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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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冬下飞机时是早上5点，跟着人流到达出口，一股凌冽的寒流就迎面扑来，来自异国的干净冰冷的空气带着点阴冷潮湿的泥土气息。

此时天还没亮，太阳躲在地平线以下，天空不是纯粹的黑，最远处的底部有着稀稀落落的一片黄光，那是住宅处的光源；视线往上，便是铺天盖地的繁星，是大片大片的黑丝绒布上被人随意撒了一把碎钻，灿然晶莹。

莫冬正仰头望着这片美丽的星空，忽然身边有人在用中文叫他的名字。

“莫冬！”

他转头看过去，一个带着铅灰色瓜皮帽，围着格子围巾，一身黑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正挥着手向他示意。

是陈越。

待莫冬走近，陈越立马把手里捧着的那杯热饮塞到他的手里，“冷坏了吧？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跟你了要穿厚一点的吗？”

他不理会莫冬的拒绝，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硬给莫冬戴上。

“嘿，还挺好看的！夏，你觉得怎么样？”

莫冬这才注意到陈越旁边站着个黑发女生。

她双手插兜，笑盈盈地:“比你戴着时顺眼多了。”

莫冬局促地朝陈越看了一下，而后对女生伸出手，“你好。我是莫冬。”

“我是姜夏。”

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大，手心的温度很暖。

他们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陈越一手拿过莫冬的行李箱，一手轻松地揽过他的肩，“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来接你的，但是夏非要跟着来。”

姜夏在他们前面走，闻言回头，高高的马尾一甩，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吓到你的心肝宝贝？”

陈越明显感受到莫冬的肩膀顿时僵硬了，没好气地怼了姜夏一句，“再拿莫冬开玩笑，我就把你上次单独跟男人出去约会的事告诉Abbey。”

“都那次只是去谈公事，你别乱。”

“哦，你猜猜Abbey信我还是信你。”

“你可不敢，”姜夏才不怕他，嗤笑，转头对着莫冬，眼睛却看着陈越，“冬，你是吧？”

莫冬不知道怎么回她，只好点了点头。

这里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变成一张白纸，松松软软的雪，一个脚踩下去，漫到膝盖上。

陈越背着莫冬的行李包，牵着莫冬的手，“昨晚才推过一次雪，现在又堆上了。莫冬，你跟着我的脚印。心别摔了。”

莫冬顺着他留下的一个个凹陷，笨拙地把自己的脚塞进去，拔出来。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的路，路上雪慢慢变薄，最后消失在彩色的沥青混凝土道路上。

姜夏的车子放在附近的停车场，陈越把莫冬的行李放进车后箱。

车子里没有常见的那种难闻的皮革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后座还摆放着两只玩偶，一只河马，一只狗狗，被人摆成亲嘴的姿势。

陈越把它们堆到一边，空出位置让莫冬坐进来。

那两只玩意趴在座位上，随着车子的开开停停，慢慢滚到了车子的脚毯上。

陈越没怎么留意到，是莫冬提醒了他。

于是他把它们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准备放回远处。

“给我拿着吧。待会又要掉了。”莫冬出声。

他把河马和狗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圈着不让它们掉下去。

车子摇摇晃晃地在潮湿的马路上行驶。

那两只布偶由于惯性在莫冬的怀里滚来滚去，屁股时不时淘气地撞在他的肚子上。

陈越突然凑过来，指着窗外一处对他，“莫冬，你看到那边的一抹淡淡的绿色了吗？”

莫冬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在低矮的房屋上空，有莹莹的一道绿光，清晰的纹理，看上去好像一股静止的绿色水流。

“那是，极光？”

“对。这里刚好是极光带，等极光大爆发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天空着了火是什么样子。”

姜夏也笑着:“到时候我们到瓦北湖去。”

车子在一座亮着灯的木房子前停下。

门开着，暖融融的光照在雪地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一个长发女生站在门口旁，一只白毛萨摩耶蹲在她身边，听见有车声，耳朵高高竖起，兴奋地跑过去。

“Cookie！”姜夏蹲下身，被这大狗扑了个满怀。

Abbey从厨房里为他们端来姜茶和饼干后，坐到姜夏旁边，一双琥珀色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们，时不时给脚旁趴着的狗喂饼干。

她是当地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不会中文，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一边安静地逗狗。

闲聊完后，陈越带着莫冬上楼放行李。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都是留给来这里开趴后过夜的客人的。

装潢是统一的北欧极简风，明亮简约的风格贯穿每一个角落。床边有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裹着一层雪的高大云杉。雪地里的白光反射进屋子，有点刺眼。

屋子里的那个衣柜的门有点松，关上的时候总是会留下一条细缝。

“这个衣柜有点问题，本来想给你换个房间的，可是这个房间，经常可以看见月亮和极光。”

“没事的，不用换房间。”

陈越把莫冬的行李放到木桌上，帮他把窗帘拉上，在床边坐下，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莫冬。

莫冬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谢谢你这么晚了还去机场接我，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快回去补觉吧。”

陈越不太想离开，他想和莫冬多待一会。

“今天是初二，国内大家都在吃饺子，等下我给你包胡萝卜饺子，你喜欢吃吗？”

莫冬愣了一下，其实他对过年要吃饺子这件事感到很陌生，他时候过年时总会有几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守在门口，把那扇铁门踢得咣当咣当响。他的父亲躲在外头不回家，家里只有他和母亲。母亲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很怕那些粗暴的踢门声，一下一下的，好像有个大铁锤在心脏上猛烈抨击着。

他跑过去去敲房门，母亲不应。他只好躲在客厅的沙发底下，咬着自己的拳头，战战兢兢地等着那些人砸够了离开。肚子饿了也没人管，只能自己去柜子里干啃方便面。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过年是可以吃饺子的。直到出来工作后，听见同事在讨论过年包的饺子馅时才知道的。

“喜欢。”莫冬，“我喜欢吃饺子。”

陈越轻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但又立刻收回手，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房间，离开前道:“我的房间就在你的左手边，有事敲门就可以了。早点休息。”

莫冬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

房间里的被子带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莫冬把背包拉开，拿出被塞在最底层的袋鼠妈妈，抱着它，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狗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吵醒的。楼下隐约有人在呵斥，“Cookie!Calm,down!”

狗叫立刻弱了下来，可是他已经毫无睡意了。

陈越正和姜夏他们一起包饺子，那只萨摩耶趴在地上，吱吱坐在凳子上看他们，穿着大大的仓鼠毛绒拖鞋，悬在半空晃啊晃，时不时给狗偷一块饺子皮。

陈越包饺子的手法很娴熟，十几秒钟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

他看吱吱一副兴致焉焉的样子，便给她捏了个仓鼠形状的饺子，花瓣一样的耳朵，尖尖的嘴巴，还有一个不点的尾巴。

“老鼠！”吱吱开心又激动地捧着那个胖饺子，身子扭来扭去，手不心搁到桌子边缘，“老鼠”就掉到了地上，被狗迅速叼起，尖牙咬破了薄薄的饺子皮，里面的胡萝卜馅掉出来，碎了一地。

吱吱呆呆地看着“老鼠”的尸体，张大了嘴巴，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大人们。

Abbey意识到不好，连忙抱起吱吱，拍着她的屁股摇晃。但吱吱的大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泪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狗听见主人的哭声，焦急地在Abbey的脚边转圈，也开始汪汪地叫起来。

“Cookie!Calm down!”姜夏低声呵斥。

狗立刻闭了嘴，仰着头看主人，白绒绒的大尾巴在地上焦急地拍。

陈越迅速重新捏了一个仓鼠，举到吱吱面前，“别哭，吱吱快看，老鼠又复活了！别哭了。”

吱吱撑着朦胧的泪眼，瘪着嘴，好不容易才哄好。

四人刚坐定，陈越就看见莫冬从楼梯上下来了。

姜夏也看见了，笑道:“是不是吱吱把冬吵醒了？”

陈越站起来，莫冬注意到他那双沾满白面粉的手，“你们，是在包饺子。”

姜夏给他抬了张椅子，“来，一起来嘛。”

莫冬犹豫道:“我不会……”

“没事，那就看着我们包好了。”

莫冬就坐在吱吱旁边，吱吱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吱吱，这个是冬哥哥。”陈越边捏着饺子的花边，边对她。

“冬……冬，哥……格”

吱吱叫完了人，便开始格格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个月亮。

陈越把饺子皮放入馅料后，对半折成半圆形，从两边开始捏褶，最后将边缘捏实弯曲，给捏了个兔子的软耳朵。

“唔……兔子！”吱吱又伸过手想去抓，被陈越移开，“吱吱，这个是给冬哥哥的。”

吱吱又眼巴巴地看着陈越。

陈越只好轮流给他们捏。

这个元宝是吱吱的。

那个星星是冬哥哥的。

这个鱼是吱吱的。

那个爱心是冬哥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