根软肋落地生根,从此变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无坚不摧的利器。

慧明手里握着的档案彻底松开了,两行泪顺着他的脸蜿蜒而下,他的表情也瞬间垮了下去,再没昔日的神采。

玉星辰第一次知道,人若悲伤到极限,所有感情的宣泄也是无声无息的,没有歇斯底里大哭大喊,也没有两眼发红状若疯癫——他只是一瞬间老了,像是一盆生机勃勃的植物转瞬间消磨了向往光明的本能。

然而周政的叙述并没有完:“陈夫人觉得您应该知情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您花了很多的力气,不想让当年楚女士死亡的调查停滞,现在想停滞估计也停不了了。”

慧明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懂得他的意思。

“您的父母,您的朋友们,当然也包括叙述这件事的我在内,都不知道您从中听了多少‘道听途’又创造了多少‘无稽之谈’,只为了让很多人把目光盯在殷家祖坟这一片地方,甚至有传言,您曾和警方走得很近,用很多消息干扰他们的调查方向,只为了留住他们的注意力。”周政淡淡看着他,“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您,您恐怕是被人利用了。楚姐在那一年‘自由’之后,其实仍然被那个所谓‘代孕机构’控制,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楚姐最根本的秘密,随时都能让她身败名裂,楚姐自己也身不由己。”

慧明狠狠一愣。

“他们在利用楚姐做一些现在还没有定论的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最后关头失败了——楚姐不想彻头彻尾地被他们利用,也不想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所以才不惜拼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把这件事带进另一个世界,企图永世不开口,让那些利用她的人彻底死心。”周政下意识加重了语气,“可是您毁了楚姐最后的用心,因为您这些年不断地在这件事上施加影响,导致他们在其他地方实施阴谋失败后,又重新将视线聚集到了早就已经被他们放弃的这里。可以,是您一手引来了恶魔。”

“我只是……”

“你只是想弄清楚楚姐的死因。”周政接道,“你考虑过这样做,会把一些本不该被牵扯出来的陈年往事重见天日吗?你考虑过楚姐自己的意愿吗?”

慧明整个人都像是没有办法思考了一样,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像是内心戳着的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被外力敲得支离破碎,在周政淡漠却穷追不舍的问话中轰然倒塌。

他把脸埋在蒲扇大的手掌里半晌,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我……我该怎么办。”

“陈夫人,您一直不肯整理楚姐生前的遗物,也不准别人碰。”周政道,“陈夫人认为,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您该把那些讳莫如深的东西交出来了。我们现在都是为了让此事尽快水落石出,给逝去的人一个交代。”

慧明呆愣了一下,几度张口,才勉强出话来:“文茵的遗物我锁在了银行保险柜里……要我亲自去才能取回来。”

周政今天的长篇大论,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句终结,他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干脆的鸣金收兵:“好,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会在您回到H市后联系您,陪您一起去取,既然这样……我该告辞了。”

慧明愣愣的点了点头。

玉星辰拉拉许久都未发一言的天禄,准备让慧明自己呆一会,而他们俩则起身送“客”。

三人刚刚走过殷家的连廊,却发现慧明追了出来。

慧明:“那个孩子……你不是她捐献了卵子……那个孩子在哪里?”

“还以为您不会问起了,但是夫人交代了,如果您问,就要告诉你……楚女士捐献的那枚卵子因为价格高昂,冷冻了几年才物有所用,被一位不能生育的夫妇高价买走了,其实这也是我今天不得不来这一趟的原因之一。”周政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在光里讽刺的过分。

玉星辰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想阻止,就听周政吐字清晰的把话尽了。

周政:“那个孩子叫殷媛——很不巧,就是她被卷进了昨天晚上那个绑架案里。”

作者有话要:  脑细胞死了无数……只希望有人给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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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

卯莲 / 文

【溧阳翁主幼得帝心,八岁嫁与表兄明德帝,十八为高顺帝所夺,天姿国色,一生荣宠三朝帝心皆付一人,红颜祸水,不外如是】如果,只活到二十也算荣宠一生的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书中这位早逝的女配,阿悦回忆书中内容,不禁陷入沉默#成了书中所有男主/男配的白月光,且身边的人都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怎么办?#软妹纸女主~又乖又软架空设定,不考究,只求写得开心很苏,接受不了苏文请慎入微博:五月的莲子真好吃内容标签:

其他 51万字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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