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号（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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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视角就是严朗的视角，她眼睁睁地看着刀锋向她袭来，一帧一帧慢动作播放，手抖得握不住行李箱拉杆，她试图跑开，腿却软得迈不开步。

一个陌生的男人推了她一把，肩膀挡住匕首，鲜红的血液仿若一柄榔头，狠狠地敲在女人脆弱的神经上。她喘着粗气，一时忘记怯懦，像头被激怒的母虎朝她的前夫扑去。

陌生的男人双臂箍住女人的腰身，他用力把女人往后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女人心跳如擂鼓，血液奔腾，耳膜一鼓一鼓将周围的声音屏蔽，她看见前夫被人摁倒在地，那个鬣狗般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绑缚行凶者的男人穿着武警的制服，短发板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是严朗自己。

女人低头，手心湿黏，才发现粘了一手的鲜血，挡在她面前的陌生男人的衣服被鲜血洇开一大片。她惊慌地道歉，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替陌生男人包扎：“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叫救护车。”她的声音微弱，犹带颤音，即使手抖得几次没有抓住衣服，她还是成功地把袖子绑在男人的肩膀上。

陌生男人抬头望着严朗的背影，久久未开口。

没等女人掏出手机120，救护车呜哇呜哇地闪着灯到达现场，护士和围观人群七手八脚地把陌生男人和女人抬进车内。警车晚了半分钟到达，两个警察将行凶的男人拷走，事情告一段落。

熟悉的晕眩，严朗坠入无意识状态，清幽的薄荷味飘进鼻腔，唤醒严朗。模拟舱门开，祁阔弯腰往里看，关心地问：“这回你感觉怎么样，还犯恶心吗？”

“不恶心了。”严朗坐起身，扶墙走出舱体，问，“那个砍人的男人活着吗？”

“死了。”祁阔，“死于胃癌晚期，吃不进东西活活饿死的。”

“锚点二号叫莫岑茹，因惊吓过度差点流产。好在她心性坚强，这件事发生的三个月后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杨宜，“她从杭州地下城被接到这边居住。”

“你的本子。”祁阔递来一个笔记本和一根中性笔。

“谢谢。”严朗接过本子，，“这次我没有记下太多时间点，她的行程中几乎没有看表。”

“从她的视角能看到病毒碎的过程吗？”魏昊问。

“看不到。”严朗摇头，“她的视野正好被我挡住。”严朗拽一把椅子坐下，翻开笔记本，执笔在空白页画了一个简易的站位图，“她是捅人案的第一视角，能完整地看到她前夫的动线、救她的男人的动线和她自己的位置，借此我清晰地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是想救这个男人。”祁阔指了指本子上挡在女人身前的男人。

“为什么不救他？”严朗迷惑地眨眨眼睛，“他是个好人。”

“如果不救他，你就能救整个世界。”祁阔，“为什么要救他？”

祁阔看向杨宜和魏昊，问：“你们觉得呢？”

“这正好是有名的伦理学思想实验，电车难题。”魏昊苦笑，“一边是全人类，另一边是一个好人，电车的拉杆在严警官手上。”

“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开枪？”杨宜提出假设。

“B级护送任务不予配枪。”严朗，“除非你们把我送到6月1日，我去申请配枪。”

“能让别人去拦吗？”魏昊问，“比如你那几个队友。”

“我站的位置最靠近袭击现场。”严朗圈出自己的站位，“而且下命令会耽误一定的时间。”

“我得想个办法把箱子留在车里。”严朗。

魏昊和杨宜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

祁阔：“你可以不救那个人。”

“不听。”严朗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拒绝祁阔的建议。

祁阔气得捏捏严朗的耳朵，真拿他没办法。

“模拟舱里，可以快进吗？”严朗问，“我想多看几遍我的记忆。”

“可以快进。”魏昊，“模拟机就是个大功率播放器，你想看哪段，我给你调。”

“是不是太扰你了。”严朗不好意思地，“如果操作方便的话，你教我一下，我自己调。”

“你没有控制权限。”祁阔看向魏昊。

“不扰，这本就是我的工作。”魏昊连忙。

“谢谢。”严朗，他努力将脑子里的所有细节落在纸面，黝黑的眼珠如浸润的玉石，抿着唇认真写字的模样像极了坐在考场上答卷的学生。

“你们忙你们的。”祁阔。

杨宜和魏昊对视一眼，目光隐秘地交流个来回，杨宜拉着魏昊：“走，我们去找王工聊聊建模的事。”

魏昊附和：“好的好的，正好我有几个问题要找他。”

两人一唱一和地走出房间，留下祁阔和严朗挤挤挨挨坐在一起，纯粹是祁阔挤在严朗身旁，严朗无知无觉地写笔记。

祁阔亲亲严朗的耳尖，手指呼噜一把狼犬细软的发丝，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严朗声嘟哝：“别闹。”他垂眸一笔一划写字，他的字方正规整，透着一股孩子气的较真。

“我发现几个问题。”严朗，“6月5日那天早上，我好像是跟我同居的伴侣生气了。”

“因为你发现他出轨。”祁阔。

“真的吗，我的反应更像我对不起他。”严朗用笔杆敲敲额角。

“他出轨之后随口狡辩，那时候你不知道。”祁阔，“你以为你误会了他。”果然撒太多谎便会成为习惯，祁阔心想。

“好吧，另一个问题，莫岑茹有个爱慕者，他活着吗？”严朗问。

“他是锚点三号。”祁阔，“他的记忆将在明天送过来。”

“你们怎么找到这些锚点的？”严朗问。

“定位6月5日当天上午8点到10点的、所有进出延宁机场T3航站楼国际出发层的人，去掉死去的人，剩下的只有十个人。”祁阔，“找到锚点很简单，服他们接受记忆清洗很难。”

“我有被服吗？”严朗指指自己。

“锚点一到三号不用服，强制接受清洗。”祁阔坦诚地，“我仅代表全体人类感谢你做出的牺牲。”

严朗眨眨眼睛，没话。

祁阔有些忐忑，他：“如果计划成功，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争取。”

严朗笑了下，：“我的记忆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他看向研究员，黑亮的眼珠倒映着祁阔的面容，“拯救世界之后，我去找你。”

空气静默，祁阔双手揣进口袋，心思复杂，他感到窒息，几乎喘不上来气，心脏像被人压扁又抻平，酸涩沿着神经爬进口腔，他喉头哽咽，闷了半晌憋出一个音节：“好。”

严朗没有留意祁阔的异常，他视线重新转回笔记，皱眉思考半分钟，写下【着重观察押运车辆到达及卸货时间】一行字。

祁阔问：“你什么时候用模拟机回看记忆？”

“今天下午可以吗？”严朗，“回看我自己的记忆。”

“没问题。”祁阔应下。

严朗看着纸上凭记忆画下的押运车，车尾四个搬东西的人，和站在旁边的Carlos，他问：“Carlos怎么死的？”

“胰腺癌。”祁阔。

严朗沉思许久，问：“我以前杀过人吗？”

祁阔面色奇异，他：“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好奇。”严朗，他的表情天真又单纯，“我杀过人吗？”

祁阔从未见过严朗的这一面，他稀罕地捻了下指尖，：“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