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工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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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反应过来习惯性想,我精着呢。但这话面对张草她不出口，总觉得膈应。于是就：“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张草被吼一点不意外，能忍住就不是傻芳。

“我全家也包括你。”张草怕她听不懂,这话给聋子听,“咱俩一个奶奶一个爷爷。”

芳摇摇头,固执又天真地：“爷爷是我爷爷,奶奶是你奶奶,不一样！”

张草忽然就笑了。

芳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充满了同情与包容。

怕自己看错,张芳转向方剑平，她没病吧？又憋着什么坏啊？

方剑平却觉得她的笑容不上来的违和与别扭,很怕她突然变脸把他和芳推井里，“你还打不打水？不打让让我们打。”

张草习惯了在外面与人为善,又称伪善，所以习惯性后退一步。

方剑平上前。

张草看到他年轻的脸庞，瞬间记起今日的她已不是昔日的她，没必要再违心讨好别人。

方剑平虽然以后会有大出息,可她张草也不差。

“打个水还带着芳，是不是想让她帮你挑？”张草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方剑平往四周看看,就他们仨人,“跟我话？”

“废话！”张草由着性子出来。

方剑平险些没一口气噎死。

“关你什么事。”她不是芳有口无心，方剑平可不忍她。

话间两桶水提上来,方剑平就冲芳招招。

张草立即：“芳，让他自己挑。”

芳的僵在半空中，看了看扁担又看看好像替她出头的张草，疑惑不解，这什么跟什么啊。

方剑平淡淡地瞥她一眼，一拎着一桶水就走。

张草不禁问：“你啥意思？”

方剑平停下,“想知道？”不待她开口就：“自己想去！芳，咱走！”

张草张了张口，一个字没出来就看到芳跟上去。

“傻子！”张草气得跺脚。

芳停顿一下，想起更重要的事就当没听见，跑追上方剑平。

话又回来，村里有两口水井，一口在一队和二队中间，但在北边。一口在三队和四队中间，就在大路旁边。张草虽然是二队的人，但她家在路边，所以来这边打水。虽然这口水井在两队之间，可张庄太大，从村子最西头到井边得有一百多米。

方剑平一口气到家，两只心通通红红。

高素兰忍不住问：“扁担呢？芳不给你？”

“我傻呀我。”张芳进来。

高素兰：“有扁担不用剑平逞什么能？”着话忍不住打量他一番，“你这孩子是不是被芳传染傻了？”

今天天气虽然不好，方剑平早上起来心情不错——芳没犯傻，张家二老和善，离家将近三年，终于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刚刚去打水的时候方剑平嘴角都带着微笑。可是却被张草破坏了。

方剑平心烦的皱眉，“婶，以后这话少。别人芳傻就算了，你当母亲的怎么也这样。”

高素兰懵了，呆呆地转向老伴，她啥了她？

张支书看到没用扁担就知道出事了。

他也想问，结果被老伴抢先。

“芳，出啥事了？”张支书其实更想问，是不是惹剑平生气了。

可是现在方剑平护她，他这样问只会让他更生气更不耐烦。

张芳也糊涂，“我也不知道。”

“你俩没一块？”张支书问方剑平，“走一半她玩去了？”

张芳不禁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是草，她好奇怪。”

“草？”张支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也去打水？身体好了吗就去挑水。”

芳想想张草刚刚的那些话，“我觉得没好还更严重了。”

“流血了？”张支书着就往外走，“我去开拖拉。”

方剑平忙拦住，叹了口气，“芳不是这个意思。”

张支书停下，眼神询问他哪个意思。

方剑平不怪芳不清楚，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芳拿着扁担玩儿，不心碰到她，她前一秒吼芳，那意思是她出门没带眼睛。后一秒又，又一脸包容地不跟芳计较。接着又怀疑我让芳跟我一块去是想让芳挑水。叔，您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脑袋真没问题？”

张支书也听糊涂了，她这是帮方剑平还是帮芳？如果帮芳，芳碰到她，她也不该吼她——又不是不知道芳心眼不全乎。

要讨厌芳，也没必要为她挤兑方剑平。可是要她讨厌方剑平就更没理由了，方剑平这几年总共没跟她十句话，更没过重话。

高素兰：“要不你去看看？”

张支书看向方剑平，征求他的意见。

方剑平：“这么点事没必要。她想干什么肯定还有后续。”

张支书朝闺女看一眼。

方剑平懂了，看好芳。

芳上厕所他都在外面守着，不是怕她溜出去玩儿，而是怕张草盯着这边发现芳落单欺负她。

可张草却像消失了一样。

芳“学会”十首诗，从“鹅，鹅，鹅”到“春江水暖鸭先知”，从“两个黄鹂鸣翠柳”到“早有蜻蜓立上头”，从“月落乌啼霜满天”到“两岸猿声啼不住”等等，反正就是一天一首，十首学会了她还没出现。

方剑平不安，却没工夫研究她，因为刘季新和段伊然回来了。

孙组长开车送回来的。

犯了事被车拉走还能被车送回来也就他俩了。

孙组长没去知青点，而是把车停在张家门口。

正值中午，张庄的村民不是忙着搂柴，就是挑水准备做饭，所以家家户户大门敞开，路上门口都有人。

公安的车一出现，这些人就不约而同地围上来，看看又出什么事了。

车门打开，看到刘季新和段伊然，都不由得“吁”一声。

孙组长一眼扫过去，所有人同时噤声。

这么大动静张支书想不知道也难。

他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过他不意外，他算着日子呢。

别人可以嫌弃两人，村支书不行。可是刘季新背着他算计他闺女，让他笑脸相迎，张支书也做不到，“回来了？”淡淡地问。

刘季新和段伊然的表情木然，像是没听见。

张支书不禁担心，不会关几天关傻了吧。

孙组长也担心把人关傻了。来之前让局里经验丰富的老同志看一下，俩人有点吓到了。

白天还好，外面有动静。到了晚上四周漆黑一片，疑心生暗鬼，自己吓自己。

孙组长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停顿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俩没被送回去还被送回来，“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张支书前几天又去农场一次，希望农场争取几个名额把刘季新和段伊然送回去。

农场主任很明确地告诉他，年后还有一批知青，做好接待工作。至于现在的这些知青就别催了。

张支书死心了，这几天都在琢磨怎么安排他俩，“我都安排好了。”

孙组长喊一下：“刘季新，段伊然。”

两人依然呆呆的，跟魂不附体一样。

有村民忍不住问：“不会傻了吧？”

“谁傻了？”外面的情况张芳原本不感兴趣，但一个“傻”字让她忍不住出来，“刘季新？”

刘季新的眼珠动了。

方剑平为了保护芳也跟出来。

段伊然的眼珠也动了。

张芳注意到他俩细微的表情，顿时知道她和方剑平能刺激到两人，故意：“你俩傻了？”

两人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人也正常了。

可是周围已围满人。

强/奸这种事最不受待见，更别两人还试图用这事诬陷方剑平。

村民们都没什么文化，哪怕张庄比别的村条件好一点，依然有七成以上的村民是文盲。可是这些人不懂法，但他们心智正常知道好赖。

先前以为他俩傻了还有一点点同情他们，毕竟俩人犯的事还没到搭上一辈子的地步。

既然两人没傻，村民们就毫不掩饰地鄙视他们。

段伊然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却不再是笑颜而是厌恶，她的脸刷一下红了。

刘季新脸有点微红，但紧紧抿着嘴唇，看起来很不服气，仿佛他只是棋差一招。

张支书注意到他的神色便明白谢组长为什么先来他家，还对他，麻烦他了。

刘季新被关十来天吓得不轻，可他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此时此刻或许还在腹诽，方剑平运气好，遇到这些有丰富侦查经验的公安。换个地方他别想这么幸运。

张支书觉得他的安排得调整，但不能当着村民的面出来，否则他们得把矛头转向他，跟他吵吵闹闹。

“都散了吧。”张支书扫一眼众人。

这种事可不多见。张庄十年难得一例。一个个都卖个耳朵给他装没听见。

“又想让我扣工分？”张支书问。

王秋香刚刚出来就迎到这句话，忍不住：“你除了会扣工分还会干啥？”

张支书瞥他一眼，就往人堆里看，“老六！”

王秋香愣了愣，反应过来拔腿回家，慌得“砰”地一声关上门。

其他人还是不信他来真的，可张老六从人后面挤过来。

张老六管着四队的工分——众人立马找借口回去。

转眼间，门外只剩七个人。

张支书对他六弟：“先送他们回知青点。”对两人，“洗洗衣服洗洗澡歇半天，明天开始干活。”

两人都没动，都看向方剑平。

孙组长忍不住皱眉，“还没死心？真想去法院？”

段伊然收回视线，弱弱地：“不是”

孙组长可不想自己的片区再出大事，面无表情地：“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们，能这么快出来是方剑平和张支书没告你们。尤其你刘季新利用张芳不懂撺掇她打晕方剑平，这一点往严重了是教唆杀人。”

刘季新的脸色变了，随即又看向孙组长，怀疑他吓唬他。

张芳的劲大，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刘季新有这个嫌疑法院也信。不过凭他在里面待十天人就呆了，他也没这么大胆子。所以孙组长这么就是吓唬他。

孙组长不想再为他整出的事浪费国家资源，“是不是觉得我吓唬你？你犯了事我把你抓起来就行了，有必要多此一举？”

刘季新被他这样一觉得没必要。

张老六家快做好饭了，想早点回去吃饭：“我先带他们过去？”

孙组长点头。

俩人不敢再迟疑，跟上张老六。

张支书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孙组长：“方剑平的事。”

方剑平不禁看他，“我？”

这些天他粮库和家两点一线，什么也没干啊。

孙组长笑道：“你误会了。”

原本应该方剑平去上大学。这个会没了，张支书替他委屈，就给他争取一个会。前几天去农场碰到孙组长，俩人聊一会儿，张支书就顺嘴了他替方剑平忙的事。

刘季新和段伊然案发那天孙组长看到他的组员调查的情况，也知道要不是刘季新搞这个事，明年秋方剑平就可以去上大学。

好好的孩子有可能因为这一次就得在农村呆一辈子，孙组长也忍不住同情他。昨天特意抽空去他岳父家一趟。

他岳父官不大，但是教育局的——现管。

孙组长道：“你老丈人觉得芳害得你没法上大学，就帮你找一份工作。”

方剑平怀疑他听错了，“什么工作？”着就转向张支书，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张芳也忍不住打量她爹，这老头的嘴可真严实。

随即忍不住怀疑，书里有这一段吗？

书里好像没有。也有可能没记载。

如果没记载一切都好。

要是没有这段，张草肯定会怀疑她或者方剑平有一人是重生的。

方剑平不是，她如果一直装傻装到离开这里，那在这之前张草一定会怀疑她爹或她娘。

这可如何是好。

“爹，快！”张芳不禁催。

张支书道：“不知道能不能成怕你们空欢喜一场。咱们学校有个老师今年就可以退休了。他想把那个名额让给他儿子。他儿子学毕业教学生哪行。我就把这个情况和你的情况一块上报给农场。看孙这样，这事成了？”

张芳心，但愿没成。

方剑平觉得这事悬，他听村里人聊过，“我好像听他儿子这几年一直在学习，足矣胜任。”

张支书摇摇头：“这话也就骗骗你们。咱们离农场这么近，到农场的中学走着去顶多半时，你什么时候见他去过？”

“他父亲教的。”方剑平道。

张支书：“他爹初中都没毕，教了半辈子书只能教一年级二年级的数学，能教他什么？还教一年级二年级数学？”

孙组长也不赞同学毕业的人当老师，“这事你不用为难。你们村除了校长和刘季新，就你文化水平高。你过去大伙儿放心也能服众。只是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十来块钱。”

吃住不要钱，十来块钱不少了。

首都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钱。他的十多块钱一个月能剩十块，城里人二十多块钱买买煤球、米面和青菜以及生活必需品，顶多剩个零头。

方剑平还是不敢信，心慌慌的，像悬在半空中，“真是我？”

孙组长道：“不是你我也不用亲自过来。老班长也不用为难，回头文件从农场那边发过来。对外就农场给他的补偿。”顿了顿，“上大学名额原本是农场定的。”

张支书想起这事也忍不住头疼要是真成了，回头怎么跟村里人啊。

没想到孙组长考虑到了。

张支书忍不住：“谢谢你，孙，给你添麻烦了。”

“一句话的事。你们就当我为了村里的孩子吧。”

方剑平平复一下心情，保证话不抖了才：“可是我没当过老师。”

张支书看到身边的闺女：“这些天不一直教芳？”

孙组长好奇，不禁看一眼张芳。

张支书解释：“这孩子虽然不懂事但记性好。剑平一直教她背诗。赶明儿懂得多了，不定就好了。”

张芳真想给她爹鼓掌。

因为张草的缘故，芳都打消了一点点变聪明的念想。

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爹先出来。

这样以后张草再怀疑她，孙组长能把她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孙组长刚调回来了解清河的情况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老班长是村支书，还有一个闺女。误以为家庭和睦，他工作忙抽不出空就没来看望他。

那次从这边回去一想到他闺女是个傻子，心里就憋得慌。

他爱人是个护士，他也让他爱人问过医生这种傻病能不能治。

医生给出的意见去省城或首都。

有可能掏干家底。

孙组长没敢跟张支书，怕他拿出棺材本还没把闺女治好。

听到他这番话，孙组长惊得不敢信，“你还会背诗？”

“我会啊。”张芳睁大眼睛，出口就是一首池。

孙组长微微张口，“你——你这也不傻啊。”

“我不傻！”张芳大声，“我精着呢。”

孙组长的嘴巴合上了。

哪个成年人会自己精着呢。也只有孩子这样。还得是十岁以下的孩。

“是，我现在知道了。”甭管傻还是精，多学点东西多认识点字，至少不会再像之前人家几句话就能撺掇她把人敲晕扛回家，“那你可得好好学。你学好了，村里人不信方剑平是个好老师都不行。”

张芳乖乖地点一下头。

孙组长见状心里好受多了——老班长老有所依，“那我先走了。”

张支书：“不吃了饭再走？”

孙组长摆摆：“不行，孩子在家，你弟妹在医院，我不回去他们只能吃凉馒头就白开水。”

“那你开车慢点，早几天下了场雨路边滑。”

孙组长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没有外人，方剑平就出心里话，“叔，我真不会教书。教芳跟学生不一样。”

“我知道。我跟校长好了，你先过去听几节课，再找几个老师教教你，然后再上讲台。”

方剑平张了张口，“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忙着揉玉米的时候。”张支书笑道：“你当我一趟一趟往农场跑就为了几个知青？知识青年下乡是国家政策。不是多跑几次就能改变的。你之前不是要买书，明天就去吧。”

张芳忙：“我也去。”

张支书看向方剑平。

一抱着书一拉着她不方便，方剑平不想带她去。可是她是长腿的，不让去指不定偷偷去。

方剑平沉吟片刻，“去也行。我拿个绳子一头系着你的腕，一头系着我的腕。”

“我又不是——”张芳忙把“孩子”三个字咽回去，她以前就是这么牵着她弟弟妹妹，“我又不是大黄！”

张支书不禁：“你还不如大黄听话。”

作者有话要：　　我去吃饭回头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