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浣花寨之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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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傅铮的一番讲述, 傅忍不住重新问出了先前的疑惑：“你摸索了这许多经验，还不是刚同易然拉上手？”

傅铮瞥了傅一眼：“你大抵不太了解三年后的情况，彼时易然都给我留下放夫书了, 在如此艰苦卓绝的境况下，能到如此已是不易。”

傅的目光终于由将信将疑转为钦佩, 沉吟片刻，他拱手道：“今日闻君一言，如拨云见日。”

天边的云翳不知何时遮住了如洗明月，方才还布满月华的庭院一时黑沉下来。傅抬头瞧了眼天际，茫然道：“方才的月色不是还很好吗？”

傅铮思忖片刻, 拾起树枝写下一行字。遗憾的是, 失了月华的光，院中黑逡逡一片, 傅辨认半晌, 最终仍是没看清他写了什么。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放弃了交流，撤去棋盘, 各自占据一侧, 勉强歇了片刻。

彼时傅尚且不知, 因着今晚傅铮这一番话, 他日后多走了许多弯路，走着走着, 终于踏上了傅铮的老路。

第二日一早，孟时总算找人撬开锁，将两人放了出来。正如傅铮所言, 当日杜兴家中私藏火器一事败露, 晋商震怒, 当即下旨将杜兴下狱，严刑审问。五日后，杜兴禁不住酷刑，死于狱中。傅铮去探了一遭，杜兴的尸身的口唇处皆绀紫，明显是中毒之相。但无人再深究此事，杜兴贪腐一事也草草了结。

三日后，果有圣旨下来，遣傅为使，前往端王处贺寿。三人一道南下，行了七八日，终于到了两世潭。

上次来到此处是个夜晚，他们避飞蝇蛊避得颇有些狼狈，并未来得及量周围景致。此时换了个心境，又恰逢白日，只觉四周山清水明，端的是个好去处。

傅铮不由慨叹：“若致仕之后，得于此处了却余生，亦不失为一件乐事。”

与此同时，傅也慨叹了句：“若迟暮之年，得与娘子终老此处，亦不失为一件乐事。”

易然摸摸下巴，觉得还是傅更上道一些。不过这一想法很快得到了改观，傅铮从怀中取出包金橘饼递到她面前，灼灼地望着她。

唔，没想到傅铮也如此上道，果然是她先前不够了解于他。

傅铮捧着金橘饼，想起早前傅所言，斟酌片刻，开口道：“娘子，希望等有一天，我们的牙都掉光了，还能相携坐在这方潭边，一面吃着金橘饼一面回忆从前的旧事。”

易然：“？？？”牙掉光了还咬得动金橘饼吗？

傅虽未听到傅铮了些什么，但瞧着易然目光所至之处，似有所感道：“娘子，不若百年后我们收骨于此，来世还于此间相遇，你看如何？”

易然：“？？？”傅这番思虑是不是太过长远了些？

正当此时，傅铮又要开口，易然揉了揉额角，接过他手中的金橘饼，往两人口中各塞了一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那晚后，傅和傅铮都很不对劲，像是共同参悟了什么歪理邪。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隐隐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

正思忖间，站在不远处的车夫走了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方才傅的话，搓着手道：“公子与夫人的感情甚好。”

易然含笑略一点头，车夫顿了顿，斟酌道：“但此处不是什么终老的好地方。你们大概不晓得，浣花寨排外得很。况且此地离京师甚远，民风粗犷，也不大受律法约束，怎么讲呢…”

他挠挠头：“总之，连我们都不会轻易靠近那寨子的。”

易然同傅铮对视一眼，问道：“老伯可知道寨子里头的情况？”

“我可是不敢轻易过去的，”车夫慌忙摆手，顿了顿，叮嘱道，“你们初来乍到，不晓得其中利害，总之不要接近便是了。”

过了片刻，傅寻了个由头发走了车夫，三人十指相扣，围成了一个圈。易然不甚放心道：“那方寨子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傅铮抿唇：“此间既是端王的一个据点，若想不为外人所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里出些什么不好的名声，最好是让外头的人敬而远之那种。我早前来此时倒没觉出有何不妥，待回去后心行事便是。”

至此，三人屏息跃入波光粼粼的潭水中。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席床榻上，易然撑着榻沿坐起身来，举目量了一遭。她本以为会回到两世潭边，没想到却置身于这样一方简陋草庐，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

外头鸟雀的啼鸣声此起彼伏，有日光从矮窗漏进来，正落在竹榻中央。她抬手遮了遮，偏头去瞧躺在旁侧的傅铮。

傅铮尚未醒来，他生得着实好看，如同诗中颜如渥丹的公子，易然瞧了片刻，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想去瞧清楚他眼尾那颗痣。刚往下俯了俯身，她又生出些踟蹰，按照话本中所言，一般这时候傅铮便会睁开眼睛，而后…

她沉吟了片刻，觉得还是得先去把门锁上，不然等会儿有人闯进来就不妙了。门栓老旧了些，她废了些功夫才将它插进锁扣，回来时瞧见半开的窗扉，顺手带上，转过头来，果然瞧见傅铮靠在塌边，噙笑朝她望来。

易然坦然坐回塌边：“门窗我都锁好了。”

傅铮点头表示自己瞧见了，而后斟酌道：“眼下情势未明，如此有些不妥吧？”

易然皱眉：“正是因为情势未明才要这般，不然在家中行此事难道还要锁门？”

傅铮张了张口，半晌，愕然道：“这…”

易然已俯下身来，两人离得极近，傅铮的呼吸一滞，残存的理性告诉他此刻应该将易然推开，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终于，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听易然在他耳畔轻声道：“我瞧着此处像是浣花寨，眼下吉凶未定，咱商量下如何脱身吧。”

傅铮：“？？？”

他深吸口气，拉着易然的手臂让她坐好，复又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所以你方才是准备同我密谋？”

易然的面上露出“不然呢”的神情，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往外头挪了挪：“咳，那个，要不你再做几次深呼吸我们再谈？”

傅铮摆摆手：“算了。”

易然清了清嗓子：“那你附耳过来罢。”

傅铮：“...”

半晌，他淡淡道：“无妨，就这么吧。”

话音未落，便听得有人推了把屋门，因着方才易然从里头把门拴上了，门板晃了几晃，复又归于原位。外头那人顿了顿，而后听着声清晰的响动，似是什么重物被撂在地上。

外头有短暂的寂静，易然皱眉：“眼下如何是好？”

傅铮在袖中摸了半晌，先前那把匕首估计在落水时被冲走了，索性系在腰间的短箫还在，他解下绳结，将短箫握在手中，示意易然先避到门后，缓缓推动门栓，待推到尽头，猛然拉开门。

一团绿扑扑的人影撞了进来，险些扑他个满怀，电光火石之间，易然瞧清那人样貌，慌忙拦道：“自己人！”

傅铮手中的短箫在最后关头转了个方向，多日不见的绿白着脸从傅铮怀中站起来，缓了半晌，捂着胸口道：“南先生，你出手也忒狠了些。”

傅铮皱眉：“绿？”

绿缓了片刻：“你们可算醒了，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难受？”

傅铮摇了摇头，量了绿一番。瞧着绿安然无恙，想必此间的人并无为难他们之意，看来这些人多半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沉吟片刻，觉得不妨借此机会在浣花寨待上一段时间，摸清端王的底细。

正思忖间，只见一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体态丰腴，眸光锐利，鬓间簪了朵殷红的绢花，她上上下下量了易然和傅铮一番，那目光如同瞧着自己地里的白菜。

绿别过脸去：“老妖婆。”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一撩鬓角：“老娘风华正茂，你兔崽子是不是不想混了？今日的猪草割完了吗？”

易然愕然张大眼睛：“绿你…”咦婳

甭管实力如何，绿好歹也杀手出身，眼下竟然沦落到替人割猪草了？

她的震惊尚未散去，便见绿双眉倒竖，分外硬气地瞧着那名女子：“少给老子废话。”

易然方准备向他投去个赞赏的目光，便听绿继续道：“一筐算什么，老子割了整整两大筐，不信你自己看去！”

易然：“...”

那女子哼了一声，转头瞧着易然和傅铮，自我介绍道：“我是浣花寨的寨主，陈翠。我们寨中不养闲人，你二人既然醒了便速速离去吧。”

傅铮咳了咳：“翠婶，是这样的。”

陈翠断他：“谁是你婶婶，叫翠姐！”

傅铮深吸口气：“翠…姐，我们眼下身体虚弱，赶不得路，可否叨扰一阵？”

陈翠量他片刻：“原本外头人想进我们寨子都是要出名劳动力去砍喂猪的，但你赶上了好时候。”

傅铮抿唇：“愿闻其详。”

陈翠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箫：“瞧你是个有才艺的，寨中正巧要组个鼓乐班子，你且吹一曲给我听听。”

傅铮沉着脸拿起箫来，送到唇边，易然顺势退了两步，想了想，把绿也往后拽了拽。

很快，悦耳的箫声响了起来，绿的目中露出震惊神色，半晌，颤抖着抬手盖住双耳。

陈翠倒是分外镇定自若，中途还点评道：“笑起来！怎么杵在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

一曲终了，陈翠道：“虽然技艺有待提高，但好在人生得不错，孺子可教。明日你便去鼓乐班子报道吧，练上一月，我们会挑选出类拔萃者，组成乐团，送去斛云陈家。”

易然震惊地瞧了陈翠一眼，她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