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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阳立在悬崖高处,向下遥遥俯瞰,白浪如帚,将他们坠落溅起的水花磨平,之后这对少年少女再没有浮起,他立着望了一会儿,所闻唯有茫茫涛声。
山崖很高,水很浅,水中又有暗礁无数,这样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季洛阳凝视一会儿,不再看,转身离去。
这一夜里,林守溪已经历了数场恶战,孙副院、云真人、神山仙子、及至密道之中时力气已然用尽,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再与蛰伏许久一朝亮剑的季洛阳决战,几乎必死无疑。
当然,在季洛阳看来,跳崖亦是必死无疑。
可林守溪不这么觉得。
走到山崖边时,涛声入耳,这不是死亡的鼓角,更像是某种呼唤
这种呼唤也来自心里,那时白瞳黑凰剑经的耳语,第九重的瓶颈从未如此松动过,仿佛只要他纵身一跃,就能冲破一切,让崭新的剑经如泉水般在体内涌现!
他抱着禾酥软的身躯,坠下山崖,时间像被拉得很慢,他能看到禾飞舞的婉约发梢,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能看到下方的白浪在礁石上拍碎,化作无数细流师父曾经过的话再度于耳畔响起:
“黑凰为空境之主,自水中生,遇风而成形,沐天雷地火以为羽,凝云上霄光以为眸,振破重天虚宇,三涅槃,烧尽骨血,割去其影,终成无量。”
林守溪的心澄明透彻,本已抽空的黑丸于此刻自转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了幼鸟诞生的状态里,天地冥冥渺渺,尘埃包裹着白云,风沙吹过冰面,烈焰与寒水共存有心脏在体内跳动着,发出轰轰的声音,这种声音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极致时,声音碎裂,闪电将巫祝湖照亮,也将他的意识从冥想拉回了现实。
白瞳黑羽剑经第八重与第九重之间的壁障在这一刻破碎,他抱着禾跳入湖水,也跳入了剑经的第九重之中
不!
这不是第九重,而是传意义上真正的第一重。
师父与他过,每迈入一重就会获得相应的能力,但过去他修到第八重时问师父,为何自己没有获得这些能力,师父表示他也不知现在林守溪终于知道答案了。
原来师父一直理解错了,他们所修的不过是‘式’,因为每一式的修炼对于过去世界的人来已太难太难,所以被误认为是‘重’。
但真正迈入第九式后,才是白瞳黑凰剑经的第一重!
第一重的能力恰好是——水!
汹涌的浪涛裹挟着他奔流旋转,磅礴的自然伟力里,他却从被动者变作了主宰。
水的声音便是他的声音,水的呼吸也成了他的呼吸。
他像是一尾灵巧的鱼,拥着失去意识的少女,在水中潜行了一段,随后劈浪而前,逆着水流朝着巫祝湖的中心游去。
似骏马奔驰于原野,再没有东西能阻拦他们!
林守溪借助着‘水’的力量,一路无阻地来到了湖心。
黎明还未降临,湖心黑潮涌动,它们墙立而起,形成了一个弯曲的界。
没有过多的思考,林守溪抱着禾,一同扎入了这个界里。
轰!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眼前的湖水透着清澈的蓝光,没有一丝杂质,它的表面毫无波纹,就像面磨得平整的镜子,映出了他苍白的脸和流血的身体,禾用尽了力气,在他怀中昏睡了过去。
外面狂风暴雨,巫祝湖的中心却如此的静,好似真正与世隔绝的一隅。
继神大典已无法继续,但仙山之敌与邪灵依旧激战在上方,季洛阳也未必放弃了追杀,他们无路可去,神的坟墓似乎是唯一安全之处。
可是神庭的入口又在哪里?
林守溪下意识地向下望去。
镜面发出了微光,水界笼罩的镜子之下,浮现出了一个梦幻般的影,似是传中的蓬莱仙岛变作了真实,一株树干扭曲的参天巨木呈现在了镜面中,这颗树木不知道生长了多少万年,粗大得不可想象,它的尽头隐约是一座岛屿。
林守溪无法描述此刻心中的震撼。
仙雾缭绕的岛屿出现在了视野里,它在眼中不断放大,放大,好似一整座岛在朝着自己砸过来,令人寒毛都忍不住根根竖起。
过去的世界里,他虽也听过海市蜃楼的奇景,但他从未亲眼见过,况且这远比海市蜃楼更加真实,仿佛那座岛屿就建立在这镜面之下,倒悬于整个世界。
可是要怎么进入世界呢?
似有冥冥之物可以听见他的心声,他的疑问才生出,中心的镜面里便有数注流水涌出,一块古旧的石碑就这样被水流托了起来。
林守溪靠近石碑,阅读上面的碑文。
“当湖水漫上天空,古代的镇守将从长眠中苏醒,过去的千万年里,它照看着这片大地,祓除一切污秽,让火焰燃烧到幽冥的海域传承不会断绝,心脏再度燃烧之日,它将为大地挑选出新王。”
碑文下面还有数段他看不懂的文字,林守溪判断,这是其他种族的文字。
这段碑文用了几十种语言注释,为的是无论进来的是哪一个种族的生命,都能看懂碑文在讲什么。
阅读完上面的文字,石碑又回落了。
林守溪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身下的水面忽然柔软了下来,他试探着将伸入其中,然后抱着禾一点点没入。
他进入了镜面里。
镜面下面是一层薄薄的水,水下是天空。
轰!巨大的风声迎面而来,他们忽然从高空坠落!
蓝色的天幕垂在头顶,白云在身边流动,狂风在他们周身拼命地鼓动,将衣裳与发吹成怒浪。
先前昏迷了一会儿的禾隐约睁开了眼,她看着天空与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她与林守溪紧紧拉着,身体像鸟翼一样展开,从高空中迎着风坠下,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云,下方是岛屿渺的轮廓。
“嗯”她鼻尖发出一声轻吟,“这么高,会摔死的吧”
“我们不会死的,我相信禾的预见。”林守溪。
他笃信着这个预言,这是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信念,走得越远,他的信念也就越坚定。
禾咬紧了嘴唇,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真是笨蛋啊。”禾嗔了一句,像在骂他,也像在撒娇。
“禾还要抗争命运吗?”
“我我才不告诉你。”
他们不停坠落。
忽然,禾闭上了眼眸,下颌微抬,娇俏脸颊上,红唇微翘。
像是回到了当时的雨街里,禾忽然停下,踮起脚尖,当时的他后知后觉,这次,他自不会再错过了
林守溪与她拉着的双向两侧张开,于是两人的距离也一点点拉进了,禾精致绝伦的脸颊近在眼前,红嫩的唇美过世间的一切花朵,林守溪咬了上去,生疏地与这吹弹可破的薄唇印在了一起,少女的香唇如此软糯,像是轻轻一咬就会与他相融。
柔韧感出乎意料,林守溪无师自通,亦给予了回应,与之纠缠在一起。
上空之中,他们张开双臂,像是要吃掉对方的全部。
迎着狂风与云流下落,岛屿在下方渐渐变得清晰。
他们向着岛屿坠落,却没有摔得粉身碎骨,相反,他们明明是从高空落下的,可相吻睁眼之后,却发现自己身在湖水之中。
林守溪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唇,将绵若无骨的少女拥在怀中,靠着对水的掌控力上浮,他游了很久,最后一个猛子扎出了水面。
他们经历的一切像是梦中才会有的神迹,先前镜面中所见的岛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里亦不晴朗。
风雨洗刷着孤岛,山壁上的植被倒是被风得茂盛,这与外界成片的污秽荒地截然不同,这里的土地看上去很是肥沃,可供海浪般的森林生长。
“这是神之域也叫神界。”
禾的唇间吐出了些误饮的水,轻声了一句。
“别话,我先带你上岸。”
林守溪看着禾虚弱的面颊,抱着她游到了岸上。
脚触及坚实的地面,林守溪一下子心安了很多。
这座岛远比看上去来得大,站在岸边望去,岛几乎是看不到尽头的,前方有着连绵的森林,里面时常会传出怪异的嗥叫声,古旧的石道掩在其中,不知通向哪里。
林守溪要率先找一个容身之处。
山路并不好走,林守溪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自己,他只是觉得,若此刻是他一人,那他可能已被疲惫压垮,倒地不醒,但现在他的怀中抱着禾,于是,身躯的极限便被战胜了。
他穿行在林间,一次次地摔倒,骨骼像是要断了,肌肉也再感知不到力量。
禾浑身冰冷,她在他怀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她最后一次昏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置身在一个洞穴里了,外面风雨未歇,寒气逼人,她的身体却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林守溪靠在她身边的墙壁上,眼皮不断地往下沉,他已困到不行。
“林守溪。”禾轻轻喊他的名字。
林守溪精神了些,他看向禾,露出了笑意,“醒了?”
“嗯。”禾想要道谢,但这似乎显得生分,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什么。
他们已置身在了一处山崖洞穴之中。
终于安全了
林守溪虚弱地笑了笑,问:“禾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禾微惊,方才昏迷之后,她确实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预言中四年后的场景。
仅仅是一个吻便让自己做这样的梦么身体好热我这是怎么了,怎会这般轻易地,哼梦中的场景模糊地在脑海中复现,她微摇螓首,亦羞得像找个地方钻进去。
“你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禾强自镇定。
“因为你一直在喊我名字,还让我慢些?”
慢些禾心脏抽紧,心想完了
“慢些我们是在赶路,你走得太快了,也不知道等等我。”禾责怪道。
“你还一直在不要?”林守溪回忆着她的梦呓。
“你嫌弃我走太慢了,问要不要背我,我不要。”禾仰起单纯的脸颊,。
“可为什么没过多久,你又哀求着喊给你?”林守溪好奇地问。
“我”禾咬紧了唇,身躯微栗,恨不得直接跑出山洞,“哼,肯定是你抢了我什么东西,你个笨蛋,在梦里也不老实,就知道欺负我”
“你还那里不可以。”
“前面有座山洞,你里面可能有宝藏,想进去看看,我提醒了你。”
“那用力呢?”
“山道尽头有一座石门,我让你用力去推。”禾一本正经地着,“许是我的预见之灵根又生效了,提前见到了我们稍后登山的场景。”
林守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可你还要吃”
“你给我闭嘴!”
禾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语,她看着他惨无人色的脸,抿抿唇,心又软了,:“你赶紧睡一会儿吧,累了这么久了,哪怕是钢筋铁骨的身子,怕是也撑不住的了”
“嗯。”
林守溪最后撑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他身子一歪,躺在禾的大腿上睡了去。
禾愣住了,她也不知该不该推开他,只觉得身体更热了几分。
“你还冷吗?”林守溪闭着眼,问。
“不冷了。”禾回答。
她先前浑身冰凉,冷得像具尸体,此刻却是暖洋洋的,异常舒服接着,禾似意识到了什么,双臂抱胸,“你这合欢宗恶徒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啊,我只是喂你吃了东西。”林守溪。
“你喂我吃了什么呀”禾喃喃地问。
“丹药。”林守溪半梦半醒间回答。
禾放心了下来,接着,她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什么丹药?”
“你不停地冷,我不断给你渡真气也无济于事,便喂你吃了丹药,幸好有用”林守溪迷迷糊糊地回答。
“冷?你有驱寒的丹药?”禾更加疑惑。
林守溪已然睡着,没办法做出回答。
等等
禾很快意识到,林守溪身上只有一种丹药,那就是他自己炼的
“哎!你给我醒醒!”
禾大羞,她去揪林守溪的耳朵,却也不敢太用力。
难怪会做那样的梦,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他,他怎么虽然是为了救自己,她不好太责备,可这也禾欲哭无泪。
林守溪就这样躺在她富有弹力的纤长大腿上,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燥热,无处安放,最后轻轻落到了他的身上,她五指触碰他的身躯,指尖也跟着热了起来。
于是她将指抬起了些,但抬久了臂酸麻,又忍不住落了回去。
如此重复,姿势倒像是在给林守溪按摩。
最后,禾放弃了抵抗,轻轻搭在他的身体上。
不得不,他炼制的丹药堪称神品,将她体内寒意驱逐殆尽之余犹有余力影响她,她看着少年清秀的脸颊,想起了无数同生共死的瞬间,一路而来的酸楚甘甜在脑海中不住地回放,她胸脯起伏,身躯滚烫,却一动也不能动。
林守溪在她膝腿上安静睡着,少女眼眸半睁半阖,晕出水一样的光来。
沙沙的雨声里,海浪冲刷岸滩的声音也遥遥传来,禾靠在墙壁上,腰背笔挺,她咬住了自己的指尖,闭上眼,洞穴外的微光打在她的侧颊上,映出她细微变幻的神情。
林守溪苏醒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他睁开眼,意识有些恍惚。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浑身的疲惫像是冰渣,在暖融融的春光里融化了水,温柔地消逝,他睁着惺忪的眼,捏了捏脸颊下的‘枕头’,紧绷着的‘枕头’带着意外的柔软,他这才想起,这应是禾的腿。
他竟枕着禾的大腿睡了一觉。
林守溪才一捏完,他就感到了身后传来的杀意。
他一下子清醒了,霍然起身,心翼翼地回头望去,禾靠在石壁上,雪发披肩,秀美的脸颊泛着潮红,她的嘴唇也像涂抹了胭脂,红得厉害,细瓷般的齿咬着唇,迷离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杀意。
“林!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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