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河灰雾见邪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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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涧下方生长着浓雾，一眼看不到底，这样的高度跌下去必死无疑，何况他怀中抱着少女，极难调整落地的位置。

林守溪的求生欲很强烈。

他贴着嶙峋的石壁滑落，飞快将弓弩握到了中，弩在他上眼花缭乱地一跳，箭竟这样一气呵成地上槽射出，斜插入对面崖壁，半截入石。

他一蹬身后的墙壁，越到了对面箭矢扎出的落脚点上，然后再向对面的石壁射箭，如此数次横跳之后，他花光了囊袋中的箭矢，终于平稳落入溪涧之底。

他不敢向上射箭攀援而上，因为他知道，龙尸已经离他们很近了，果不其然，他才抱着禾触地地面，浓雾弥漫的上方，隐约挂起了两盏大大的红灯笼。

深涧之上，龙尸探出头颅，好奇地向下打量，接着，它伸出了修长有力的脖颈，探入深涧，峥嵘的白骨头颅就此伸向他们。

林守溪连喘一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他紧紧抱着禾，在这深涧之中涉水狂奔。

“冷”禾在他背上轻哼。

林守溪一震，他分明感觉到，背后紧贴着自己的少女身躯滚烫。

巨龙颈骨如刀，自上头伸来，两侧的石壁纷纷破碎着坠入溪涧，山崖的垮塌追着林守溪的脚步，他发足狂奔，几乎凌波而行，但背后凛然的杀意依旧似附骨之疽，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林守溪无比憎恶这种感觉。

哪怕是死城之中，慕师靖衔尾追来，他亦有绝地反抗死里求活的会，但如今索命而来的，是他暂时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凛锋已至身后，他的脑海里甚至无数次生出了脊椎被斩断，身躯被切开的幻觉。

他只能跑，不停地跑，跑到跑不动为止，跑到绝路为止！

这个念头一出现，命运便似与他开了玩笑。

前方的峡壁猛地收窄，直至融为一体，成为阻挡去路的绝路，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的光。

他心脏骤地一停，却又立刻发现，脚下的水在流动。

暗流！

林守溪不及细想，他将禾转背为抱，一头扎入了道路尽头的河流里，掐了个辟水法术，猛地下潜。

龙尸的头颅也在这刻追上，猛地砸入水中。

这一砸带起了沉重的力量，林守溪背后如被铁锤砸中，浑身裂痛，他将禾护在身前，以非凡的体魄强挡了这记冲击的全部力量。

他游过了一个地下的溶洞，开始上浮。

一口气用尽之前，林守溪勉强浮到了水面上，他向四周望去，周围是一个巨大而空洞的天然石室，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却钉着数十根钉子，每一截钉子下皆扎着一具扭曲的骸骨。

林守溪没空去看这些尸骨。

这应该是山体之间的密洞，那龙尸似乎没有追来了，他连忙将禾放在一块深青色的平整岩石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之后，骈指点出，击上她数个穴位。

啪啪啪地几记声响里，禾的身躯挺了一下，她喉咙一动，又吐出了一口血，煞白的脸色却是恢复了些。

“你走火入魔了？”林守溪困惑道。

走火入魔是个宽泛的词，林守溪一时找不到更确切的病症。

“是剑经”禾虚弱地张了张口：“我应是修剑修出了岔子”

剑经？！

白雪流云剑经

林守溪陡然明白了！

禾学的是他改编过的白瞳黑凰剑经，他将无心咒参入其中，悄无声息地种下种子，为的是禾若要对自己有害，他随时可以将其反杀。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禾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但无心咒却险些成了夺走性命的祸根

令他的心更加刺痛的是，禾哪怕是因为剑经出了问题，也没有怀疑自己，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修行修岔了

“别动真气，相信我，我能治好你的。”林守溪认真地。

“嗯。”禾鼻间发出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飞快让自己冷静，一指点住禾的眉心，开始搜查病根。

过往在魔门学习过的所有医术一并涌入脑海，他让禾平躺在地，指出如电，再度精准地点到禾的身上，禾娇的身躯不停地轻颤微栗，低吟浅哼，好似一条被不停触碰敏感鳞片的蛇。

片刻后，禾身子抖了一下，侧过脸，又呕了口血，脸色却是好了一些。

“你还会医术？”禾擦了擦唇角的血，疲惫地问。

“以前宗门教过。”林守溪回答。

“我们宗门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怎么什么都教？”禾问。

“我加入的宗门比较多，但那些宗主中嫌我天资不好，便又逐出去了，碰壁多了，会的也就多些。”林守溪见她脸色太差，试图逗她开心。

“这就是你加入合欢宗的原因么？”

禾轻轻笑了笑，她支起身子，盘膝而坐，一点点理顺紊乱的真气。

“我以前修行从未出过问题，姑姑亦我体魄很好，今日怎么会”

禾蹙着眉，“还是在这般关键的时刻。”

他们险些因此丧命。

“我会带你走出去的。”林守溪答非所问，有些心虚。

“嗯。”

禾点头，她想些感激的话语，却又羞于开口，便只冷着脸低下头。

她调息片刻后环视四周，问：“这里是哪里？有出口么？”

“好像只有这条地下暗河可以出去。”林守溪指着前方的水池，。

禾看着那泛着冷光的池水，轻声道：“若那恶龙此刻追来，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林守溪亦感到害怕，他盯着那水池，总有一种那池水中会冒出一个红瞳巨颅的错觉。

他定了定神，轻轻揉着禾的发，：“别怕。”

禾没有抗拒，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

“它是来追我的。”禾忽然。

“什么？”

“这头龙尸是来追我的。”禾认真地：“我拖累你了。”

林守溪也笑了，“你这语气，是要舍已为人，让我抛下你独自逃跑？”

“你会么？”禾盯着他看。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行善积德是刻在我们宗门门口的祖训。”

“我没有与你玩笑！”禾再次：“那头龙是追我来的，只要抛下我，你就能活命！”

“我也没有与你玩笑，况且”林守溪的神情也严肃了些，“我觉得它是来追我的。”

“你哼，追你？你以为你是谁？真是自大”禾侧过头去，“不信算了。”

林守溪的是真话，见到那头龙的一刻起，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时候佩戴的黑鳞，黑鳞牵引器心中的悸动，他知道，这很有可能和龙尸乃至古龙一族有关。

他没有解释更多，问：“你还走得动路么？”

“当然”

禾尝试着起身，却是双膝发软，又跌向地上，她讨厌这种柔弱的感觉，攥紧了拳头，双唇紧闭。

“这个红绳？”林守溪伸出腕，问。

“别解开！”禾立刻，“我现在身体太弱，操控不了这份嗯，力量。”

林守溪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握住她的，：“没事，我继续背你，我会带你出去的。”

“你”

禾仰起头，瓷白的脸上，那如泛雾气的眼眸逐渐清晰，她盯着林守溪，鬼使神差地问：“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她问完之后就后悔了，可话语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幽暗的石室间，少女心中柔软的一部分像被刺中了，似乎他只要前进一步，就能掀开两人之间的纱，将这绝美的少女真正拥入怀中。

林守溪想要开口，可无心咒却像是一根刺，将他的话语卡在了咽喉里。

“我当然喜欢师妹的。”林守溪低声道。

“师妹”禾冷哼，：“你很聪明的，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等不到回答，螓首低下，微怨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生出错误的情感，如果有，趁早断了念头吧。”

“是么”林守溪声音很轻：“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了？”禾轻咬着唇。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守溪。

“我看你根本不明白！”

少女一字一句地，带着恼意别过头去。

林守溪不言。

他知道，平时禾总将事情藏在心里，此刻她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生出的感动短暂破开了心防，深埋的柔软便浮了上来，在她的眉间鬓上描绘出了令人怜惜的韵。

他也知道，他们之间尚有许多误会，但现在不是贸然做出决断的时候，他们需要赶紧逃出去。

林守溪让她坐在那里别动，他去前面打探一下。

这是一片天然的石室，上方垂着钟乳石，下方则有石笋刺出，它靠近暗河，故而也带着浓重的尸气，尸气中沉淀着腐朽的意味。

他望向墙壁上墙壁上一具具的尸体，这才发现，那皆是人类的尸体。

这些尸体一共十八具，皆没有头颅，他们的躯干扭曲，是被残酷的段杀死在这里，钉到墙上的，而那钉着他们的钉子似乎也不是铁做的，而是某种生命的器官组织。

这里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师兄们时候讲的奇遇故事，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个念头才生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知道，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定要以危险看待一切，而不是想着能不能在此处遇到什么缘。

掉崖拿到绝世功法的终究少数，多数的是尸骨无存。

石室空阔，但算不上大，林守溪发现一侧尽头的墙壁上有一个人为雕凿的凹槽，凹槽里立着一个高大的雕塑。

雕塑形状古怪，它的头颅像是死去的水母，身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一样的东西，它的整个身躯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树木，干枯焦死，但触碰之时却又能感受到皮肤般的弹性，它的背后有许多纤长的吸管，附着在石壁上，足下则是八爪鱼般的触须，似乎连同着暗河之水。

这令他想起了暴雨之夜的古神。

林守溪心翼翼地接近它。

这个东西像是干瘪的尸体，也似沉睡的活物，而它旁边刻着的一行字吸引了林守溪的目光：

“沉之眠之，在彼深洋，陈尸二十，唤吾旧主。”

他的目光被钉在了‘陈尸二十’上。

二十

他立刻想起了墙壁上十八具无头的白骨，心中悚然。

孽池斩妖数百年，应也有十多位弟子误入过这里，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洞天密室，想求什么缘宝藏，结果被残忍杀死，尸骨钉在墙壁上，化作召唤仪式的媒介，而现在

仪式还差两人。

不！

一个人也不差了

他猛地回头。

禾身后有灰雾腾起，一个臃肿的无首恶鬼悄悄然浮现，它的身上嵌着十八颗骷颅，长满肿瘤的挥起了骨头削成的巨刀，向着禾的脖颈平削过去，禾还在治愈伤势，半点没有察觉。

而此刻他与禾相距太远，弩箭已经射空，根本无法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