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赴家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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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好应付，七大姑八大姨们的问候，可就招架不住了。

每年元旦这天的晚上，照例的家族大聚餐，依然是每家轮流做东，只是聚餐的地点，已经从家里转移到了饭店——

一个远亲开的淮扬菜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个电话，永远有他们一家的大包厢。

城的人情社会，远比大城市要根深蒂固地多，就像离不开网的蜘蛛，滋养着你，也牵绊着你。

袁纯拼了命地逃离，最后也才逃出不到100公里外的鲸市。

最成功的姑姑家表哥，倒是去了上海，可惜被魔都的房价折腾地死去活来，白天在外贸公司，晚上还要做兼职，因为他要给他的上海姑娘一个靠得住的承诺。

袁纯曾偷偷问他，值得吗？

表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不也是？

袁纯摇摇头，这能一样吗。

这新年聚餐，可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看看家中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们隆重的穿戴，就知道这是一年岁末的重要舞台，羡慕别人还是被被人羡慕，这个无法控制，但是输人不输阵还是能做到的——人靠衣装马靠鞍，装谁不会啊。

即使是佛系的袁妈，也画了淡妆、穿上了紫色丝绒旗袍，戴上了珍珠项链，外面套着一件袁纯重金资助的貂皮大衣！

看得袁纯是只捂脸：“妈妈，你这样子，我都不好意思走你旁边。万一被我认识的人看见，多尴尬啊！”

“你在外面，上大学4年，工作5年，你回来还能认识谁？”

“同学啊，学、初中、高中同学，还有同校的，怎么也得有好几百人吧。”

“哦，好几百人，男同学也得一半吧，你怎么就不挖掘挖掘、发展发展？”

“都快十年了，我上哪儿找男同学啊！妈妈，你这是转移话题啊！你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扯到找对象？格局能不能不要这么？简直配不上你的这一身装扮。”

“我这装扮怎么了？”袁妈美目一瞪，以示警告。

“你这一身行头，怎么着谈的也应该是股票基金、珠宝黄金、旅游度假、世界局势、女权运动之类，再不济，就和老闺蜜们聊聊抖音涨粉、拍摄技巧这样的专业问题，对吧！”

“哼，就知道拿我穷开心。去去去，把自己也收拾收拾，别给我丢人。”

不嫌自己丢人的袁纯，素面朝天地挽着自家的贵妇出门了。

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的距离，对母女俩是一个正适合边走聊的温馨时刻。

袁爸急着去饭店和远亲招呼、点菜，自己骑上电动车先跑了，其实他就是不耐烦逛街走路，陪老婆孩子更是显得自己就是个行走的钱包。

也就一两个月没回来，袁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还要时不时地停下来问两句、摸一下……

搞得袁妈嘲笑她是个土包子，怎么一点都不像在省会城市呆着的人呢。

袁纯笑笑，谁大城市里的人就一定新潮呢，现在都讲究市场下沉，镇青年才是引领潮流的那个最靓的仔。

连亲妈尚且会挤兑，何况是其他亲戚，大城市和县城的对立，总会体现在别人看你的穿衣扮妆容配饰上。

“姐，姐……”袁纯猛地听人喊，一下子不知道往哪里望，只见身旁一辆红色的车摇下窗户，里面坐着的正是堂妹袁姝，明媚艳丽，画着流行的抖音妆。

袁纯看花了眼，不由地：“大美人，又变漂亮了啊，我都不敢认了呢。”

“姐，你怎么都没变，还跟个学生似的。不和你了，我先去停个车……”话音未落，车已经开出去了。

“妈妈，以前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大街上走，都碰不到老同学。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了？”

“他们肯定都和袁姝一样啊，开着车，我又总是走路，可不就碰不到一起去了嘛。”

“都是作的，屁点大的地方，从城南到城北，骑个自行车也就20分钟，非得开车，每次停车都要了老命了，还不一定有电动车快。”

“不会吧，仪征车位也这么紧缺？”

“车多了，早些年装模作样规划的那些车位，可不就不够了嘛。”

“妈妈，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没出息的，连个车都没有……”

“怎么会，我的宝贝女儿，可是在省会扎根了，眼界宽、见识广，就这可比一辆车强多了。再了，他们的车，不也是父母给买的！”

“妈妈，你怎么这么双标啊。的我的房子，你们没出钱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你那个公寓的钱，可是你外公指定留给你的，我们可没怎么花钱。你还自己还着房贷，已经很棒啦。”

“可我，真的在外面，混得挺差劲的。当初如果选择留在仪征，也许也挺不错，至少我爸不会老骂我没良心。”

“别听他的，刀子嘴豆腐心，谁不知道她女儿在鲸市啊！”

“妈啊，的跟我不是你女儿一样……”

“是是是，哎呦，还跟我撒上娇了，呵呵呵……”

话间，醉忆淮扬也就到了。

起来，袁纯还有点感慨，这餐馆的名字是远房亲戚请她帮忙起的。

当时，袁纯诚惶诚恐地抱着诗经唐诗宋词元曲，又是百度，又是翻书，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名字，从二个字到五个字的，应有尽有。最后远亲选了其中最最普通的这个。

这让袁纯很是反思了一段时间，自己就是做创意的，可好像依然不懂怎么做广告，还有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到底值不值远亲硬塞的大红包……

“哎呀，这不是纯嘛，大半年没见了，这水灵的，有男朋友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袁纯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得笑眯眯地忍受着这位婶子的摸手骚扰，她隔三差五地就来袁纯家串门八卦，她所知道袁纯家的里的事，袁纯都未必知道。

“娘娘（niangniang）啊，你气色真好，最近吃了什么保健品啊？”

“哎呦，你还开娘娘玩笑，我就混个一日三餐，还保健品呢，笑了，笑了哦……”

其实是这位婶婶心里气得要死，袁纯这是在调侃她去年被骗的事。

本命年，她听信了一个算命瞎子的话，在他的指点下，到某家店里买了上万元的保健品，结果吃着吃着就看到仪征新闻上曝光了，这是三无产品，而这位婶婶吃的还是过期的，很是折腾了一阵子，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成了周围人口中的「笑话」。

诸多亲戚中，袁纯和她最是不对付。时候，是因为她极度地重男轻女。

大了吧，这位婶婶倒开始「关心」袁纯的婚姻大事了，因为她找了一个特别满意的女婿，老有钞票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待昔日的「仇人」也格外的宽容，这就是袁纯对此的解读。

估计是气场问题，几乎每个人看见袁纯，都要关心一下她的对象问题。

长辈们也就算了，就连弟弟妹妹们也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差不多就行了，快三十了啊，再不结婚，我们都等急了。”

“我不急，你们急什么？”袁纯气不一处来，语气也就重了起来。

“姐，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谈了个女朋友嘛，我老丈母娘，你做姐姐的不结，我这做弟弟不能先结啊！”堂弟袁爵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呃……”袁纯满脸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姐，别听他的。”袁姝把袁纯拉到一边咬耳朵，“他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准老丈母娘不开心，故意找他麻烦呢，这才把你搬出来事，也就是想多要点彩礼，给自己姑娘撑腰呢！”

袁纯眼睛瞪得溜圆，倒是把袁姝逗乐了，忍不住又调侃她：“姐，你不会真这么纯情吧，这些算什么啊！爵是真喜欢那姑娘。”

“哪有，不就是觉得有点意外嘛。”似乎，眨眼间，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开始忙着成家立业了。

一向事事都先的袁纯，反而远远地落在了后面。虽然，人生在世，很多事没法比，就比如这恋爱结婚，也不是单向操作的事啊。

袁爸弟兄姐妹七个，除了三姑和姑长年在外地带孩子，其他的都在仪征过着安逸生活。

元旦聚，三姑、姑再一次缺席了，但大家族的人依然是坐了满满两大桌。

也不再像时候那样，大人一桌、孩一桌，或者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而是按照家庭坐了。

对于这个变化，袁纯觉得十分有趣，大概是物质太丰盛了，再也不用担心谁吃不上或者吃不好了。

袁爸贡献出一瓶自己珍藏的好酒，很是被自己的老兄弟给表扬了一番。

只有袁纯知道，袁爸这是以退为进，只有在这场合下，袁妈才会允许他多喝两杯，不会过分驳了他的面子。

袁纯趁着没开动，对着桌子上的菜找角度，拍了不少照片，趁人不备，就全发给王与仝了。

王与仝：？

袁纯：家庭聚餐；

王与仝：想邀请我？

袁纯：想得美，诱惑你；

王与仝：定位发我；

袁纯：？？

王与仝：也许以后用得着；

袁纯：发你了，这个餐馆，名字怎么样？（星星眼表情）

王与仝：醉忆淮扬？嗯，不错，挺近的；

袁纯：？

袁纯没再深究，已经开席了，她加入了胡吃海塞的大军。

远亲请的大厨是一位非常讲究的老派淮扬菜师父，点心做得是一绝。

袁纯最是中意他做的千层油糕，饭桌上吃不够，还要外带若干，带回鲸市藏着吃。

在外面，哪怕是号称正宗的扬州茶社，也已经吃不到这种传统味道了。

无它，迎合现代人少油少盐少糖的饮食理念，就把很多传统的做法改良了。

就这个千层油糕，每块糕分64层，一层糖霜一层油，咬一口还会滑坡，绵软甜嫩、欲罢不能。

但是，如果没有猪油和糖，只是一块有红绿丝的发酵馒头，还是千层油糕吗？当然，绝对不是。

袁姝看到袁纯看到猛吃千层油糕，忍不住劝她：“别吃了，这么油，不怕胖吗？”

“世界上，胖也要吃的东西，不多了，千层糕巧好就是其中一样。”

“姐，你吃吧，再劝你，我会有负罪感。”

“那就别劝啦。你又在减肥啊，光啃沙拉菜叶子。”

“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

“女人啊，就不能放过自己！”

袁纯和袁姝只差了半岁，自亲近，虽然她和袁姝妈很不对付，就是之前那个婶婶。时候，袁纯没少替袁姝抱不平。

袁姝结婚了，丈夫是婶婶千挑万选出来的，除了两个人没什么感情基础，也没什么不好，郎财女貌、天作之合。

袁纯从不敢细问她婚后过得怎么样。

这个妹妹逆来顺受惯了，只要婶婶觉得好的，她就会觉得好。

结婚对象是婶婶定的又怎么样，那男的又老又直癌男怎么样，婚前没有感情基础又怎样……

都贫贱夫妻百事哀，袁姝自己至少生活富足，就不算最可悲的。

袁纯觉得蛮可怕的，现代教育下的女孩子，居然会有这么认命的想法，也深恨这个婶婶的贪慕虚荣和自私。

每当袁纯和父母提起袁姝的事，袁爸袁妈也总是在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今天也同样如此，袁纯和袁姝所有的话题，都避开了袁姝老公、袁姝现在的家，老夫少妻，男方又很有钱，总是令人尴尬的。

酒足饭饱、谈兴渐淡，也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袁纯眼神期待地看着袁爸，意思是“我的千层糕呢，别忘了哦！”

袁爸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放心，早就让徐师傅帮你备好了，整整100个，够意思吧！”

袁纯就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老爸威武，一出手就100个，多多的，带回鲸市放进冷冻室，慢慢吃。

这是袁纯和袁爸之间，一个经久不衰的游戏，两个人始终却乐此不疲。

饭店门口，完一圈招呼后，众亲戚或开车、或骑电动、摩托的，都陆续回家了。

袁纯一反常态地赶紧把袁妈赶上了袁爸的电动车，自己吃撑了，准备走回去，消消食……

真实的原因是，她在饭店门口，却在不远处灯火阑珊处，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茕茕孑立，对她笑着，犹如三月春风，和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