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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眉眼与程栖泽有几分相似。◎
周六。
市中心的国家美术馆。
馆内近期有场新展,展品来自全球优秀青年艺术家。展览还未正式对公众开放,今天到场的都是主办方发放邀请函的重要宾客。
林槐夏一身素色长裙,安静地跟在程栖泽身后,陪他应酬。
她其实不喜欢也不擅长这类应酬。
但有些私人展品不对公众开放,依靠这种方式能见到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真品,她也没有那么排斥。
陪程栖泽应酬完,林槐夏展开手里那份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宣传册:“我想去看这个作品。”
程栖泽睨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展厅序号上:“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走到展厅,程栖泽那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在那里,正围着一幅画评头论足。
林槐夏简单量几眼他们围着的画作,是一个名为Irene Moreau的女画家作品。印象派风格,色彩鲜艳,不是她的菜。
看到两人,齐家坤朝他们招招手。
程栖泽微蹙眉头,松开林槐夏:“我先去个招呼。你想看的画在里面,一会儿我去找你。”
林槐夏歪头想了想:“不着急,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程栖泽沉默片刻,淡声道:“好。”
林槐夏看出他那一瞬的犹豫,疑惑地眨眨眼:“你今天有些怪?”
“没有,”程栖泽避开她的视线,掩唇轻咳一声,“走吧。”
林槐夏没多想,跟他一起去招呼。
不止是程栖泽,其他人见到她时,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尤其齐家坤,明明一副憋了一肚子话要和程栖泽讲的模样,可看到她后,硬是忍住不敢吱一声。
林槐夏虽然经常陪程栖泽出席宴会,但从没参加过他的私人聚会。林槐夏清楚,程栖泽愿意带她去宴会是因为她“有用”。不愿意带她参加私人聚会,是因为还没完全承认她的女友身份。
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
林槐夏正思考着要不要回避,乔灵均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林槐夏:“槐夏姐姐,我们几个都看不懂画,你是专业的,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幅画呀?”
乔灵均指了指面前的画,嘻嘻笑了下。
林槐夏微微皱住眉。
她不傻,乔灵均每次表现出亲昵的模样时,都不会有好事情。
林槐夏婉拒道:“我不是很了解印象派的作品,不随意发表评论了。”
她抬起头,量了眼面前的画。
画展总共有两幅这个画家的作品,面前这副名为《新婚》,画家技术娴熟,画面色彩丰富,笔触肆意灵巧,将色彩与光感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作品虽名为《新婚》,色彩也极尽明艳,可林槐夏不知道为什么,难以从中捕捉到一丝新婚的愉悦感。画面反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令人感到窒息。
林槐夏忍不住皱住眉头。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相较之下,倒是旁边那副同画家的画作更肆意潇洒,令人愉悦舒适。
“这样嘛?”乔灵均捕捉到林槐夏神色中的变化,故作遗憾地叹口气,“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还以为是画家画得不好呢。”
林槐夏自然不会和她分享自己的真实感受,淡声回:“不是,不了解而已。”
气氛愈发压抑。
“行了。”程栖泽沉声断两人,“夏夏还想看其他作品,我们先过去了。”
乔灵均指了指画:“泽哥,这副你还没好好看呢。”
程栖泽没了耐心,揽着林槐夏示意她离开。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不看了。反正我也看不懂。”
“那画展结束后的拍卖会你还去嘛?”乔灵均又问。
程栖泽微顿,淡声回道:“知道了。会去的。”
乔灵均听他这么,弯了弯唇,朝林槐夏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林槐夏并未理会。
她一时间没想明白,程栖泽去不去画展的拍卖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乔灵均至于这么得意?
程栖泽陪林槐夏去看那幅她想看的作品。
与方才囫囵的欣赏不同,这次林槐夏看得很仔细。
反倒是程栖泽皱起眉。
他想不清楚面前这幅线条混乱,看不出到底要表达什么的画到底哪里好,要他看,比刚才那副《新婚》要差太多。
“这有什么好看的?”程栖泽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兜里的火机。
每次他耐心耗尽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式发时间。
林槐夏耐心解释:“Riccardo Bruno这幅作品致敬了二十世纪初期的达达主义,是对现有艺术审美标准的一种抗议。有时没有必要给作品赋予太多意义,随心而行,离经叛道,不是也很有趣嘛?”
“看不明白。”程栖泽收回目光,“想不到你喜欢这种。”
林槐夏歪头笑了笑,随口道:“可能因为你不了解我吧。”
“……”程栖泽眸光一沉。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错话,抿着嘴,将目光重新放在画上,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她并不奢求程栖泽了解自己,只是刚刚心情比较好,话没顾忌。
隔了半晌,程栖泽又问:“那刚刚那幅画,你不喜欢?”
林槐夏疑惑:“哪幅?”
程栖泽抄着兜,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是他们刚刚和齐家坤他们招呼的方向。
林槐夏明白过来,程栖泽提的是那幅《新婚》。
她一时间拿不准程栖泽的意思,不知道该“喜欢”还是“不喜欢”。
如果眼前这副画给人一种反抗与自由感,那《新婚》就是压抑、哀伤的。
她并不讨厌那幅画,只是画中流露的感情让她不舒服。
程栖泽望着她,琥珀色的瞳仁蕴着冷彻的光,像是能将她穿透。
林槐夏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只得实话实话:“没有不喜欢,只是看着很难受。色调亮得让人不舒服。”
程栖泽早就看出她不喜欢,但她出这些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窒,一股怒意在心头肆意蔓延。
“咔啦”一声,他抵上金属火机的盖子,轻嗤:“都你懂这些,我看也就那样儿。”
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林槐夏微怔,没反应过来他这股没由来的火气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程栖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走出美术馆。
-
坐上车,空气中蔓延开死一般的沉寂。
林槐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的一侧,两人一人占据一边,中间隔着老远。
“张叔,先送她回家。之后送我去‘竹林公馆’。”程栖泽沉声道。
空气中依旧低气压,林槐夏攥了攥衣角。
两人本来好逛完美术馆,一起去吃晚饭的。他临时改变主意,去平时和朋友聚会的私人会所,明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触怒了他。
林槐夏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趁着程栖泽不注意,她用手机偷偷查了那副《新婚》的资料。
点开网页,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Irene Moreau,中文名宋荷,优秀青年女艺术家,丈夫为法国畅销书作者Andre Moreau。
寥寥几字,并无过多介绍。
但林槐夏看到名字和照片,就明白程栖泽为什么会生气了。
是宋荷的作品。
林槐夏闭了闭眼睛,关掉手机页面。
程栖泽坐在她旁边,唇线紧绷,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
程栖泽没有和她聊起过宋荷的事。
林槐夏所知道的,都来自于乔灵均他们。
他们几人从一起长大。宋荷比程栖泽大半岁,程栖泽一直喜欢她。
但宋荷心里只有画画和对法国浪漫的热忱,在程栖泽表白的时候就明确拒绝了他。
程栖泽总是自嘲是个俗人,对艺术一窍不通。对于他来,宋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触碰。
程栖泽能够接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宋荷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和程栖泽在一起的时候研究生还没毕业。
她不是本地人,从地方一路考到帝都,在这里无依无靠。程栖泽和她不一样,帝都名门出身,年纪轻轻便掌管了家族企业。
两人身份悬殊,就连程栖泽的朋友刚见到她时,都觉得她不过是程栖泽用来解相思之苦的情人。
林槐夏没想过会和他谈恋爱。
两人在一起是个意外,程栖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她以为程栖泽厌了就会把她丢开。
但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三年。她会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出席各类宴会,也不用做那些情人该做的事,程栖泽完全尊重她的意愿,未有半分逾越之举。
两人看上去像是对儿情侣,但林槐夏心里清楚,两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情侣。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替代宋荷站在程栖泽身边的慰藉。
自己怎么那么蠢,没有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想到宋荷。
林槐夏轻声叹气。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总是刻意规避提及宋荷。
如果她早些知道那是宋荷的作品,断不会把刚刚那些想法出来。
这一声叹气引来程栖泽的目光。
林槐夏和他对上视线,尴尬地想要转移视线,却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林槐夏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他的方向贴了贴,挽起他的胳膊,软声道:“对不起,阿泽。我不知道你喜欢那副画。不要生气了。”
每每遇到程栖泽生气,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会做那个主动示好认错的人。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懒得深究到底是谁的错。程栖泽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但她清楚该怎样让他消气。
程栖泽垂下眼帘,神色淡漠,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林槐夏仰头望着他,唇边缀着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会弯成两道月牙,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不要总皱着眉啊,会变丑的。”
程栖泽没什么,松了松颈间的领带,抬手捉住她落在自己眉心的指尖轻轻挪开,反手握住。
林槐夏知道他没再生气了。
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林槐夏都会这样做。
程栖泽虽然性格阴晴不定,但懂得控制情绪。更何况,他喜欢看林槐夏笑起来的模样。
程栖泽其实早就消气了。
冷静过后,他清楚自己气得没缘由。
她不过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幅画而已,他没有理由生气。
只是那个瞬间,遥远又略显陌生的情绪被突然牵动,他下意识做出了曾经的自己会做出的举动。
他有些分不清那个瞬间自己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只是习惯性地不愿别人宋荷的不好。
程栖泽想要和林槐夏道歉,但骨子里的高傲使他不愿低头示弱。到最后,干脆什么也没。
车子一路开回城东的别墅区。
张叔将车子停到门口,林槐夏心翼翼地问程栖泽:“一起回去吗?我给你煲汤,好不好?”
程栖泽还是那张冷脸,沉默片刻,他淡声道:“和楚辰他们约好了。”
“啊这样……”林槐夏敛了敛眸,神色中划过一丝失落。
程栖泽唇线紧绷,默默地看着她。
最终,他还是没什么,让张叔把他送到竹林公馆。
目送他离开,林槐夏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别墅。
陈姨见她回来,十分惊讶。
“吃过饭了?”她问林槐夏。
林槐夏摇摇头。
程栖泽先前过电话,两人在外面吃,不用做晚饭。陈姨什么也没准备,此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我一会儿,给你炒两个菜。”陈姨一边着,一边往厨房走。
“不用那么麻烦。”林槐夏没什么胃口,“煮个粥就好。”
“行,那你稍等会儿。”
林槐夏应了声,没在一楼多逗留。
她回到房间,心里烦闷,不清楚程栖泽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按理他应该不生气了。可他没像往常那样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她一时间也拿不准程栖泽到底怎么想的。
每次都要猜他在想什么。
真麻烦。
林槐夏叹了口气,翻出手机,给程栖泽发了条消息。
【你胃不好,晚上少喝点酒。】
等了半晌,程栖泽没有回复。
林槐夏抿了抿唇,又发了一条:【别生气了,早点回来。】
她将手机调高音量,放到桌上充电。
林槐夏在桌子前面站了一会儿,顿了顿,从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沓发旧的信纸,摊开。
信纸的质量并不好,很薄,上面只有普通的黑色横线排版。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体端正苍劲。
纸张边缘已然泛黄,有几张还能看到水渍晾干后皱皱巴巴的痕迹。
信纸最中间夹了一张照片。
林槐夏取出照片,心翼翼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收进抽屉。
她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相纸,目光停在照片上那个少年的身影上。
照片上,立在她身边的少年清瘦挺拔,笑容含蓄温柔,与第一次照相兴奋又紧张的她完全不同。那时的她还会傻乎乎地将嘴角翘得老高,比一个俗气的“v”字。
照片是十几年前在老家的照相馆照的。
当时她省吃俭用,攒下一个月的生活费,硬是拽着邻居家的哥哥陪自己去照相。
方渡不喜欢拍照,但耐不住她磨,还是好脾气地陪她去照了相。
这是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少女的喜悦从薄薄的纸张中洋溢出来,只肖看到照片,林槐夏都能回想起当时的快乐与兴奋。
她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
那个时候的自己,每天傻开心,活得张扬肆意。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因为方渡会陪在她身边,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吧?
方渡总是那样,对人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但只要和她有关,他断不会让人欺负她分毫,自己更是不舍得欺负她。
不像现在。
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她。
眼角泛湿,林槐夏抬手揉了揉眼睛,目光不舍得从少年的脸上移开半分。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照片上,柔和了少年的眉眼。
如果细看,少年的脸型和眉眼,与程栖泽竟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从没想过,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再次相见。
她不在乎程栖泽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失去他一次。
她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和脾气,忍耐程栖泽所有的轻视与冷漠,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多看一看他。
毕竟,心里那个人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最新评论:
【程总:你快点再挽留挽留我!】
【女主大可不必那么卑微。。。男的把女的当替身,就使劲虐,女的把男的当替身,还要赶着哄,就离谱。。。】
【不理解,女主既然不爱他,为什么那么心翼翼,生怕他生气,在他面前那么卑微,哪怕自己也是在找替身,这也不是女主卑微的理由啊,你在正主面前卑微我都多少能理解,一个替身,这才几章,就好几次怕他生气,心翼翼,自己不舒服,不想去宴会,也不强势的拒绝,看的一点也不爽好么】
【呜呜呜呜不会以为竹马死了吧,好惨啊】
【女主比男二这个替身想法更牛逼 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树苗。】
【哇!!!照片!!!四舍五入方教授露面了!!】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来啦来啦来啦】
【喜欢】
【我的男二啥时候出来啊,啊啊啊啊】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唔会见到的夏夏 今天又是只有名字出现的阿渡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来啦】
【来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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