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对不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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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叔叔您看看我这脸！都给成这样了！”

派出所调解室里, 江潮拽着警察不撒手，“我才多大啊！现在给我毁容了以后怎么办！要是找不到对象我爹不得拿鸡毛掸子抽死我！警察叔叔！您一定得给我做主啊！”

比起脸上顶着几块淤青，哭天抢地抹眼泪的江潮, 石果要淡定得多。

她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没错, 后面最重的那几下都是我的, 头上也是。嗯, 我平时练散。揪领子？都起来了还管什么揪领子揪头发, 难道要看着他发疯揍我们班同学？”

西川一中附近就有派出所，出警快, 不到三分钟，警察便冲进教学楼。

那个时候，戚从峰已经被石果制服。大家七手八脚，将他结结实实按倒在地。

警察铐走戚从峰, 又叫几个同学来了解情况，许愿他们自然当仁不让。

“是的，是他父亲先动的手。”

面对警察的询问，陈诺口齿清晰、条理清楚，“我当时坐在教室后排，正好看到了。楼道里应该也有监控, 如果需要的话, 你们可以向校方调取监控录像。”

“而且他父亲还想我们。”他指了指哭哭啼啼的江潮, 又展示自己手背上被挠出的血印, “班上同学都能作证。”

许愿坐在调解室角落，听着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询问陈诺他们。

尽管已经到了派出所，戚从峰高高扬起铁锹的动作，仍然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许愿见过戚野脸上被衣架抽出的血痕，见过他充血红肿的眼睛, 也见过他脖颈上狰狞淤青的手印。

那些伤痕看起来已经很可怕。

但远远没有举着铁锹、试图直接劈在男孩头上的男人恐怖。

她能看出来。

戚从峰没有任何顾忌，根本不在乎戚野会不会死。

“同学，同学。”许愿还在发呆，她对面的警察姐姐在眼前挥手，“刚才是你给我们的电话？”

许愿点点头：“是。”

“吓着了吧？来擦擦脸。”警察姐姐给她递纸巾，“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处理。”

许愿接过纸巾：“那……那他能被关多久？”

警察姐姐想了想：“大概十天左右。”

“啊？怎么这么少？”许愿还没什么，耳尖的江潮捂着脸跳起来，“这不能吧！拿着铁锹砍人就关十天？怎么着也得蹲个两三年是不是？”

石果瞪他：“别大呼叫。”

“可……”江大少爷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不光戚野了，还我呢！姐姐你看看我的脸！这也不能加刑？”

警察姐姐哭笑不得：“同学你先冷静。”

孩子们天真的想法和实际量刑标准有很大出入。

那把铁锹到底最后没砍在戚野身上，踹在腰上的那一脚，也远远构不成轻伤。

更别江潮脸上那几块淤青。

只能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这还是因为戚从峰闯入学校，并发疯了其他同学。

江潮难以置信，许愿也白了脸。

抓紧手里的纸巾：“可他爸爸不是第一次他！”

从来没和陈诺他们过戚野的事，这一回报了警，她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我……我过年见过他爸爸拿皮带追他。之前他的眼睛和脸！他爸爸上次还掐他的脖子，我都看见他脖子上的手印了！”

陈诺江潮石果闻言一怔。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江潮：“许愿你刚啥？”

“他眼睛出血那回也是他爹的？不是自己摔的？”江潮记得戚野右眼通红的模样，直接震惊了，“我艹这真是亲爹？太恶心了吧！”

陈诺有些愣神：“你真的？”

“真的！哥！我的都是真的！”许愿抬手擦了下眼睛，“就是他……他不让我，也不让我报警！”

可不报警怎么办？

戚从峰敢光天化日追到学校来人，回到家后，不定就敢直接活活死戚野。

“我去找一下董队。”

警察姐姐冲同事指了指隔壁，“你们先在这里呆一会儿。”

许愿他们在一号调解室，何老师陪着戚野，在隔壁二号调解室里做笔录。

警察姐姐一走，许愿伸手抹眼泪。

陈诺起身，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没事，咱们现在在派出所。那个人不能再发疯人，别怕。”

许愿摇头：“我没……没有怕。”

她只是担心戚野。

就像他之前的那样，如果这一次，戚从峰只是被拘留十天，出来后变本加厉揍人，他要怎么办？

*

二号调解室。

戚野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无论董队怎么换着方式询问，都绝不开口。

何老师只能替他：“是的，那个闯进学校的男子确实是戚野同学的父亲。当时我不在现场，等我们班同学叫我过去之后，学生已经制服他了。”

不得不，石果平时没有白学散。

这一次，最后还是靠她几个肘击，才成功制住发疯的戚从峰。

“警察同志。”何老师毕竟年轻，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也挺害怕，“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我们班那几个动手的学生没事吧？”主要的是把戚从峰脑袋磕出血的石果。

董队摆手：“老师你放心，这是成年人进入校园殴未成年人，班上孩子又，不会有事的。”

正着，警察姐姐敲门：“董队。”

把人叫出去，两个人在走廊里嘀嘀咕咕一会儿，董队再回来时，脸上表情严肃许多：“你父亲之前在家也这么你？”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

戚野稍稍皱眉，想起刚才许愿哭着来拉他手的模样，又很快松开。

“你们不用教育他。”

他淡淡道，停顿几秒，又，“如果真心想帮我的话。”

反正戚从峰关不了几天就会出来，到时候回到家，可没有人会像今天这样帮他。

男孩语气很硬。

何老师在听见董队的话时便愣住，此刻更是瞪大了眼：“戚野？”

戚野断她：“我真的，老师。”

只要他在那个老房子里住上一天，他就不能过多招惹戚从峰。

否则，又会像那个脑袋夹在门板与墙壁里的夜晚，被男人闯进房间拖下床，丧心病狂地殴。

戚野这话的挺不客气。

至少何老师看上去像是被气到了，突然站起来瞪了他一眼，拿着手机走出调解室。

不知道去做什么。

戚野不太关心这个。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来派出所的路上，警察先把他送到路边诊所包扎，好在只是蹭破了一点皮，简单拿酒精消毒清创就行。

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不算什么。

男孩几乎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盯着一颗深深嵌在掌心里的沙砾，他百无聊赖地想。假如戚从峰真的被关起来，在释放后，他是不是应该再厚着脸皮去找南哥帮忙，或者干脆在北南住上一段时间。

毕竟以醉鬼的德性，今天只是被骂了句不要脸，都能追进学校拿铁锹砍人。

要是被拘留，肯定恨不得直接死他。

总之老房子是没法儿再待了。

何老师出去的几分钟里，戚野想了很多。

最后甚至考虑，实在不行，就像许愿曾经过的那样，拉下脸拜托江潮。

工厂、保安室，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能遮风挡雨，睡在哪里都行。

董队又问了几个问题。

戚野恍若未闻，把自己想好的选择在脑海里一个个排出来。

正在标序，何老师推开门。

一向如大姐姐般温柔，这一次，何老师的表情比之前生理期风波时还沉。

“你啊你！”在隔壁听许愿完，她气得要命，“刚开学不是过了，让你有事就找我？”这俩孩倒好，一个比一个瞒得严实。

一点儿不客气，她抬手给他一个重重的脑瓜崩儿：“想把老师气死是不是！”

何老师这一下弹得不轻。

戚野被弹懵了。

“钱主任在来的路上，我刚把你的情况和她了。”何老师黑着脸坐下，“钱主任学校那边她来安排，以后你就来咱们学校住宿舍。”

只是初中，西川一中住校生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宿舍楼常年空着大半，想要找个房间，还是很容易。

看见男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何老师断他：“钱主任了，不许你交住宿费。你要是还有意见，待会儿自己给钱主任。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警察叔叔的话！”

着，何老师又敲了下戚野的脑袋。

这一下敲得比刚才轻，男孩捂着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

戚野觉得，这是他活到十四岁，经历最魔幻的一天。

在初二（3）班同学们七手八脚帮他按住戚从峰后，令学生们闻风丧胆的钱主任从家里赶来。

板着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在走廊里握着董队的手，拜托警察一定好好处理戚从峰。

“孩子这边住宿不是问题。”钱主任，“就让他住宿舍，咱们学校假期有值班老师，不怕没人看着。”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看向戚野：“我听你们何老师你父亲问你要钱，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不愧是物理老师，提问一针见血。

“大概……”戚野不知道该什么：“大概是赌博。”

这个问题董队刚才问过他，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钱主任点点头：“我明白了。”

“警察同志。”她立刻转头看董队，“这个赌博你们是不是要查一查？和刚才闯进校园殴未成年应该能一起算？而且既然有赌博，那大概有借高利贷或骗钱？对了，有没有非法开设赌场，涉.黑涉.恶的可能？要是有的话能一起判吧？”

戚野：“…………”

许愿他们和何老师：“…………”

总之，钱主任是个办事雷厉风行的人。

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先搞定派出所这边的程序，又电话弄好了戚野入住一中宿舍的流程。

“我家里孩儿今天有点吐奶，先走了。”她拍拍何老师的手，“待会儿你带他直接去宿舍就行，有什么缺的东西给我发消息，我明天带过来。”

着，匆匆离开派出所。

何老师把钱主任送到出租车上，回来看见几个孩儿面面相觑，多解释了句：“钱主任生孩子生得晚，你们入学上半年她刚生。”

休了没几个月的假，匆匆回学校上班，很让人佩服。

大家：哇哦。

“行了，那你就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何老师到底不忍心训戚野，“老师和你一块儿去？顺便帮你叫个车？”

江潮立刻举手：“不用了何老师！我们去！我们去！”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电话。

拨号的同时，他又顶着脸上的淤青，上来捶了戚野一拳：“不许你不啊！真是的！你要是早点，我至于今天遭这回罪！”

石果也抱着手臂冷哼：“就是，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陈诺虽然没有跟着他们什么，但同样没上来劝架。

只是笑眯眯看着戚野。

唯一没敢话，也没看他的就是许愿。

虽然事情暂时得到解决，对上男孩的视线，她还是很心虚。

毕竟他之前一而再再而三过，不许报警，她却没有听他的话。

是真的没底气，许愿甚至不敢露面。只能躲在陈诺背后，低着头，希望戚野不要发现她。

这当然不可能。

她拽着陈诺衣袖不撒手，垂下眼，就看见面前出现一双白球鞋。

还是上回踩纸青蛙的那一双。

穿的时间长，但很干净。因为清洗次数多，球鞋边缘泛出一层细轻微的毛边。

看起来绒绒的。

生怕戚野要问她为什么报警。

许愿抿了抿唇，想要开口抱歉。

“对不起。”

他却先一步抢了她的话。

几秒后，又认真对她：“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