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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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破千代回来后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当年在麻叶童子面前消逝后，他以为他的存在就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却没想到自己下了地狱后，竟然能在地狱里看到人间的情况。

他在地狱里当了个最的鬼卒，看着麻叶童子被家族的人找到，又被当世最强的大阴阳师收为亲传弟子，改名为麻仓叶王，看着他慢慢长大，逐渐像他的老师那样名满天下。

也看着他在无法关闭的灵视下逐渐步入疯狂，最终被亲手捡回来悉心照料的猫又背叛，如同他的母亲一样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乙破千代借着鬼卒身份的便利在地狱的往生池里看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外出除魔回来，得知自己弟子身死后的大阴阳师雷霆震怒，动摇了麻仓家的根骨，却不知为何，还是有所留手。

他想着，等到麻叶童子到了地狱，他一定要好好问他怎么回事，他当初教了那个孩子认字，把他从“鬼之子”的认知里矫正回来，可没教他那么莽。

只是还没等到在地狱里见到麻叶童子，他就被突然冒出的金鱼草惊吓到，一时没站稳掉下了往生池。

再醒来，他重新回到了还是个在人间游荡的鬼魂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与麻叶童子见面，还没有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他，让他短暂冲破身上的力量封印好为母亲复仇。

再见到麻叶童子并不意外，他本就是有意识在找他，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赶上那场大火，哪怕没有，他也要在成佛之前给麻叶童子留下足够的后手，让他不至于被平安京的那群老东西坑到。

只是在找到麻叶童子之前，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在通往当年童子告诉他的山村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年纪轻轻，实力却颇为不错，几乎不会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但乙破千代想到这个少年的身份，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这个少年就是当初他在往生池里所见到的，童子未来的老师，平安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可按照时间来推断，这个时候的安倍晴明，怎么也不应该只是个比童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乙破千代到底在地狱当了几年鬼卒，一个人的灵魂是否有问题还是看的出来的，因此他确信，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少年真的就是晴明本尊，只是还没有冠上“安倍”之姓。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他通过往生池跌落的世界，似乎与他原本的世界有些不同。

最大的差异，或许就是这个才十来岁左右的安倍晴明。

于是他和对方结伴而行。

再见到麻叶童子，他身边竟叶跟了一个气息古怪的陌生孩童。

乙破千代一眼就看出，对方孩童的外表之下，是一个少年的灵魂，甚至带有和他相似的时空错位的气息。

地狱的鬼卒与他们相处几天，恍然觉得这位突然出现，且衣着奇异的孩童好似拿的他当年的剧本，只不过要更全面一点——指连麻叶童子今天吃了几颗糖都要管。

乙破千代默默低头，当年他好像带着麻叶童子一起疯玩后，任由他吃了一整罐的金平糖导致后面长蛀牙了欸……那个时候糖还是很贵的，但是乙破千代作为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还有能力在人间盘桓许久的鬼，这点渠道还是有的，因此也没没拘着他。

虽然有些惊讶，但总归那个不知姓名，连他也听不到心声的孩子对麻叶童子没有恶意。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平安时代，乙破千代也是天生灵视，所以他死的更早。

他起先是这么觉得的，直到发现身边的少年版晴明，似乎有那么一些古怪。

当年他与童子一起流浪，除了最后一次碰到的那个法师，从未经历过其他来自于人类的追杀。

更不要，还是来自平安京的。

尽管那些人出现没多久多数都被解决，但很快他就发现，越临近平安京，前来追杀的人虽越来越少，但实力更强了。

这一切都是上一世没有的，而现在和上一世的区别，就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蓝衣孩童，以及莫名和童子成了一个辈分的少年晴明。

而他最后把目标锁定到了晴明身上。

在发现晴明一直在有意识反杀那些追杀者后，他终于忍不住质问，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会带来暗杀者，为何还要主动建议和童子他们一道走？

乙破千代直到自己的表现肯定会让对方起疑心，但在他还能压制住这个时候的晴明时，他定然会尽早把事情解决。又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总不能来了一趟，让这里的童子比自己那边的童子开局还差吧？

那时晴明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这些追兵都是来追杀我的吧？”

乙破千代一愣，方才从那些残兵的尸体上，发现几个熟悉的家徽。

那些家徽都是用特殊手法纹在身体上的，除非本家族的嫡系成员动手，否则是无法看到真实模样的。如果乙破不当了十几年的地狱鬼卒，也看不出来。

那些横贯在尸体上，尚且还没来得及被晴明毁尸灭迹的尸体上的印记……安倍家有之，麻仓家有之，甚至还有一个鲜少在阴阳道出风头的泉家。

这是上一世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如果安倍家的是来追杀晴明——且不提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时候的麻仓家就要派人来对童子动手？

乙破千代有些恍惚，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童子，是不是在最开始就被卷进了什么阴谋之中？

而且，这个有点奇怪的晴明，虽然表面上看和童子并没有什么过多接触，但总觉得很不对劲。

这样的思考一直到他们走近平安京，在城郊再遇到当初那个法师。

麻叶童子的杀母仇人，浅田法师。

那时江户川——就是那个被童子认作兄长，但怎么也长不大的孩童反应非常之大，当机立断带着童子就跑了。

其实乙破很想，他们不用跑，浅田不过这个时候的他。

他本想着趁晚点自己去解决浅田，甚至想着干脆带着童子远离平安京算了，然而这个想法终究被压下，童子总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的。

然而当他找到白日里穷追不舍的浅田法师时，只看到那庞大如同肥猪的身躯轰然倒下，一把用灵力幻化出来的长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狠狠钉在了地面上。

倒在地上的躯体横肉四颤，四肢痉挛，而站在躯体前方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神冷得刺骨。

“你终于肯动手了？”

乙破千代僵直在原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

扎着低马尾的黑发少年自麻叶童子身后走出，他比麻叶童子高了半个头，此时与他并肩而立，微微低头看向这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死守着你哥哥那些话。”

麻叶童子微微偏头，只：“他杀了我妈妈。”

所以，不管是谁，也阻止不了他报仇。

“叶姨她……”听到这里，晴明叹了口气，“是我出来晚了。而且，哪怕有母亲的交代，我也只能做到暂时解开你身上的灵力封印。”

“和你没关系。”麻叶童子低声道，“你出来了，代表你母亲也……”

当年晴明的母亲为了晴明，只能带着他和麻之叶母子分开。

回到白狐的聚居地，碍于结界限制，一旦回归族地，除非晴明的母亲去世，否则晴明是不能离开那里的。

二人顿时无言。

须臾，晴明看看着前方逐渐停止了抽搐的庞大躯体，又道：“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想吗？”

之前的暗杀者都是他动的手，童子只是旁观，偶尔会问些问题罢了。

麻叶童子道：“没什么感想。”

半晌，他又：“你知道什么毁灭灵魂的禁术吗？”

如果没有这个法师，那些村民纵使愚昧，在没有发生什么灾祸的情况下，也不会直接对他母亲动手。

晴明道：“我很愿意给你，但我太了，母亲要等我年岁再长一些才能得到完整的血脉传承，那时候或许有。”

麻叶童子皱了皱眉，片刻又松开：“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先把这头猪烧了吧，估计会有新一批送死的来了。”

两个半大少年，在一一具庞大的尸体面前轻描淡写谈话，谈话内容还是如何毁尸灭迹，甚至如何陨灭灵魂。

委实是惊到注视着这一切的乙破千代了。

直到晴明熟稔地掐起法诀，让那具尸体上凝结冷寒冰霜，纷纷扬扬的冰屑飘散开来，飘到乙破千代面前，他才恍然记起，世间仅剩的白狐一族天赋能力便是控冰纵雪。

“童子……?”

乙破千代喃喃喊道，此时此刻，冰雪碎光中眉目冷然的少年，竟已有了他在往生池里所见到的那位大阴阳师的影子。

麻叶童子应声看去，只见那兔子模样的鬼垂头丧气，耷拉着耳朵站在离他不远处。

这个鬼……从他出现，哪怕是在透过他看谁，其实也对他很好。

此时的他还未遇到后来诸多事宜，满心悲愤也压在心底，还不是很擅长应对来自其他生灵的好意。

虽不一定有多信这只鬼，到底还是有些语塞。

乙破千代微微张口，想什么时，忽然感觉周身一股排斥之力。

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往上走。

那股熟悉的力量一看就是来自于他那个世界的鬼灯大人，所以是终于发现员工被迫翘班前来抓人了吗？

乙破千代来不及思考，本能将自己的力量一股脑注入麻叶童子身上，动作快到麻叶童子和晴明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股力量顺着乙破记忆里的轨迹解开了当年麻之叶留在对方身上的封印，恰好把晴明破解不了的那一半给解开了。

压制了十年的磅礴灵力冲天而起，乙破千代在离开的前一刻冲麻叶童子喊道：“你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伴随着心底一句【还有我都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晴明勾搭上的啊啊啊】一同送入麻叶童子脑海中。

连天生灵视也在这样的震荡下重新回来的麻叶童子眨了眨眼：“啊，我还没出生时就认识他了。”

这是除了当事人谁都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后来叶王的嫡亲师兄也不清楚——

麻仓叶王的母亲麻之叶，与安倍晴明的母亲葛叶，是至交好友。

当年麻之叶怀孕时，葛叶还没回到白狐族地，带着晴明偷偷来看过她。

彼时晴明才一岁多，甚至还不是人形，只是一只的白狐，经常会被麻之叶放在隆起的腹部上逗着玩儿。

那时候，尚且还在胎中的麻叶童子因其超绝天资就已经能与外界简单交流了，也模糊知道外面有个玩伴天天念叨着他快点出来玩。

后来麻之叶生下孩子，果然发现这孩子的一切都能与神宫中的那个预言对上，再加上麻仓家的情况，她果断带着孩子跑了。

在麻叶童子两岁之前，她都是带着孩子与葛叶母子生活在一起，连掩盖麻叶童子身上的封印，其实也是她与葛叶两个一起完成的。

直到葛叶因为晴明即将从狐狸化作人形，而这个过程必须在族地才能完成，他们这才分开。

白狐族地只有同种血脉的才能进入，否则当初，葛叶怎么也会把好友和她的孩子带进去。

麻叶童子天生通明，他既然能在胎中就模糊感知到外界情况，也会记得当年和他玩了两年多的白狐。

只是……

麻叶童子微微低头看了眼身前按住他的手腕探查封印情况的黑发少年，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

“怎么童子？哪里觉得不对？”

晴明抬头便见到幼时玩伴有些莫名的眼神，不由问道。

“没什么。”麻叶童子道。

总不能，我在想我一直以为你人形会是白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