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勇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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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 外头又下着雨夹雪，老师们全都放松了警惕。几个孩子悄悄穿过走廊，来到了托儿所大厨房。

厨房挂着锁, 可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走时没锁好。家伙们使劲儿一拽, 它居然开了。

霏儿率先走入, 大家紧跟其后。屋里翻了一通, 没找到热汤面, 只在柜子里找到一盆杂粮馒头。

“只有这个。”女孩话语失落, 四处瞅摸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这个也好吃。”

不用她分, 想吃的已经开始上手。一人一个拿下去大半盆，只余几个孤零零的在盆底。

“走吧。”

既然没有热汤面，霏儿也不吃了。家伙挑食的很，这大冷天的对又冷又硬的馒头没什么兴趣。

伙伴们穿过风雪回到教室, 偷摸吃完馒头开始躺下睡觉。一个个抹抹嘴自以为天衣无缝，实则早被大班一个孩子看到，午后告诉了老师。

“谁带的头？”

“我带的。”

“我带的。中午没吃饱, 我想吃热汤面。”

迎着老师的黑脸，好几个人立马叛变，用手指霏儿。剩余的都低头不吭声。厉忆想替女孩背锅，霏儿却点头自己承认。面对老师的目光丝毫不怂。

“到底是谁带的？”

霏儿拉住厉忆自己举手：“我。”

这么的孩子, 话真诚坦荡。老师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将他们留在教室，老师去了所长办公室。

下午, 再没了动静。就在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傍晚放学，老师居然扣留了女孩。

厉忆和黄兰十分有义气，陪着伙伴不走。巩卫民几个来接弟弟妹妹, 大门口没看到人，找到教室被通知让家长来一趟。

“怎么了，这仨干啥了？”

“老师，我妹妹跟人架了，还是捣乱了？”

“刘思霏带着朋友到厨房去偷东西，让你们家长来一趟。厉忆和黄兰没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胡志远闻言低头瞅妹妹，女孩冲哥哥笑笑，丝毫不怕。带朋友吃饱饭有啥错？她不觉得是自己不对。

巩卫民推推同学：“你爸今天上什么班？”

“早班。”

“那你回家叫他吧，我在这儿陪着他们。”

有人陪妹妹，胡志远点头放心的返回。很快，胡发骑着自行车带着儿子过来。进教室后先抱抱闺女，没问老师怎么回事，反倒开口先问闺女。

“中午吃的面片，我没吃饱。朋友们也还想再吃，所以我带着他们去找吃的。”

“没吃饱为什么不跟老师要？”交的托儿费主要是伙食问题，为什么孩子的午饭都吃不饱？

“老师让喝热水。”

孩子清楚了，胡发立马转头问老师：“是这样吗？孩子们在托儿所每天中午一顿饭，你们却根本不管饱？”

这男人态度超出老师的预料，她以为家长一听孩子偷东西，立马会将自家孩子一顿削。没想到这男人进来都没问她情况，而是先抱着闺女问。听完后一丝没指责孩子，反而冲她发难。

“孩子们吃多少都有定量。他们平时那些就够了，今天却不够吃。而且还带着朋友到厨房去偷……”

“这位老师请慎言。”胡发一听偷字立马开口喝止，国字脸一片冷凝。“孩子们没吃饱，你当老师的却让孩子们喝水管饱。我女儿饿的睡不着，带着一样饿的睡不着的朋友去找吃的。这事儿决不能用偷这个字眼。”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闺女带着孩子们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这行为绝对够不上偷。就算她年纪，做事方式不太妥当，这事儿也决不能用偷这个字眼。”

“厨房明明有食物，你却让孩子们混个水饱，这情况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孩子们饿的不行自己去找吃的，反而被你是偷盗，你这老师师德何在？”

万有才下班路上碰到黄芪，听事情后也赶来了托儿所，听完同事的话后跟着问责。他话音一落，胡发也跟着指责。

“托儿所是矿务局组建，为解决广大职工的后顾之忧的。结果你们就让我们的孩子在这儿连饭都吃不饱？孩子在祖国的未来，是祖国的花朵。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俩男人一顶又一顶大帽子往这位老师头上压，之前还理直气壮的老师这会儿被压蔫儿巴了。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反驳才更有效。

“都消消气，消消气，孩子们贪玩不是啥大事，两位不用这么上纲上线的。”

所长听到喊声进来，想要息事宁人。没想到胡发护女心切，根本不接受她这和稀泥的话。你孩子贪玩不就是把责任推给我闺女嘛，这事儿绝对没完。

“我会告矿务局领导，具体等检查结果再。到底是谁的责任谁自己担着，不用拿孩子幌子。”

“你这位同志，这怎么能是拿孩子幌子呢，这事明明就是你闺女私自进厨房拿吃的，难道还是我们的错吗？”

“是不是你们的错，得等调查结果出来再。”

胡发完不再跟她们废话，抱着闺女就往外走。万有才白她们一眼，跟上同事的步伐。

望着这些家长，托儿所所长和老师们全蒙圈了。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居然如此护着自己孩子。明明道个歉就解决的事儿，却偏要去告矿务局领导。

“所长，这几个看来不是普通工人，会不会……”

“哼，我还怕他们不成。”

所长依旧趾高气昂，根本没将这事放心上。女老师下班时跟同事聊起这事儿，这才从同事口中得知了她的底细。

“所长是矿务局办公室主任的媳妇，后台硬的很。放心吧，告哪儿都没事。”

心里有了底，女老师安心回家睡觉。每人定量，这是所长规定的，跟她们这些老师没关系。

胡发带着闺女回家，李大雪等在街门口。从自行车上抱着孩子回家，胡发去给同事还车。

“到底是咋回事？”

一进屋女人冲大儿子发问，胡志远开口将事情解释一遍。“我爸要告矿务局领导彻查他们呢。”

老太太闻言心疼的先去给孙女热了杯牛奶过来，伸手摸摸家伙的脑袋：“每天都吃不饱，咋之前回来不呢？早知道这样，奶奶咋也给你带些干粮啊。”

“是啊，之前你咋不呢。饭都吃不饱，早该去告的。这托儿所是为矿工解决后顾之忧的，这倒好、孩子在那儿居然挨饿。”

霏儿喝了几口奶“我能吃饱。他们都不，我以为他们也不饿了呢。今儿我一举手还要，他们才跟着要的。后来，我想到厨房给他们找吃的，所以才领着他们出去。”

李大雪摸摸闺女的脑袋，跟她男人一样纵容。“干的好，他们克扣孩子伙食，就得想办法反抗。”

“真是的，一个孩子而已能吃多少，还至于克扣吗？”

胡志远掏出书本准备写作业，“奶，你这就不知道了。积少成多啊，托儿所那么多孩呢，每人扣一点儿，那就不少呢。”

“也对。”老太太着恨恨的咬咬牙。“让胡发去告他们，咋能这么克扣孩子嘛。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几年困难没有粮是没办法，现在在矿上条件好，咋还能让饿着肚子。”

家里人一致支持，当晚胡发和万有才就去矿务局。办公大楼里，加班的汤书记被寻个正着。

男人领他们进自己办公室，听完这俩，气的伸手狠狠拍了下桌子。

“不像话。矿务局拨给托儿所的经费绰绰有余，这帮人怎么能让娃娃们饿肚子。”骂完他忽然想起来，再次开口问：“孩子午休后每人一杯奶，这个没被克扣吧？”

“午后还有奶？”胡发摇头“没有，这东西见都没见过。”

万有才也跟着点头。“对，我家闺女也从来没过还有奶。”

“矿务局开办托儿所，不是为盈利的。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连孩子们的伙食都克扣，简直是……这事儿一定要彻查。”

汤书记行动很快，翌日一大早托儿所所长就被矿保卫科的人带走。老师们也挨着接受了问询，她们都没有受过好处，一个个如实交代。

那些平时饭量大吃不饱的孩子和家长也趁机纷纷举报，汤书记这才知道这问题普遍存在，尤其在大班中班更甚。孩子大饭量大，几乎百分之九十多都吃不饱。

这下，所长克扣孩子们伙食的事儿根本遮掩不住。午后的牛奶推给了没联系到奶源，可午饭都不给饱，这你又怎么开脱。

“农场的奶牛除了供应矿上外，不至于毫无余量。就算没有，那你为何不报领导？这段时间牛奶的开支一直报账，你的什么算盘以为旁人不知道吗？”

“我……我是想着以后给孩子们补上。”

“到现在了还狡辩。你连午饭都不让他们放开吃，还会把之前的牛奶补上？你这话别我们，你自己信吗？”

事情捅到汤书记这里，女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保住自己的职位。她被罚款、撤职，下放农场劳动改造。

周三消息传来，孩子们吃着喷香的红烧肉开怀的笑。老师在一旁拿着勺子，望着孩子们满是笑意。

“谁还要？老师给你们添。今天闷了新到的大米饭，大家可以放开来吃。”

“我要、”

“我也要。”

厉忆吃完也又加了半碗，转头看霏儿第一次的还剩一半。“快吃啊，好不容易吃大米饭，你多吃一点儿。”

“不好吃。”

“红烧肉大米饭，怎么会不好吃？”

黄兰又惊又怪，实在不理解伙伴的脑回路。霏儿转头看看她，嘴里仔细嚼着红烧肉。

“红烧肉好吃。但大米不好吃，粗糙。”

“那你喜欢吃什么，米饭吗？”

“我喜欢羊蹄、羊排揪面、红烧鱼、羊肉汤、饺子……”

“跐溜、”黄兰被她的吸了口口水，馋的赶快喂自己一口大米饭。大米上浇了红烧肉的汤汁，简直越嚼越香。

“好吃。”

厉忆呵呵笑：“姑父这回的大米是从宁川运来的，他们今年刚种，也许没经验种的不太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霏儿问：“你姑父吃过更好吃的大米？”

“嗯、我姑父是南方人，他江西的粳米软糯香，口感非常好。”

“以后会有一个人，给我们研发多产又好吃的大米。他解决粮食危机，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真的吗？”黄兰听过母亲讲以前食物短缺多可怜，闻言晃着脑袋开始赞叹“那他可太厉害了。”

厉忆跟着点头：“是很厉害。”

“对啊，南方北方都能吃到大米。都好吃。”

————

经历了跟伙伴闹别扭，换了所长和老师，霏儿才忽然想起来，她答应给厉忆带字典的。

晚上吃完饭，姑娘爬上炕坐胡发腿上。闺女主动亲近，胡发呵呵笑着放下书。非常认真的享受这亲子时光。

“找爹玩啊。你想玩啥，爹陪你。”

“爹累了，我给爹捶背。”

本来是坐着的，完这个家伙才想起来，捶背应该站到爹身后。她一骨碌爬起来，绕过去用拳头轻轻敲击男人后背。

闺女给捶背，胡发美的要上天。眯着眼睛享受，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李大雪进来看到这一幕喜的不行，替男人高兴。

“娘，我也给你捶背。”

“哎。”女人高兴的应一声，过去背对闺女坐好。想享受闺女的孝敬亲近，又不舍得孩子累。两口子没让孩子捶多长时间，李大雪伸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

“今儿咋想起来给爹娘捶背了？”

“娘收秋累了，爹学习也累。”

“哎吆，我们宝贝这么就知道心疼人。”对闺女，那是多少好话都舍得。胡发开心的夸奖，豪气的问：“你想要啥，爹这回啥都得给我闺女个奖励。”

“我想要字典。”

“没问题，爹赶明上市里给你买。”之前就想给奖励的，宝贝一直不要。这好容易提要求了，那肯定无条件满足。

“宝，你要字典干啥？”

“学认字。”

“哎呀，我们宝贝就是不一般。这么不疯玩，居然喜欢认字。”

“那当然，咱闺女，那肯定不一般。”

两口子将宝贝夸上了天，霏儿享受完睡觉的时候忽觉不对。她这字典主要是给厉忆用，爹娘这么夸她，对她寄予厚望。那、她是不是得努力学，不然问起来啥都不会多丢人。

担心间，胡发翌日晚上就将崭新的字典交到了她手上。女孩把字典装进书包，又喜又忧的进入了梦乡。

“厉忆，给你字典。”

翌日一大早，女孩进了校园后拉着伙伴往里走。等不及走到教室，赶快拿出书包里的字典献宝。

“崭新的。霏儿你真的有字典啊。”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嘛。”

黄兰瞅瞅那本厚书，对它完全不感兴趣。“你俩拿字典干啥？”

“认字。”

“没意思。”

黄兰这么，其实霏儿也没多高兴趣。不过想想爹娘那通夸，她比大哥时候都上进，她顿时不敢松懈不学。

上午跟厉忆坐在角落看书，然后厉忆教她写字。一上午，学会了一二三。

“不错，写的很整齐。”

霏儿笑笑，甩甩自己发麻的胳膊。写字真累人，比挖苦菜还累。明明一根细细的铅笔，它咋就感觉重如千斤呢，握在手里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