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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踟蹰着望了易然一眼:“你这是…”
易然道:“夫君, 挑一个吧。”
傅犹豫片刻,上前拾起那管箫,拿在手中比了比:“要吹吗?”
易然眼明手快地按住他:“且等等。”
她从袖中抽出几团准备好的棉花, 往傅的耳中塞了两团,又取了两团塞入自己耳中。做完这些, 她摆摆手:“咱开始吧。”
傅一脸茫然地瞧着她,易然愣了愣,意识到估计是棉团的隔音效果不错,傅根本没听清她在些什么。
想到此处,她长舒一口气, 终于放下心来。如此一来, 傅听不见她的琴声,他也听不到傅的箫声。两人之间只有情意绵绵, 没有魔音贯耳, 甚好。
于是她扬声道:“夫君,我,咱开始吧。”
傅不知听没听清, 亦张口了些什么。
易然瞧了半晌他的口型, 继续扯着嗓子道:“你什么?”
傅抿抿唇, 估计是实在受不了这种对话方式了, 偏头取出一边耳中的棉团,抿唇道:“为什么要塞这个, 是有什么讲究吗?”
易然也扯下了棉团:“唔,这是为了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身上,而非乐声本身。”
傅斟酌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身上呢?”
“这样效果就不好了, ”易然从傅手里拿过棉团, 帮他严严实实地塞好, “夫君,待会儿你万万不可把这东西取下来,会影响观感的。”
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河汉明。如此良辰美景,两人在梧桐树下一坐一立,琴箫相和,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曲子刚开了个头,傅垂头瞧了易然一眼,实在没忍住,提醒道:“你的琴好像放反了。”
易然看了看,由于她的琴技是白日里寻了名乐师速成的,因此发挥有些不太稳定。她抱起琴来调了个方向:“咱继续吧。”
这一次,没用易然提醒,傅十分自觉地将耳朵结结实实地堵住了。
乐声渐入佳境,箫声清越激昂,如同雨夜里的声声惊雷,琴声低回婉转,仿若被掐住嗓子的雀鸟声嘶力竭的啼鸣。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望着彼此,目光中含了千般情绪,俱是一副欲还休的模样,而后又同时垂下头去,愈发卖力地进行自己的演奏。
易然边弹边叹了口气,为了不扰到府中其他人,她特意选了这个荒僻的地界,这选择何其明智!眼下傅演奏得酣畅淋漓,塞在耳中的棉团都有些失了效果,悠扬的箫声从缝隙中钻了进来,直听得人脑中嗡嗡作响。若想摆脱这贯耳的魔音,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琴声压制住它,于是她手下用力,十指被琴弦磨得生疼。
傅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不肯给她可乘之机,深吸一口气,狠狠朝孔中吹去。
易然欲哭无泪,她错了,她现在只想这一曲快些收尾。可由于两人都是随性演奏,手里也没有乐谱,一切全靠自行发挥,彼此又都不肯相让,因此僵持了半个时辰,这场合奏仍是没有结束。
不过僵持很快被一条从狗洞里钻进来的大黑犬破。那犬先是探进半只头来,茫然地量着院中的景象。很快,它被新的一波乐声折磨得难以忍受,几步蹿到院中,对着两人一通狂吠,出离愤怒地去咬傅的衣角。
乐声被迫中断了,两人俱长舒口气,傅放下手中的箫,俯身去夺自己的衣服。那大黑狗不肯松口,僵持片刻,他手下用力,只听撕拉一声,衣摆被扯下了一大截,大黑狗叼着衣摆向后踉跄几步,吠了两声,又朝易然扑去。
易然被扑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去推,大黑犬瞧着她伸出手来,许是感受到了威胁,张口便要去咬。
她紧紧闭上眼,心想算了,是他们搅了狗兄休息,狗兄这愤怒来得合情合理,搁她身上,她也得愤怒。眼下只盼着狗兄身上没带着什么病毒,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它下口之时能留几分薄面。
耳边传来咯吱一声,似是骨头被咬碎的闷响,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尚未感受到疼痛,已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过了片刻,疼痛迟迟未至。易然的心中一咯噔,听人在极度疼痛下,反而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了,狗兄不会是咬掉她一只手,算让她此生此世都弹不了琴了吧。
身上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估计狗兄已经离开了。她仍紧紧闭着眼,生怕一张开就瞧见鲜血淋漓的场景。
傅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感觉如何?”
易然:“???”
她的手骨都被咬碎了,他竟然问她感觉如何?若她感觉好极了,他能信吗?
片刻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直这么举着不酸吗?”
“不酸,”易然僵硬开口,“不能动。”
傅蹙眉,轻轻掀开她的袖摆:“骨折了?”
易然点点头,想了想,觉得方才那声响已经不能用骨折来形容了,又摇摇头。此时臂上传来隐隐钝痛,这痛倒不似她想象中的剧烈。她吸了口气,也不知若她在此地丢了只手,等回到五年后能不能再长回来。
傅瞧着易然苍白的面色,心中一紧。方才那犬去势汹汹,他虽在最后关头拦住了它,但易然确确实实被它扑倒了,看她的模样,估计是伤到了哪里。
眼下入了夜,医馆大多关门了,去请大夫不太现实了,易然这情况又等不到明早。他思忖片刻,拎起一旁的大黑犬,几个腾挪,跃进了孟时的府中。
孟时披着件外袍坐在院中夜读,听到墙头的动静,从袖中抽出把匕首,还未来得及出手,便感觉有团毛茸茸的物事被丢到自己身上。
他与一脸茫然的大黑狗对视片刻,脱口道:“雪?”
傅从墙头翻下来,对他怒目而视:“看好你的雪。”
孟时把雪放到地上,理了理衣衫,起身道:“如此急着来寻我,总不能只是来送雪的吧?”
果然,下一刻,傅握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从墙头一路翻回傅府。孟时量番他的形容,收起玩笑神色,看来是出了什么急事。
孟时被带到傅府后院,待看清院内情形,目中露出震惊神色。庭院中央,一张琴桌倒在地上,琴被摔成两截,旁边还躺着把碎裂的玉箫。易然倒在地上,面色苍白,衣衫有些乱,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震惊地瞧向身后的傅:“你做的?”
傅面色不善道:“回去问你的雪。”
孟时来不及问他具体何意,快步走上前去替易然检查了一番,蹙眉道:“你觉得哪里难受?”
易然道:“我右手的手骨好像被咬碎了。”
孟时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瞧了一眼她的手,顿了顿,将她的左手也拿起来检查了一番:“骨头没事,就是磕碰到了,有些淤青。”
傅走上前来,抿唇道:“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孟时道:“我的医术是同一位当世圣手学的,除了我不会治的,其余的决不会出岔子。”
傅叹了口气,罢了,眼下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他继续问这位当世圣手的传人:“可她的手臂动不了了。”
话音未落,便见孟时随手将易然举着的手臂拉了下来:“夫人,这样举着手会酸的,咱放下来歇歇。”
易然:“...”
傅:“...”
片刻后,傅抿唇起身,寻了仆从来把这里收拾了一番,又让人上了茶水。前来洒扫的仆从瞧着院中光景,又看了看傅和易然的狼狈形容,再望向立在一旁的孟时,神色皆变得奇怪起来。
孟时端着茶盏晃了晃:“所以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雪怎么会跑来这里?”
傅同易然解释道:“雪就是先前扑你的那只狗。”
易然回忆起那条通体漆黑威风凛凛的大黑狗,真是没想到,它竟有个如此清秀可爱的名字。
孟时见二人都不答话,彼此眼神相接,一副完全无视他的模样,放下茶盏咳了咳:“我等会儿就回去,不会叨扰太久的。”
这次终于有人答了他的话,傅抬头瞧了他一眼:“雪是你养的,我怎知它为何会跑到此处,还把我夫人惊着了?”
孟时奇道:“雪素来乖巧,也有些胆,今日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才发了癫。更何况,你常出入我府中,雪同你向来亲近,怎会连你也咬?”
易然抿抿唇,只觉分外心虚。雪受了什么刺激已是一目了然,若她没猜错,事情应当是这样的。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夜晚,雪吃饱喝足,回到后院的窝,准备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睡着睡着,便听到隔壁传来动听的乐声。作为乖巧且胆的狗,雪起初只是调整了下卧姿,把耳朵压住,企图忽视调这令狗不甚愉快的乐声。只是它没想到,这乐声持续了如此之久,终于,它绝望了,它愤怒了。
能把一只老实狗逼成这样,可见他们的乐声有多动人。
她扯了扯傅的衣角,开口同孟时道:“可能是我们把雪惊到了。”
孟时震惊得连话都有些结巴:“动…动静这么大,傅兄,你的风寒刚好利落,眼下入了秋,还是要节制一下。”
傅面色不善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弹琴吹箫来的。”
孟时了然地点点头:“竟是如此,既然你们无碍了,我便先回去安抚下雪了。”
是夜,易然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果然,话本就是话本,话本上轻描淡写的风花雪月,实践起来是会翻车的。
第二日一早,书肆的掌柜派人来寻她,道是有要事相商。易然本是算去安抚一下傅,闻得此言,暂时放弃了原本的计划,简单梳洗一番,跟着来人去了书肆。
掌柜的见着她,双眼一亮:“然姐来了。”
易然咳了咳:“不是才出了上一卷吗,怎的,这是又催下一本了?”
掌柜的笑眯眯把她迎入内堂:“是这样,新出的《白兔他在劫难逃》反响很好,我们准备的存货在这两日都被卖光了。昨儿有位主顾把剩下的尽数包了,今早遣人来很是喜欢这话本,想见一见话本先生。”
易然摸摸下巴:“咱们当初可是好了,我只负责提供初稿,其余都由你们来负责。”
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下月多让一成利钱给你。”
易然靠在椅背上,坐地起价,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最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掌柜的分外肉疼地决定下月多让两成利钱给易然。易然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半月前,她遣砚来寻书肆掌柜,问他愿不愿意同自己合作。毕竟身为当事人,她吃的可是第一手的瓜。掌柜的起初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如今看来,自己同书肆的合作关系可以长久进行下去了。
照这样看,三年之后,她能攒下些银子,到时若易府仍是难脱被查抄的命运,她也好未雨绸缪,早作安排。
谈好价钱,她分外爽快地问掌柜:“那位主顾算何时见我?”
掌柜的尚未答话,便见一位伙计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掌柜的,然姐,那名主顾来了,此时就候在外面。”
掌柜的站起身来:“将他请进内堂来。”
伙计应了一声,挠挠头:“那位主顾要隔着屏风见然姐。”
易然轻笑一声:“正好,我也不太方便露面,那就支面屏风吧。”
伙计应声下去准备,易然贴着布帘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登时便明白了那位主顾为何要隔着屏风相见。那带着顶狐狸面具立在外间的男子正是傅,难怪那日瞧见她的书,这厮的神色有些不对,敢情他也看过!
易然一琢磨,傅这架势,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想到此处,她暗自捏了把冷汗,取了些笔墨纸砚放在屏风后,这才着人请傅进来。
傅望了眼绘着二十八星宿的屏风,坐在摆好的椅子上,开口道:“阁下便是…”
他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把书名完完整整地念了出来:“阁下便是写白兔在劫难逃之人?”
屏风后鸦雀无声,片刻后,一张纸被递了出来。傅蹙眉看去,只见其上写道——正是,老朽口不能言,只能以笔墨暂代。
“老朽?”傅重复一遍,似笑非笑道,“在下倒是没想到,老先生一把年纪,还有颗八卦之心,真是难能可贵。”
屏风里的人提笔挥毫,片刻后又送出张字条——公子年纪轻轻,不是也有颗八卦之心吗,不然缘何买了老朽的话本?
傅被呛了一番,清了清嗓子:“在下并非八卦,之所以来找先生,是因为话本中之人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易然险些笑出声来,幸得反应及时,紧紧掩住了嘴。她忍着笑意写道:“哪位是您的朋友?”
傅抿唇道:“白兔。”
易然听着他故作镇定的语气,想象了下他此时的模样,差点又笑出来。
傅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以为那人不信,复又道:“你能写出这故事,想必也对傅铮此人有些了解。我便与你开门见山,我是他的朋友,大理寺孟时。”
易然:“...”
片刻后,她递出张纸来:“知道了。”
傅略松一口气,继续道:“在下想替我的朋友问一句,您写的这个故事,几分是事实,几分是杜撰?”
易然咬着笔头思忖片刻,看来傅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在心底吐槽一番,写道:“五五开吧。”
傅继续道:“很好,我的朋友有几处地方想请先生改上一改。首先,就形象而言,话本中的与事实严重相悖。”
易然解释道:“老朽与您的朋友有过一面之缘,他生得确实不错,但老朽的画技不佳,只能突出您朋友威猛的特点。既然公子提到了,在下回去努力磨一下画技,下次一定给您的朋友一张好看的脸。”
傅质疑道:“您的画技什么时候能磨好?”
易然思忖片刻:“这需要时间。”
想了想,她又扯过一张字条写道:“不过在下会尽力的。”
傅:“???”
也是,画技这种东西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不然那些苦练多年的画师们岂非没了活路。傅叹口气,决定暂且放下这个话题:“画技不能一蹴而就,故事情节可以调整吧。先生的书写得让我都快要不认识我的朋友了。”
易然忍不住吐槽:“那是因为您的朋友还没能很好地认识自己。”
傅疑道:“先生难不成比我的朋友还了解他自己?”
易然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隔着屏风,傅瞧不见她的动作,又补了张字条递出去:“不错。”
傅:“???”怎么呢,他觉得这位话本先生很有自信,这怕不是编故事编得自己都信了!
最终,这场交涉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易然目送着带着狐狸面具的傅离开,转身辞别了掌柜,也道回了府。
傅想洗白自己的人设是不可能的,但给他画个好一点的形象还是可以考虑一二的。
用过午膳,她差砚去请了傅过来,在院中支了一张板凳,准备磨练一下自己的画技。经历了昨晚之事,傅吃一堑长一智,先向砚问了易然的具体安排,得知她准备给自己作作画,这才放心前去。
走进院中时,易然正在石桌旁撑着头憩。秋阳从枝叶的綒隙间落下,洒在那方的石桌上。他在门口顿了顿,缓步走上前去,垂头量着睡梦中的易然,半晌,心中忽升起个念头——上午忘了同话本先生,书中的然姐也可以画得再好看一些。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日头往西移了些许,正照在易然的头顶。她睡得有些不安稳,睫毛颤了颤,似是要醒过来。傅觉得自己此时应该直接把她叫醒,或者等她一会儿自己醒来,可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替她遮住了灼灼的日光。
易然的头往下垂了垂,复又沉沉睡去。过了半晌,傅的手臂撑得有些酸了,忽听她梦中呓语,喃喃了句什么。傅没有听清,微微俯下身去,半晌,易然又了一句,这次他听清了,易然的是“狗子”。
他偏头想了想,易然的应该是雪,看来她多半是做了噩梦。他伸出手,向拍拍她的背,手停在半空,又生出几分恍然,早前他还同易然水火不容,这不到一月光景,自己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
傅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这场亲事其实还不错。这念头刚生出来,又被他压了下去。若是传出去,他被抢亲后当真如话本中所言爱上了然姐,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白兔,岂非要让话本先生笑掉大牙。更何况,那老头上午还信誓旦旦同他,他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他生出这样的念头,岂非自己了自己的脸。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半边脸颊,后退了几步。不行,最好还是等易然先同他剖白,而后自己再顺水推舟应下。这样等下次再见到话本先生,也好理直气壮地同他,自己只是被易然的百折不挠所动。
想到此处,他垂头瞧了眼易然,自成亲以来,她一直明里暗里地关切于他。其实她应当是喜欢着他的吧,只是因着自己迟迟没有回应,这才生出了些犹疑,是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僵在最后这步,迟迟未能前进半分。
或许自己应该给她些许暗示呢,傅如是想到。
正思忖间,听得易然复又呓语道:“狗子…”
看来昨日的大黑犬给她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理阴影,傅瞧着自己仍停在半空的手,心下挣扎片刻,终于决定拍拍她的背安抚一二。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便听得易然继续道:“狗子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呢?”
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除了昨晚那场闹剧,易然应该从没见过雪吧,雪又是何时对她表达的喜爱之情,莫非今天上午她去孟时府上同雪和解了?
正迷茫间,易然又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狗子比傅容易一点。”
傅:“...”
他没听懂易然话中的意思,也不清楚狗子是何方神圣,但可以确定的是,狗子绝不是雪,应当是一个人。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个念头,易然不会有别的狗了吧!
这样一想便能解释得通了,成亲后她对自己不冷不热,还将自己赶出了院子,这一切的一切,莫非是因为她心中有了狗子!
傅分外不解,听狗子这名字便知此人必是个粗鄙之人,这人是比他饱读诗书,还是比他丰神俊朗?易然莫非是眼瞎了,这才瞧上了狗子!
正思忖间,易然已悠悠醒转。她茫然地瞧了傅片刻,觉得他的面色不太好,于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很久了?”
傅轻哼一声:“是我来得太迟了,怎么,是不是还得排个队?”
易然一时不知傅怎么好端端的便阴阳怪气起来,皱眉道:“是我不心睡着了,下次若你来了,叫醒我便是。”
傅瞥她一眼,沉默片刻:“若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易然一把拉住他:“诶,不是了给你画张画像,怎么这便要走了?”
傅抿抿唇,偏头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墙角那只凳子上。易然摸摸下巴,不知为何,傅这样子让她想起了从前养的一只猫。那猫是个分外黏人的,自己离了它的视线便要委委屈屈地叫,等回来找它,它又跳上猫爬架,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只时不时拿余光瞄她一眼。
她一抬头,正瞧见对面的傅迅速移开目光,瞥向旁边一方矮墙。
易然:“...”
顿了顿,她道:“夫君,你得把头抬起来,这样我才好照着你的五官描画。”
傅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分外高傲地瞥了她一眼。
易然:“...”傅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吃错药了?
她铺好纸笔,朝傅道:“别板着张脸,笑一笑。”
傅淡淡开口:“我不太喜欢笑。”
易然:“???”
直至此时,她可以确认一件事,傅今天很不对劲。思忖片刻,她同砚咬耳朵道:“你中午去寻傅时,他有什么异常吗?”
砚茫然地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对了,听姑爷今日午膳多吃了半碗饭,会不会是吃饱了撑的?”
易然瞥了傅一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凡事都有个因果,吃得太饱只能是坏情绪的一个契机,却不会是它产生的根源。易然想了一会儿,昨日晚上傅还好好的,今日他只去了趟书肆,莫非是同自己的对话使他生出了些情绪?
易然提笔蘸上墨,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几笔,状似无意道:“夫君上午去哪儿了,我在府中没寻到你。”
傅抿抿唇:“寻我做什么?”
易然奇道:“作为你的娘子,我难道不该关怀一下你吗?”
傅似是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还关没关怀其他人。”
易然又落了几笔,觉得傅的占有欲委实太强了些,所以他是在怪自己没关怀到他?
她抬头望向傅:“也不能镇日围着你转呀,那样你不会烦吗?不过夫君放心,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放着你的。”
傅喜怒莫辨地点点头,也不晓得听没听进去自己这番表示。片刻后,他状似无意道:“你觉得狗子这名字如何?”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易然的笔一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她重新抽了张纸铺好,心下不免生出些狐疑来,自己在三年后随口给傅铮起的化名,三年前的傅怎会知道?
“挺可爱的,我很喜欢这名字,”想了想,她斟酌着问道,“怎的忽然问这个,你认识什么叫狗子的人?”
傅沉着脸道:“那倒没有,这名字恶俗至极,我不会与这般人相交的!”
易然:“...”没想到,原来傅是这样看待这个名字的。也不知三年后的傅铮发现狗子就是他自己时,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不知这方时空的发展会不会和先前一般无二,易然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傅做个心理建设:“夫君,你这话就不对了,名字中带这个字是为了好养活,譬如狗子,再譬如二狗。”
到此处,她想起作恶多端的山匪头子二狗,补充道:“二狗就算了,但狗子这名字还是很好的,听着就像是朴实善良之人。”
傅反驳道:“总之我就不喜欢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易然噎了噎,不明白他为何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执着。算了,谁还没个不喜欢吗,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其后傅便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易然找了几次话题,终于也被他爱搭不理的模样惹恼了,索性埋头作画。
日暮时分,一幅画总算完成了,线条虽不太流畅,但瞧着有了六七分相似。易然提着笔,愤愤地在画中翩翩公子的面颊上加了两道横肉,搁了笔,叫砚去传晚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砚提了食盒来,就在院中把饭摆了。傅仍抿唇坐在墙角,听到那头的动静,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不出所料,桌上没有他的碗筷。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易然客气让道:“不吃完再走吗?”
傅顿了顿,转身回到院中,撩袍坐下:“也好。”
易然顿住筷子,瞠目结舌地瞧了他一眼,而后朝砚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再取一副碗筷来。而后,她瞧着桌上的饭菜,不由生出些惆怅。她素来是一个人用晚膳,因此特意嘱咐砚少取一些,够她吃就好。如今添了个傅,俩人根本吃不饱肚子。
傅面无表情地拎起筷子,上来便伸向了她面前的东坡肉。易然很是肉疼地瞧着碟中寥寥几块肉,亦伸箸去夹。两人同时夹到了一块肉,彼此僵持着,谁都不肯相让。
易然道:“我先夹到的。”
傅哼了一声:“凡事都讲先到先得吗?”
易然奇道:“不然要后到先得?”
傅抿抿唇,忽然撤了筷子,易然没来得及收力,险些将肉掉到桌子上。她一面将肉送进口中,一面瞪了傅一眼。
傅慢条斯理地去夹一道西芹:“先到先得,这话娘子可得好生记下。”
易然觉得傅今日简直是来找茬的,懒得同他废话,只管埋头吃饭。不多时,一桌菜被两人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易然摸了摸半饱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得了,权当减肥吧。
傅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踟蹰片刻,转身道:“你画的那幅画怎么算?”
易然没好气道:“什么怎么算?”
傅的神色间现出一丝挣扎,片刻后,拂袖离开了。
易然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不可理喻。
是夜,她睡得正酣,忽听砚焦急拍门道:“姐,院里进贼了。”
易然披衣起身:“进贼?”
砚道:“正是,我晚上起夜,瞧见院里有道人影,瞧着是个男子,我吓得叫了一声,他听到响动,吓得翻墙跑了。”
易然安抚好她,出去叫了守夜的侍卫,让他们在府中搜查一遭。又与砚提着灯将屋里屋外检视了一番,各屋门窗都完好无损,里面的贵重物什也没有丢失。若真要细论丢失的物什,倒也勉强算有一件——她傍晚时分搁在外头的画不见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金贵的东西,贼寇应该不会傻到去偷这些。估计是夜里风大,被吹走了,或者被什么路过的野猫叼去了。易然不甚在意地回了屋中,将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稳妥起见,又在门窗上挂了风铃,这才重新睡下。
白日里,她去请锁匠来,准备将府中各处的门窗都加固一下,回来时正撞上下朝的傅。傅朝她这边望了一眼,清了清嗓子,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易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觉好气又好笑,这是要吸引自己的注意,等着自己先同他开口吗。她偏不!
傅瞧着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的易然,噎了噎,开口道:“你也回来了?”
易然“唔”了一声,转身看向他:“夫君有事找我?”
傅指了指跟在她后头的锁匠:“这位是?”
易然道:“我请师傅来修修府中各处的锁。”
傅抿了抿唇:“好好的,怎的想起修锁了?”
易然摆摆手:“昨夜有个蟊贼潜入了我的院中,被砚撞了个正着。今日我着人检查了一遍各屋的门窗,约莫是有些老旧的缘故,锁扣都有些松了,我便想着趁此机会将它们一并修上一修。”
“那便有劳娘子了,”傅顿了顿,复又关怀道,“昨日你的院中没丢什么东西吧?”
易然摇头:“这倒没有,估计那贼尚未来得及进到屋中,便被砚惊到了。”
傅无甚惊讶地点点头,顿了顿,状似无意道:“砚看清那贼人的脸了吗?”
易然尚未来得及答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若砚看清了,可以让她画下来,送去官府。”
易然觉得他今日分外啰嗦了些,不然呢,画下来摆在屋中供着吗?不过遗憾的是,院中黑灯瞎火的,砚又受了惊吓,全然没看清贼人长了什么模样,只同他身形上与傅有些相近。于是她如实道:“脸是没看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此话的傅似是长舒口气。
她继续道:“不过砚身量上与您倒是有几分相似。”
傅矢口否认:“不可能。”
易然奇道:“夫君也瞧见那贼人了。”
傅移开目光: “那倒没有。”
易然将信将疑地瞧了他一眼,片刻后倒也理解了他这态度,任谁被与贼人放在一处比较,心中应该都不大舒服。想到此处,她也觉得方才的话得有几分唐突,于是带着歉意道:“我方才的话只是就外形而论,夫君行事光明磊落,自不能与那梁上君子相提并论。”
傅掩唇咳了咳:“唔,其实昨晚的梁上君子…”
易然问:“如何?”
傅瞥了她一眼,坚定道:“那人的行径太恶劣了,这样,你让砚把昨晚的细节回忆一下,回头我去找孟时帮忙查一查。”
易然道:“如此便有劳夫君了。”
回到房中,她铺纸研墨,开始准备下月初一的《白兔他在劫难逃》。刚写了几页纸,便听得门被吱呀一声推响了。她一抬头,便见多日未见的傅铮立在门边,正含笑望着她。
易然丢下笔走上前去,伸臂抱住了他。傅铮的耳根有些发红,亦抬手揽住她。易然望着他:“一切还顺利吗?”
傅铮微微颔首:“我们猜的不错,端王的手确实伸向了花溪寨。他在花溪寨附近一座山里建了个兵械库,江北的难民应该是被带去了那里做活。”
顿了顿,他补充道:“事情有些棘手,除了兵刃,端王还有意造火炮,我看过图纸了,设计得很不错,三年时间,足够备上大量有杀伤力的火炮了。”
易然道:“大人的意思是,端王要反?”
傅铮思忖片刻:“他如今尚在韬光养晦,一时半会儿反不了,不过过上三年五载,必有一场浩劫。”
易然拧眉道:“无法避免吗?”
傅铮叹口气:“等回去之后,我会尽力一试。一旦有了战争,无论胜败,生灵涂炭是免不了的。”
易然点点头:“我信大人。”
傅铮垂头瞧着她:“听你叫傅夫君叫得挺顺口的,怎的到我这儿便如此生分?”
易然笑道:“这不是为了区分一下吗,等从这里出来,我也叫你夫君,这般总可以了吧?”
傅铮道:“反正傅也是我,有什么可区分的,你现下便叫一个听听。”
易然:“...”同傅争风吃醋时他可不是这么的。
转念一想,傅铮奔波了数日,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他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夫君。”
话音甫落,便听得门口传来傅的声音:“娘子这是叫谁呢?”
傅铮的面上露出些许不悦,刚想些什么,易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你先去衣柜躲一躲。”
傅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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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乃皇家豢养的顶级杀手,用人血滋养出一身绝世功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某一日,他接到御令去刺杀一位朝廷重臣,划破帐帘的瞬间见到一位小姑娘软软地从床上爬起来,扑通到他怀中,粉嘟嘟地朝他翘起小嘴喊了声“哥哥”。李允闻到了小姑娘身上清新的血香,也罢,再养几年,待她大些了便可以成为他供血的“活肉”。自此小姑娘被养在宅院,神来杀神佛来杀佛,无人再敢动小姑娘分毫。小姑娘除了哥哥谁都不要,要哥哥陪着吃饭饭、睡
青春 53万字 2022-04-15
乔冬悠有个煤老板爹,从小不愁吃不愁喝,每天不学无术、挥金如土,没想到在她大学毕业准备回家养老的时候,老爸破产,瞬间家徒四壁啥啥都不剩,只留一堆外债。关键时刻非遗系统挺身而出,浑身上下散发出金钱的光芒。【骚年,想发财吗?快和我一起做个快乐的割漆人吧!】做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娇气包乔冬悠:???一句话简介:神级漆画师立意:非遗之美,源远流长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升级流 直播
青春 19万字 2022-04-15
据传,大燕朝战功赫赫的战神萧承绍被个长相妖艳的废物断袖勾了魂! 形影不离,同塌而眠! 笔直的弯上歧路,一去不回头! 皇帝愁得胡子都白了,强行下旨为燕王选妃 典礼上,萧承绍当众砸烂酒杯,以示决心 “本王此生只会娶阿月一人为妃。” “可他是个男人!” “本王就喜欢男人!” 某断袖默默扯了扯他衣角:“那个,王爷,如果我说,我其实是个女的,你会不会打死我?” 萧承绍:…… …… 全大燕朝都以为赢家七少爷
都市 102万字 2022-05-08
五年前恐怖复苏,恶灵席卷人间。李长夜侥幸不死,从此稳如老狗,杀人必挫骨扬灰,凡事谋而后动,从不轻易步入危险之中。五年后,恐怖席卷而来。在无尽的黑暗绝望当中,李长夜步步为营,杀出一条血路。
都市 314万字 4个月前
在方青青濒临死亡之际,意外得到一个系统,完成任务修满积分就可以重新活下去。 原主是方家唯一的宝贝闺女,本该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 为了让小儿子能娶上媳妇,方老头去深山探险却是摔断了腿。 哭唧唧快要娶不上媳妇的蠢儿子、躺在床上生命垂危的老头子,方母一咬牙为了八两银子把原主许给了村里的病秧子秀才郎冲喜。 方青青过来的时候正是原主以为爹娘要把她给卖了一气之下悬梁自尽,方母抱着昏迷不醒的闺女嚎啕大哭 “青
都市 86万字 2022-09-15
原名《男人只会影响我上朝的速度》开局登基文案一崔漾生于大成崔家,摄政爹纵着,八个哥哥宠着,自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养得刁钻跋扈,恣行无忌,中秋佳节被册封为大成唯一异姓公主,却在册封礼当日,满门被灭。青梅竹马的小皇帝算计她,真正掌握了皇权。位居世家之首的未婚夫将她射下曲江,接连打捞尸首三月,一丝生机也绝不放过。求娶被拒的政敌趁人之危,妄图强娶豪夺,将她变成笼中雀。上京城许多人摆茶庆贺,长安大街鞭炮皮
其他 33万字 2022-0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