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卑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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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央瞌着眼睛仰面瘫倒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他剧烈的喘息着，就连被踹了一脚，被吐口水，也没能激起他一点反应。

那光头保镖还觉得不解气，又要上脚踹他，被另一个拦住了：

“算了，厉总只让看着他，没让咱们收拾他。”

“是咱们收拾他吗？你看看这地上倒的兄弟，是他收拾咱们吧！”

另一个保镖没话了，光头就又抬脚踹了上去。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陌生温润的声音插进来，两个保镖同时往后看。

躺在地上的厉央眼皮动了动。

那声音太熟悉了，带着少年的清朗，不急不缓的，永远轻和的声音。

是方陈星的。

一个学生？

光头保镖上下量了他一眼，满良凶相，恶声恶气的恐吓：

“不想死的，闭紧嘴巴赶紧走。”

方陈星看着他歪了歪头，真诚的提出他的疑惑：

“我不走的话，你算怎么弄死我呢？”

这话出来，两个保镖都愣了，这是一个普通高中生面对凶神恶煞的类似黑社会的人物的时候该有的态度吗？这种表情也太淡定了，这种问题也太奇怪了吧。

“还没有想好吗？”方陈星给足了他们思考的时间，眨了眨眼睛友好的，“但我已经想好了，那就让我来为你们演示吧。”

三分钟时间，方陈星挑起的架就完了。

最后两个保镖躺在地上，他们并不像其他兄弟一样失去意识，而是意识清醒的倒在地上，死死地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来太过丢人的痛唿。他们脸上和身上的伤都是厉央出来的，方陈星实际上没在他们身上多添加多少伤口，只是在交手过程中卸到了他们的胳膊，又在他们倒下之后慢条斯理的卸掉了他们的下巴和双腿。

做完这一切，方陈星蹲在他们跟前，皱着眉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几秒钟之后好像摸到了什么，他眉心舒展，朝着地上失去反抗能力的两个人浅浅的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片锋利的裁纸刀。薄薄的金属色泽的刀片在月光的反射下泛出森冷的光，少年的脸和善温润，这一幕让人觉得无比诡异。方陈星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在光影之下色彩浓重，显得阴森可怖。他细长的手指夹着刀片翻看了一下，然后将它放在光头保镖脖颈的大动脉上，皮肤感受到冷厉的刀锋，五大三粗的男人了个激灵，再看到方陈星的脸的时候，瞳孔瞬时紧缩。

“我再用力一点，刀锋就会划开你的血管，血流速度很快，血液大概会喷射很远，所以要找好角度，防止你肮脏的血溅在我的校服上。”方陈星看着他越来越惊恐的脸，歉意一笑，“无意冒犯，你知道的，白色衣服上的血渍很难洗掉。”

男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方陈星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

“你是在害怕吗？”

他眯了眯眼，似乎不悦到了极点，眼中泛冷：

“这样害怕的样子比起之前来，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似乎是真的讨厌到了极点，方陈星垂下眸子不想再看，细声细气的：

“别害怕，好了只是演示。”

完，他收回了放在男人勃颈上的刀片，冲他眨了眨眼睛：

“开个玩笑而已。”

就像真的是开了个玩笑一样，方陈星把刀片揣进口袋里，从地上站了起来。光头这才感觉到自己满身得冷汗，精神放松下来，四肢的疼痛才从骨头缝里泛上来。

——

厉央还瘫在地上，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动作，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还闭着眼睛，如果不熟胸口的轻缓的起伏，方陈星大概就认为他是个死人了。

方陈星走到他身边站定，平静的目光如同冷月银辉洒下，全数落在厉央身上——他看起来很狼狈，衣服脏得厉害，脸上有几处青紫，嘴角破皮出血。他上衣凌乱，因为褶皱，露出一截腰腹，可以看到腹上的青痕，可能衣服掩盖下的身体上有更多这样的斑驳。

方陈星目光微暗。

真是讨厌啊，又一次有人在厉央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厉央应该早察觉到，也确实察觉到了，但他没有睁眼看他。方陈星可以确定厉央现在是清醒的，凭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的经验，厉央睡着的时候，唿吸不是这样的频率。

他只是不想睁眼而已。

察觉到自己的已经站了很久，方陈星慢慢地在厉央身边蹲下，又细细看了他半晌，伸出手指戳了戳厉央脸上的伤痕。

厉央没有动静，连唿吸没有急促半分。

方陈星手指动了动，又在同一个地方戳了一下。

厉央还是没动静。

在他要第三次戳上去的时候，厉央突然抬臂捏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正对上方陈星的眼睛。

方陈星怔了一下，因为厉央的眼睛。

他的眼白里还带着些细杂的红血丝，内眼圈有些红。那瞳孔方陈星曾经无数次细致的观赏过，也曾通过厉央的眼睛剖析他的各种情绪。可现在厉央的眼睛不同于任何时候他看到的那样。

太平静了。

甚至连平常看人时带着的尖刺的戾气都不见了。

像是在酝酿海啸和旋涡的沉静的海。

对视的时间并不长，方陈星还没来得及看出些别的什么，厉央就放开了他的手，声音沙哑低沉的问：

“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在学校等到你，有同学告诉我你今天没有去学校。我本来想电话问一下的，但是你电话不通。”

“哦，手机坏了。”

厉央好脾气的解释，没什么情绪波动。

方陈星看着他：

“这些是什么人？”

厉央没有回答他，只：

“扶我进去吧，我没力气了。”

方陈星静默片刻，双手穿过厉央的腿弯和腰背，直接把人横抱了起来。

厉央有一瞬间的懵逼，瞪方陈星线条优美的下颔，咬了咬牙，有气无力的吼：

“我他妈让你扶我！”

谁让你公主抱了？！

方陈星没有低头看他一眼，抱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脸不红气不喘往前走，慢条斯理的讲道理：

“有区别吗？总之都是把你移进房子里。况且，抱的话，你还会更舒服一点。”

厉央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放弃抵抗，任由方陈星把他抱到客厅，放在沙发上。

厉央靠在沙发上缓了缓，继续吩咐方陈星：

“开灯。”

方陈星开了灯，扫视了一下客厅，视线落在地面上，低声：

“倒是坏得够彻底。”

厉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地面上自己的手机的尸体，他的目光波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半靠在沙发上，懒懒的撩起眼皮看方陈星：

“会做饭吗？”

方陈星眨了眨眼，中肯的：

“算是会吧。”

厉央皱眉，对他的回答极其不满：

“什么叫算是？”

方陈星想了想，换了一个更明确地法：

“会做几样。”

“哪几样？”

“鸡蛋面，煮鸡蛋，烤土司，煮牛奶。”

方陈星停住了，厉央看了他一眼：“继续啊。”

方陈星：“没了。”

“……”厉央张了张嘴巴，颇有点儿不可置信，“这就没了？”

方陈星沉静的点了点头。

厉央更震惊了：“煮牛奶，煮鸡蛋也算是做饭？”

方陈星：“？？？不算吗？”

厉央：“……”他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果然，真他妈是人无完人啊。厉央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连笑一下都觉得费劲，实在是不想动了，耷着眼皮屈从现实，恹恹的：

“鸡蛋面就鸡蛋面吧，多放鸡蛋多放面。”

方陈星推了推眼镜，冷淡的看了厉央一眼，什么都没，转身往他家厨房走。

厉央靠在沙发上琢磨，他怎么觉得刚刚方陈星看他那一眼，有些不善呢。

——

方陈星煮面的时候，给方陈泽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去睡觉了，交代方陈泽早点休息。方陈泽想问些什么，都被他不动声色的绕了回去。

鸡蛋面做起来很容易，方陈星更是熟能生巧——在陈笑椿不在家的日子，他和方陈泽基本靠这个过活。

只是厉央加的厨房有些陌生，找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选了一个最大的碗，慢条斯理的把面捞出来，浇上之前做好的鸡蛋卤。拿上双筷子，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

厉央还瘫靠在沙发上，没有动过位置，闭着眼睛，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等方陈星走进才发觉他是睡着了。

方陈星弯腰把碗放在茶几上，没有直起身子，双臂撑在桌子上，隔着一张桌子近距离的量厉央——他脸上的伤痕已经肿了起来，眉头揪着，闭眼显得有些用力，双唇略微抿起，嘴角下拉，睡得很难受的样子。

方陈星的舒展的眉慢慢地皱起，他觉得有些不高兴。厉央很不开心，但他不知道原因。厉央不肯告诉他，也不肯把那种情绪外放。

他可以容忍厉央喜欢别人，也可以忍受厉央厌恶自己，至少那样的喜恶分明的厉央是他能猜透的。他的每种情绪，他全知道出处。那样的厉央所有情绪是在掌控之中的。

而今天的厉央，在某种程度上好像脱离了掌控，进入一种他无法预知的状态。

不知道他为什么受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难受。

“我很饿，看够了就过来，喂我吃面。”

厉央没睁眼，可能是因为睡过一会儿，他的声音比开始更加沙哑了，突然出声倒是吓到了方陈星。他断了思绪，还弯着腰，手臂撑在桌子上，脸对着厉央的脸，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道：

“要我喂？”

厉央眼珠动了动，他慢慢撩起眼皮，瞳孔纹路分明，泛着些薄光。他目光漫长醇厚，专注看着方陈星的时候，竟然能瞧出些温柔。他唇边的细笑勾人，自然又刻意放缓声音，过于缱眷的腔调撩人神经：

“怎么？不愿意？”

方陈星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脸上有片刻的痴色，轻声：

“我很愿意。”

他清楚的知道厉央在恶意蛊惑，可是明明知道他却甘愿被引诱。

厉央笑得愉悦，他的愉悦很浅，浅到方陈星能透过这愉悦看到他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嘲弄。他像是在逗弄听话的畜生一般，让它坐下，它便坐下了。他的快乐来自于方陈星的顺服。

因为方陈星的顺从感到满足的同时又是如此的不屑他。

他甚至懒得掩藏自己的恶劣，如此轻易的被方陈星看到。用赢家的姿态任意践踏俘虏献出的赤诚。

方陈星想自己大概是不觉得难过的，比起心脏传来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不适，更多的是为厉央特意的蛊惑而感到荣幸。

他决定把自己放在了别人的脚底，被践踏就是他的宿命。

他本就如此卑微，也卑微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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