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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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七八十岁的年龄，满头白发，一见到她后就激动的往前挪了一步，颤颤巍巍地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啊，甘棠。”

“怎么了，郭爷爷？”甘棠连忙扶住他：“您进屋来吧。”

“不了，我就不进去了。”郭老头儿叹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这一段时间你妈有没有联系过你啊？”

甘棠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不妙的念头，她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前两天，她带着开锁的人过来了。”郭老头儿伸手颤颤地比划了比划，情绪激动了起来，“我在隔壁听见她先是砸了砸门，然后又在外面喊你名字，后来估计是发现你不在家，就电话叫开锁的过来了。”

“然后呢？她又干什么了？”甘棠听到这里时，眉眼已经冷了下来，脸上似覆着一层寒霜，指尖扣入掌心，浑身都在竭力压抑着怒气。

郭老头儿也发现甘棠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好看，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孩子，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是什么人，我当时想出去阻止来着，结果还没两句呢，她就指着我的鼻子臭骂，怪我多管闲事。”

甘棠强撑着露出笑来，冲他道谢：“真是麻烦您了郭爷爷，我回来看家里一团糟，本来都想去报警了，多亏您过来告诉我。”

“没事，大家都是邻居嘛，更何况我和你外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郭老头儿笑起来，拄着拐杖摆了下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提醒道：“对了，甘棠，你可别跟你妈吵架，有什么事好好，别气坏了身体。”

“您放心吧，郭爷爷，我会处理好这事儿的。”甘棠点了点头，答应道。

郭老头儿内心也知道这母女俩一直有结，但也不好再多些什么，叹了口气，在甘棠的搀扶下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甘棠连早饭都没吃，掂了包坐车就往关林去。

关林的楼房跟老城区很像，都不算很高，而且年头久远，甚至还有很多自建的独栋楼，有种城中村的味道。

甘棠沿着街一直往里走，绕了好几个弯，也没找到地方，正发愁怎么办时，碰巧前面的树底下有几个中年妇女围了一桌在麻将。甘棠稍微思索了几秒，果断走上前，礼貌地问旁边正全神贯注紧盯麻将牌的一个女人：“您好，请问您知道孟迎这个人吗？”

准备伸手接牌的女人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甘棠，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跟她什么关系啊？”

甘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她女儿。”

“女儿？”听了这句话后，几个麻将的女人都惊讶地抬起了头，意味不明地对视了几眼后，其中一个人开口：“我们没听她有孩子啊？”

甘棠默了默，垂下眼故意流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柔弱地回答道：“她从就不怎么管我，我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有着这么坎坷的经历，几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眼里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怜惜，“唉，孟迎也真是的，这么好看的闺女都不要。”

甘棠向下弯了弯嘴角，垂下眼皮没有吭声。

“她原来这时候都会在那边儿的麻将馆牌。”其中一个卷头发的中年妇女开了口，给她指了指方向，但随后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两天应该都在家吧。”

“在家？”甘棠蹙眉问道，眼里生出几分疑窦。

“是啊。”另外几个人也附和着点点头，七嘴八舌地道：“我们这几天在街上都没见过她。”

“前几天有个男的来找她，我看跟她年龄差不多大，后来她就感觉忙起来了。”

甘棠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赶忙追问道：“您有个男人来找她了？您知道大概长什么样子吗？”

几个中年妇女被问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始拼凑着回忆：“好像有一米七五左右吧？短头发，挺瘦的，人长的算是端正，但总有种不太好惹的感觉。”

“哦对了，我记得好像他脸上还有一条疤呢。”

甘棠整个人恍惚地僵在了原地，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男人模糊的脸。

十多年前还年幼的她坐在那人的自行车后座上，正逢雨天路滑，迎面遇上疾驰而来的车，那人来不及躲避，忙往旁边一大转，自行车“咣当”一声翻倒在地，他下意识用腿支了一下，想要护住身后的甘棠，结果自己的脸刮到了旁边的围栏上，留下一道深深地疤痕。

她吓得哭了起来，指着他满脸的血道：“爸爸，你脸受伤了！”

那人不在意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答道：“没事，甘棠没受伤就行。”

明明那时候他是个那么称职的父亲，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甘棠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旁边中年女人的呼喊声让甘棠如梦初醒，她从思绪中匆匆抽离，回过神冲她们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儿跑神了，那请问孟迎她住在哪里啊？我很久不来这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你沿着这个电线的方向往里走，然后前面有一棵泡桐树，遇见那之后往右一拐就到了，一栋二层白楼。”有人给指了指路。

“谢谢。”

甘棠点头道了谢，转身准备离开，还没等她走远几步，就听见背后的女人们开始声议论了起来。

“唉，孟迎她闺女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吧？”

“这谁知道，她一天天的不是去赌就是去混，乱着呢。”

“我猜她现在估计在跟前几天那个男的鬼混呢。”

“可怜见儿的姑娘，好好的摊上这么一妈，怪不得不愿意来往啊。”

这些话似虫子一般趁甘棠不注意时沿着她的耳道钻进了她的脑子里，一寸一寸在啃食着她。她恍惚间又想起了时候同学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这句话像是一个禁锢的魔咒，困扰了她很久一段时间。

甘棠倏地回头望向那些正指指点点的女人们，她们吓了一跳，呐呐地噤了声，尴尬地转回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搓洗着桌上的麻将牌。

甘棠没有话，回过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大步离开。

紫阳到重庆只剩下了五六个时的车程，厉戎和陈培风一早就收拾好行李，随意吃过早饭后匆匆上了路。

今天的天气极好，日头高挂，两个人跟着导航上了高速，越往重庆方向走，路上的车流就越多。

陈培风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水瓶喝了一口，然后偷偷瞥向身旁正专注目视着前方的厉戎，他心里有些崩溃，绞尽脑汁想逗他开心，试图破车里令人窒息的静谧，“厉哥，你猜猜重庆这边儿的同事是谁？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到了就知道了。”厉戎脸色淡淡地回答。

“……”

陈培风刚想出口的答案被堵了回去，他不死心，又找了一个话题问他：“厉哥，你觉得游仙枕会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厉戎表情未动地吐出四个字。

“……”

“那我们晚上到了重庆去吃火锅吧？那个同事听咱们快要到了，特意给我发信息请吃饭，我还没吃过最地道的重庆火锅呢。”陈培风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随你。”

“……”

陈培风彻底泄了气，轻声嘟囔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啊？”

他本意只是随口的一句吐槽，没想着厉戎能给出个什么回答，结果他刚刚把脸扭向窗外，就听见驾驶座上的男人声音平静的开了口。

“因为她在我身边，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事儿。”

陈培风惊讶地转过脸，望着右手边的男人，半晌一句话也不出来，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他所认识的厉戎了。

原来的那个厉戎，性情冷淡，做事果敢，从不拖泥带水，不是没有女警给他递过情书告过白，相反的，凭他这一副样貌和身世，在警界都是远近闻名，甚至曾被局长趣过，厉戎是文物警察中间的“一枝花”。

可他每次听到，都是一笑带过，从来没放在心上，清心寡欲得像是个出了家的和尚。

陈培风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陷入爱情的厉戎，竟会是这般模样。

也拥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与普通人别无两样。

“厉哥，你怕过吗？”陈培风忽然问道。

厉戎撇过眼望了他一下，笑着：“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陈培风也笑，回答他：“因为从我认识你以来，好像就没见你惧怕过什么，总是那么优秀，让人望其项背。”

“从前的我，确实不怕，反正孑然一身，抵不过就是这条命，有什么好怕的呢。”厉戎无意识地顿了一会儿，才接着：“现在不行了，遇见甘棠以后，处处都怕，怕她饿，怕她冷，怕她受伤，也怕她难过。”

陈培风听到他的回答后，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厉戎注视着前方的路，平静地自嘲道：“所以我才让她回洛阳，你也看到了，这一路我根本保护不好她。”

“可是厉哥，”陈培风忽然不解地开口：“嫂子离开你，她不会更难过吗？”

这句话像破空而来的利箭一般，直勾勾刺入厉戎心脏，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方向盘，没有回答。

这是一道无解题。

他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