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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的病房里, 严敏慧紧闭着眼睛躺在了病床上。
她的头上的伤口即便是被包扎了,也依旧从层层的纱布里透出鲜血,身上手上插满了管子,鼻子上挂着氧气瓶, 脸色苍白的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漂亮和生机。
只有旁边的心率监测仪不断的波动昭示着她还活着。
况穆侧过头一把抓过赵的衣服, 赤红着眼睛问赵:“可能什么........你刚刚可能什么?!”
这个时候况进山两步走上前, 他皱着眉头捏住了况穆的手腕, 用力的掰下了况穆那双失态的双手,声音沉静的接过赵的话:“医生, 她可能就是这两天。”
“这两天什么.......”
况穆抖着声音又问,他仰头看着况进山,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滑落, 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数不尽的悲切,像是在哀求况进山不要再继续往下了。
况进山却依旧毫不留情的继续往下:“可能熬不过这两天。”
可能熬不过这两天......
可能熬不过这两天......
可能熬不过这两天......
这句话就像是一击巨锤锤在况穆的耳边, 那刺耳的声音在况穆的耳边不断的回响, 锤的况穆血肉模糊, 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被抽干了。
况穆惨白着脸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手需要很用力的撑着窗沿才能稳住不摔倒。
他身子半倚着窗沿,脸色苍白的望着况进山。
而况进山也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他。
况穆低下了头从胸腔里发出了喘息,眼睛一闭, 手撑着窗沿的手一松,晕倒在了地上。
况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睁开眼睛目光呆呆的望着医院纯白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的呆, 思绪渐渐的回笼, 况穆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这不是季宵焕家里的天花板。
季宵焕家里的天花板会有一盏淡灰色灯壳的顶灯,而这里的顶灯只是一盏很普通的白色灯壳。
“你醒了啊。”
旁边一个女声响起了起来。
况穆侧过头看着站在床边的护士。
那个护士长得胖胖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正仰着头在看况穆的吊针瓶吊水的情况。
况穆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护士立刻扶住了他的胳膊:“你慢一点。”
况穆想躲开护士的手,却发现自己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吊针瓶出神。
“我这是在哪?”
“哦,你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倒了,现在东阳市中心医院。”
一听到东阳市中心医院这几个字,况穆的目光渐渐清晰,他想起来他现在在哪了。
况穆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那个护士:“严敏慧现在在哪里?”
护士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她茫然的看着况穆:“谁?你再一遍?”
况穆完全没有耐心去解释这个人是谁,他抬起手一把拽下了手上的针头,手背上的血唰一下就飞溅了出来,一下喷溅在了纯白的床单上。
护士被吓得惊呼了一身。
“你干什么啊!”护士一手按住了况穆的右手,另一只手连忙按响了床头的警铃。
况穆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是况穆才清醒过来,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双脚刚一触碰到地面,腿就像是两条软趴趴的面条一样,直接跪倒了地上。
护士立刻弯着腰要去扶他,她又撞到了旁边放药的铁架子,上面的药瓶子撞得叮铃桄榔作响。
一时间病房里乱成了一片。
这时候病房的大门被开了,况穆扬起脑袋看向了门外。
门口站在两个保镖,况进山换了一身衣服,穿着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走了进来,浑身都带着一种肃冷的气场。
他一进门看见况穆,就皱起了眉头,沉着声音对护士:“你先出去吧。”
护士这才如释重负的站起了身子,推着自己的推车快步的走了。
况进山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沙发上,淡淡的看着况穆很艰难的站起了身子,:“等会去看看你妈妈。”
况穆虚喘了两口气,单手撑着床沿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乐观,刚刚醒了一次,意识还算清醒,等会吃完饭就去看看她吧。”
“我现在就要去。”
况进山目光上下量了况穆两眼,却也没有再多什么,他站起身:“那就来吧。”
况穆跟着况进山走出了病房,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发现自己的病房也在二十二楼。
这一层楼被况进山给包了下来,没有其他的任何病人,走廊里每隔几米就站在一个保镖,而况穆和严敏慧的病房分别在这层楼的两个尽头。
况穆一路上走的有些踉跄,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脚步虚缓,需要手扶着墙壁才能跟上了况进山的脚步。
况进山带着况穆一直走到了严敏慧的病房前,让旁边的保镖给况穆开了大门。
况穆走近了那间病房。
病房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仪器,滴滴的闪烁着。
严敏慧躺在床上,好几条管子从她的皮肤里插进她的身体里,让况穆看着就觉得身体一阵刺痛。
况穆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了严敏慧现在的情况。
此时的严敏慧面色如土色,脸颊浮肿,脸颊右侧有一大道的伤痕,不仔细辨认已经看不出她的容颜。
她睁着眼睛,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像是一个失去意识的植物人。
都人一病倒,就如同枯萎的树木,就算是之前再漂亮再生机勃勃,也挡不住生命的流失。
而现在的严敏慧就像极了一颗将要枯萎的树木。
况穆越是走近她,越是感觉到了一种潮湿阴冷的味道,就像是走过一条刚刚下过雨无人清理且阴暗的巷,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
这种味道况穆曾经在他的时候,一个在学校门口摆摊的老人身上闻到过,后来没有几天那个老人就去世了。
况穆一步步的向前走,直到他走进严敏慧的视线里,严敏慧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从嗓子里发出来两声闷哼,那双插满管子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抬起来。
况穆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垂着头看了看严敏慧,拉过了旁边的椅子坐在了严敏慧的身边。
严敏慧的嘴巴和鼻子被氧气罩盖住了,嘴巴张了张,呼出来一阵热气在氧气罩上。
况穆看的出来她是想要话,于是况穆抬起头望向站在玻璃窗外的那个老医生。
医生朝况穆点了点头。
况穆低下头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细长冰凉的指尖覆盖在了氧气罩了,轻轻的将严敏慧的氧气罩摘了下来。
一旦脱离了氧气罩,严敏慧粗喘了两口气,干裂起皮的嘴巴抖了抖,声音为不可闻的叫了一声:“穆......”
她的手指朝况穆的方向动了动,指尖轻轻的盖住了况穆的手。
况穆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开,但是最后还是定定的将手放在了原处,轻轻垂下了眼眸。
“穆,你是不是在怪我......”严敏慧的声音低哑的就像是划过玻璃的砂纸。
况穆的头垂的很低,额发耷拉在他的前额,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严敏慧的拇指抚了抚况穆的手背,她继续:“你在替焕儿怪我.......”
“.......”
严敏慧嘴角勾起笑了笑,又似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从什么都向着焕儿......焕儿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还是一样啊.......”
严敏慧已经很虚弱了,她了两句话就要不停的喘息。
她艰难的喘息了两口,仰头望着天花板像是在呆呆的出神,然后又沉沉的了一声:“焕儿,是个好孩子.......”
“那为什么........”况穆放在严敏慧掌心下的手动了动,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你要放弃他?为什么要和季叔叔离婚?”
如果当年严敏慧没有和况进山在一起,或许现在他们两家人依旧很和睦的在一起。
季宵焕不会如此痛苦,况穆也不会如此痛苦。
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况穆就想问她了。
严敏慧很艰难的侧过头,想要看清况穆现在的表情,声音嘶哑的:“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什么?”况穆问。
严敏慧的眼睛越来越红,她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死死的抓住了况穆的手,抓的很用力很用力。
她:“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他们家有精神病.......”
况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颤抖的抬起头看着严敏慧。
严敏慧血红的眼睛里倒映着况穆的样子,她的脖子一起一伏的剧烈喘息,竭力的想要多几句,可是还没有等她一个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努力喘息了好几口,才艰难的继续:“我嫁给他们家.......没有人告诉过我,季明义有精神病......他有双重人格......”
“他会给我手机安装定位.......他想要掌控我.......所以我才努力的想要走......”
况穆听的脑子一片轰鸣,肩膀都在颤抖。
在他的印象里,季明义和善温柔,对他话时连声音都放轻了很多。
他总是会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况穆,并且严肃的告诫季宵焕不准欺负弟弟。
可是严敏慧居然他有精神病。
或许是察觉到了况穆的迟疑,严敏慧:“我的手机还存在他发给我的保证书,你可以看一看.......”
况穆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严敏慧的手指,他红着眼睛问:“........这些事情季宵焕知道吗?”
严敏慧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浸湿了枕头上的一片位置,她摇摇头:“他是个很好的父亲,只是对于我而言,他不是个好的老公.......”
况穆听见这话低下头肩膀抖动了两下,猛的哭出了声。
他手指很用力很用力的抓着严敏慧的手,抓的他骨节苍白,手腕颤抖。
“那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放弃季宵焕啊.......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况穆哭的手脚冰凉,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严敏慧而哭,还是在为他那个最无辜的哥哥而哭。
他的哥哥什么都没有做过。
却什么都失去了......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无力极了,他帮不了严敏慧,帮不了他哥哥,他连自己都帮不了。
当年明明那么美好的一切,那么美好的人,就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变成了一场噩梦。
况穆一直以为那只是他的噩梦。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这是每一个人的噩梦。
严敏慧失去了他的儿子,季宵焕失去了他家,季明义失去生命,而况穆失去了对他最好的人。
严敏慧只有在听见季宵焕的时候瞳孔才动了动,她的眼睛透过况穆好像望到了很久之前,她:“焕儿是我对不起他,我当年太自私了,没有想过他......是我的错.....”
严敏慧的一句话的断断续续,她紧拉着况穆的手,就像是在拽着最后的希望。
“只是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焕儿.......他会不会过来看看我.......”
况穆反手抓着严敏慧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手上,哽咽着:“会的,他会的......”
况穆的眼泪流的止都止不住了。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意识到严敏慧要走了,之前的那些埋怨,那些冷漠,如今全部都被击碎了。
严敏慧或许对不起了很多人,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况穆。
她作为况穆的母亲时,一直以来都对他温和充满了善意,从来没有因为况穆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苛责过半分。
而现在她真的要离开他了……
严敏慧得到了况穆的答案,她看着况穆满是眼泪的脸,也艰难的哭喘着:“他不会来了,他恨我,当初是我不要他了,现在他不会原谅我.......我了解他,他从不宽容任何人......”
“他会原谅你的,他会的.......”
“他会的,他一定回来的,我去告诉他,我告诉他......”
况穆已经悲伤到不知道该什么了,他只是不断的告诉严敏慧,季宵焕他回来的,他会来看看他。
严敏慧看着况穆哭的泣不成声的模样,艰难的挣脱了况穆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况穆的脸颊,像是哭着笑了笑。
这时候一名医生推开了大门,对况穆:“况少爷,二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到了,我们要为况夫人进行输液治疗,还请您先行离开。”
况穆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垂着肩膀。
医生又走近了一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况穆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他缓缓的松开了紧捏着严敏慧的手,指骨都被捏的冰冷僵硬。
他站起身望着躺着床上形如枯木的严敏慧,又了一句:“他会来的......”
严敏慧便闭上了眼睛,朝他点了点头,手缓缓的耷拉在床边。
那群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往她身上针插管子,而严敏慧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像一只将死的鱼一样沉寂。
况穆一出了病房,就抓住了站在门口的赵,问:“我的手机在哪?”
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况穆。
“我的手机在哪?!”
况穆有些急了,提高了些声调又问。
他现在急于要联系到季宵焕,严敏慧的时间不多了,季宵焕要是现在赶过来还来得及。
况穆知道他只要告诉他哥哥,他哥哥一定会来的。
季宵焕并不是个心狠的人,他对待况穆这个仇人的儿子都狠不下心来不要他。
更何况里面那个是他的亲生母亲。
“赵,我的手机呢?!”
可是不论况穆怎么询问赵,赵都不动声色,这时候赵腰上的一个对讲机响了起来。
“赵,把他带过来,我有话和他。”
“好的,况总。”赵收起了手机,他对况穆弓了弓身子:“况少爷,况总在前面的房间等您,您先过去吧。”
况穆红着眼睛瞪着他,赵又补了一句:“您要的东西也在况总那里。”
况穆这才松开了拽着赵的手,他垂下头喘了几口气调整呼吸,转过身跟着赵向前走。
赵一直将他带到了之前他住的那个病房,推开了大门。
这个病房不像是一个病房,而像是一个家庭居住的房间,地上铺着软绒地毯,中间摆放着一套真皮黑沙发,前面还有一个写字桌,至于浴室洗手间也是一应俱全。
而况进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一手夹着雪茄,一手翻看着一张报纸,像是等待况穆已久了。
况穆走到了况进山身前,抬起手手掌伸到了况进山面前。
况进山这才从报纸上挪开了眼睛,上身靠在沙发背上看着他。
况穆的嘴巴动了动,塞在嗓子里的那个“爸”怎么都喊不出来了,他嗓音干哑的:“我的手机还给我。”
况进山朝身后的赵使了一个眼色,赵走了出去,合上了大门。
况进山俯身弹了弹手里的雪茄,:“你要手机做什么?”
况穆却咬住了下唇沉默了,他不想在况进山面前提到季宵焕,更不想让况进山知道他现在和季宵焕的关系。
还未等他想好要怎么,况进山却沉沉的开口:“电话找季宵焕?让他过来看他的母亲?还是过来看看你?”
况穆猛地抬起眼睛望着况进山,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映着况进山的影子,连瞳孔都在颤抖。
况进山左腿跷在右腿上,他垂下头,手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声音缓缓的:“况穆,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一门心思的要去洛雅高中是为了谁?”
“.......”
况进山的声音平淡,他完就站起了身,目光直视着况穆,眯起了眼睛压着声音:“他们季家人就那么好?让你天天追在那个季宵焕的后面连家都不要了?!”
到后面一句话况进山猛的提高了音调,将手里点着那根雪茄狠狠捏碎在手里。
况穆红着眼睛瞪着况进山。
过了一会,况穆闭上了眼睛,肩膀都在细细的颤抖,喉结缓慢的滚动了一下:“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把手机给我,让我给季宵焕个电话。”
“不能!”
“为什么不能?!那里躺着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为什么不能过来看一眼!你都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连让他过来看一眼都不行!”
况穆睁开眼睛,也朝况进山吼道。
“我抢他的东西?那你呢况穆,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给你的!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用的每一分钱,也是从他那里抢来的,你现在什么脸面在这里和我吵?!”
况进山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割着况穆的心。
况穆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兽一样,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这些天季宵焕对他的好本来已经盖住了他原本的那些内疚感。
可是如今那些内疚却因为况进山的这些话而卷土重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知道季明义自杀的那个晚上.......
况进山凝着眸子,深深的看了况穆两眼。
他垂下头收起了刚刚凌厉的目光,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又拿起来了一直雪茄点上,绕过况穆踱步到了窗户边。
他望着窗外淡淡的吸了一口雪茄,:“严敏慧当年从季家走的时候分走了季明义百分之五十的家产,你现在花的钱有一半都是季家的,你和我谈道德自尊?你有什么资格况穆?”
“........”
“严敏慧时间不多了,应该就在这两天,她名下有多家公司和房地产,总市值近三十个亿,明天我会派人让她立遗嘱,她的遗产里有一部分是我们的夫妻财产,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她有自由支配的权利,那些钱不是你的,就是季宵焕的,要是这个时候季宵焕知道这件事情,他过来看严敏慧一眼,你以为那些钱还会落在你手里一分?”
况进山到这里淡笑了一声继续道:“严敏慧这些年最惦记的就是她那个宝贝儿子,他们季家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这笔钱,所以严敏慧的这件事情我会先封锁消息,等到她过世了,季宵焕自然会知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了。”
“况进山,你在什么.......”
况穆听见况进山的这番话,只觉得后背一层层的冷汗,他望着况进山的背影,那个人穿着一身修身的高档西装。
可是为什么出口的话,却像是能吃人的恶魔,让况穆听的浑身发冷。
况进山回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况穆一字一句的:“只要季宵焕不出现,我就能让严敏慧的剩下的遗产都入你的名下。”
况穆红着眼睛看着况进山,他抖着嘴唇的:“你在什么.......那些钱本来就是他们季家的,我从来都不稀罕这些钱,你如果把那些钱落到我名下,我就那些都还给季家,还给季宵焕!”
“还?怎么还!”况穆的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况进山的逆鳞,他将手里的雪茄狠狠的按在窗沿,骨节处用力到发白,压着声音:“况穆,你当真以为如今严敏慧带来的资产还和当年是一个价钱?那么多年了!那些资产早就注资翻了数倍!占了我们况家一半的总资产!还给他们家?那谁来还我怎么多年经营的心血?!我凭什么还!”
“那也都是他们季家的!”
“他们季家!你也知道季家是他们的,你是谁?你是我们况家的!你是我的儿子!你不是季明义的儿子!当初如果不是季宵焕的母亲和我在一起,他父亲根本不会死,他们家也根本不会败落!那你知不知道,季宵焕他有多恨他母亲!有多恨我!有多恨你!他恨不得咱们一家全都死了!你真的以为季宵焕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啊!况穆,你是有多可笑!”
况进山那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庞,如今在况穆的面前却赤红着眼睛。
况进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瞪着况穆看了一会,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浑身的燥欲都叹了出来。
况进山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到况穆的前面,冷着声音:“我决定的事情,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改变不了,你现在还以为你只要把这笔遗产还给季宵焕,你就能在他的面前抬起头?你在他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所以好好的在这里呆着,安心的接受属于自己的一切,不要妄想那些你压根就得不到的东西。”
完况进山就绕过了况穆,朝大门走了出去,接着响起了砰的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
哗啦两声,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房间重回安静。
在二十二层的高楼上,门窗紧闭,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整间房间里只余下况穆粗重的喘息声。
太安静了,以至于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争吵都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况穆定定的站在原地,身体绷的僵直。
过了很久,况穆身子晃了晃,像是一个轰然倒塌的大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地上铺的是松软的地毯,不疼也不冷,况穆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就像一个蝉蛹一样将整个人缩在了床边,一手撑着额头哭的泣不成声。
那种无助悲伤的情感就像是一双大手,按住了况穆的脖颈,几乎要将他溺死在这里。
听见了况进山的那番话,他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在了这个房间里。
自从况进山给况穆了那番话后,门外就被上了锁,保镖二十四时站岗。
在二十二层的高楼上,况穆想飞也飞不出去。
除了一到饭点就有一个保镖来送饭以外,再也没有人能进来这间房间。
一切就像是况进山的一样,他封锁了所有关于严敏慧出事的消息。
况进山在等,等严敏慧死亡的那一刻。
直到严敏慧死亡的时候,遗产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况穆才能重见天日,季宵焕也才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况穆开始不吃不喝,来送饭的保镖每次饭怎么端进来的,就又怎么样的端出去。
况穆从昨晚来到这里,又是晕机,又是晕倒,又是失声痛哭,一直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况穆一个人躺在床上,居然很奇怪感觉不到饿,心里也平静的很,他望着病房里天花板,脑子都在不受控制的乱想。
他又在想他的哥哥。
他已经失联一整天了,不知道季宵焕有没有给他过电话,有没有找过他。
如果季宵焕给他电话的时候,发现电话不通,会不会为他着急啊?
况穆望着天花板又眨了眨眼睛,他又开始想况进山今天的话。
原来况进山一早就知道况穆和季宵焕的关系了。
不过想来也是,况穆一向对什么都没有欲望,当初一个人非要跑到明城去上高中,况进山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怪不得昨天司机接况穆的时候,告诉况穆是孙姨出事了。
当时况穆还不明白为什么司机不提严敏慧出事的事情。
现在他也想通了,因为司机知道他和季宵焕和好了,如果一开始就严敏慧出事了,况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季宵焕。
提到孙姨是唯一一个况穆肯定会跟着来,并且不会惊动季宵焕的理由。
况穆想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自嘲的笑了两声。
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太可笑了,他每次心心念念的有了自己的一点秘密,努力的想要瞒下所有人,最后却发现他瞒不了季宵焕,也瞒不了况进山。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傻子。
况穆就这样想着想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凌三点多的时候,况穆被一阵剧烈的胃部绞痛给痛醒了。
他疼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整个人在床上剧烈的翻滚,那种疼痛就像是在肚子里揣了一台绞肉机,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生生的搅碎了。
况穆疼的整个人趴在床上,右手颤抖的抬起来,指尖颤栗的抚上了床头的医疗柜,他用力的一推,整个柜子都轰然的倒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重响,响彻了整个二十二层。
门外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接着大门被推开,两个保镖开了病房的大灯,一看见况穆缩在床上疼的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两个人先是一惊,然后一个人立刻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了。
况进山这个点不在医院里,来的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医生,还有两个护士,其中一个护士是早上给况穆话的护士。
医生先是给况穆触诊了一番,确定是饥饿导致的胃痉挛了以后,他就嘱咐下面的护士给况穆配药针,然后转过身去给两个保镖况穆目前的情况。
一个护士在给况穆倒热水。
那个胖胖的护士就站在况穆的床边,给况穆的手背上擦酒精棉。
况穆实在是太疼了,两只手都紧握成了拳头,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骨节凸起,青筋在嫩白的皮肤也显眼的厉害。
“放松。”护士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拍了拍况穆的手背:“你这样我没办法针,放松。”
这时候况穆那个因为疼痛而紧握的手松了松,掌心缓缓的转了过来,摊开了五指。
他的手掌里握着一个早就被冷汗浸湿的纸条。
护士愣了一下,诧异的抬起眼看着况穆。
况穆疼的额头上满是冷汗,额发都像是洗过一遍一样,眼眶也痛的红的好似染了血,又长又细的睫毛上沾满了细的水珠,那双含着眼泪的双眸在黄光的照射下满是哀求的看着她。
况穆紧咬着下唇,又将手向前递了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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