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待时而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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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终南山翠微宫时, 日暮西沉。

秦拎起裙摆慢悠悠踏上长阶，她肚子痛，脚下酸软, 恨不得立刻找个榻躺着。

陈皇后款步追上她，把手挽住她臂。

秦偏头看了眼温柔的阿娘, 眉眼一弯, 抱住她手臂, 轻轻靠着她臂膀，阿娘身上的味道总是那么温暖。

时候，她左边牵着阿爹, 右边牵着阿娘，蹦蹦跳跳，好不快乐。

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秦凌川拾阶而上，抬头望着妻女的背影，眼中升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

行宫建在山中，便是夏炎普照，也极为清凉。

秦住着的梦华殿前面有一方莲池，莲叶连连，池水清澈, 偶可见池中赤鲤。

长得极为肥美。

秦眼巴巴瞅了六日，终于忍不住, 命让宫人捞两条上来解解馋。

宫人不敢动，弱声劝殿下, 这些名贵的赤鲤是陛下心头之物, 她们若捞了恐会被责罚。

殿下只好命人送来罾罩。

挽起衣袖，自己去捞。

结果一条鱼没捞上来，一池清水被她搅的混不见底。

园领着大皇子进来, 便见自家殿下在水池捣鼓，她跌跌脚，急急忙忙跑过去。

她的殿下总是如此顽皮。

有人走得比她更快，只见一道虚影闪过，自家殿下便被拉扯上来。

她跑过去，拿过她手中罾罩，道：“殿下，你想做什么叫她们就是了，何必自己下水。”

秦抓住秦离手腕，踢踢满是淤泥的绣鞋，笑嘻嘻道：“我想吃鱼。”

园点点头，唤人去布晚膳。

秦离指了指那水池里的赤鲤，“想吃池里面的鱼。”

众人不敢动。

秦离轻轻敲敲她脑袋，郑声吩咐她们去下水去捞。

宫人听过太子殿下的威名，仪态温润文雅，行事却果决狠辣。

况且也只有对公主才如此温柔。

不敢多言，只得下水去捞。

看着她们二话不下水，秦瘪瘪嘴，很不高兴。

秦离拭去她脸蛋上的泥水，见她盯着那些宫女，一脸不开心。

捏捏她手心，笑道：“五皇妹心软大度，她们不惧怕，我可是会罚人。”

秦眨眨眼，她大度吗？

她可气了。

她记仇。

秦离牵着她回殿，吩咐人备水。

秦回过神，看着突然出现在梦华殿的秦离，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秦离褪下她湿漉漉的大袖衫，笑道：“朝中并无他事，我便过来看看五皇妹。”

“那你有没有沅芷表姐的消息？”

秦离见她满心想着别人，屈指敲敲她脑袋，“没有。”

秦失望的瘪瘪嘴，眼轱辘一转，又重展笑颜，甜甜道：“明日你带我下山玩好不好？”

她日日呆在行宫，快闷死了。

以前可以看看话本解闷，可自从游了次江南后，发现还是外面好玩，话本都是虚的。

秦离笑笑，俯身去解她的衣带。

秦忙推开他的手，面上微烫，羞答答道：“我……我自己来就好了，秦离你也湿了，去换衣衫吧，心受凉。”

秦离浅笑道：“正好与五皇妹一起沐浴。”

秦瞥了瞥外面亮堂堂的天色，软声道：“现在还是大白天，不、不宜如此，会被人知道的。”

秦离抿住笑意，笑问道：“五皇妹，你觉得我们还是秘密？”

秦：“……”

“五皇妹，不过是共浴，不必多想。”

秦半信半疑，任他解开解下胸下的束带。

……

傍晚，园送晚膳进殿，便发现殿下手托腮，坐在软榻上，双眼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似的，脸上也无甚表情，似在生气。

大皇子则坐在她对面看书，姿态端正，一本正经。

她将红烧赤鲤放在食案上，命其他宫人声些。

宫人们摆盘后，鱼贯退出殿内。

红烧鱼的香味太过诱人，秦摸摸空瘪瘪的肚子，慢吞吞下榻，趿拉着鞋，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双腿绵软。

这厮鬼话连篇，道貌岸然。

她再也不信他的鬼话了。

尝了尝可口的红烧鱼，秦心情转好，满意的点点头，习惯性与秦离招招手，又忽然想起自己正在与他生气。

罢了罢了。

她收回手，默不作声。

半响，人还不过来，秦有些坐不住，这厮还不过来吃，饭菜都冷了。

她给自己斟了盏茶，犹豫片刻，又斟了一盏茶放在对面。

秦离弯弯唇角，合上《水经注》，大步过去，撩袍坐下。

秦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饭，不由嘟囔一句“大骗子”。

手微微一顿，秦离夹起一块红烧鱼块，顺手挑开紫苏，笑微微道：“五皇妹若不咬我，便不会如此。”

秦微微抬眸，乌睫轻颤，而后低下脑袋，双颊透红，她哪里知道，就鬼使神差咬了咬他锁骨上的红痣，他反应那么大。

良久，夕阳西斜。

夏日天黑的晚，秦扫了眼渐晚的天色，见秦离仍安安静静坐在自己殿里看书，轻声问道：“秦离，今夜你住我这儿？”

秦离抬眸，微微一笑：“五皇妹，愿意收留我，我自当领命。”

秦：“……”

她就不该开口。

秦离无奈笑笑，他不过逗逗她，长安不比苏州，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

翌日，光熹微。

两人正在用早膳，阿娘殿中来人。

嘱她别忘了今日去山上寺中礼佛。

秦眨巴眨巴眼，犯了难。

秦离道：“正好，我也随你们去，听闻终南山上的菩萨很是灵验。”

他还拜佛？

秦狐疑瞅他一眼，携手上山。

陈皇后看着他们两人手拉着手，如胶似漆，欲言又止，默默上山，跪在菩萨前，祈祷菩萨保佑她女儿一生平安顺遂。

秦起身后，见寺庙大殿中有签筒，好奇的走过去，看着弥陀：“这个可以摇吗？”

弥陀双掌合十，纳头道：“殿下，请。”

秦笑嘻嘻摇了摇，签筒顺势掉下一支签，她俯身去拾，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拾起木签。

秦笑眯眯看向秦离，秦离揉揉她脑袋，将签递给弥陀。

弥陀看了眼签文，道：“殿下所求何事？”

秦没有什么所求之事，左思右想道：“姻缘吧。”

弥陀正要开口，偏殿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童退下。”

弥陀道了声“阿弥陀佛”，将签文交给师父，退至他身后。

老和尚看着签文，不由点头，和蔼笑道：“公主殿下，此乃上上签，签文之意，天作之合，姻缘美满。”

闻言，秦乐得眉开眼笑。

秦离无奈揉揉她脑袋，陈皇后听见签文之意，不免多看了秦离一眼。

不知情者，一眼望去，的确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且看看秦凌川在什么主意，若能将秦离身世挑明，落得清白。

便成了他的意。

午时，陈皇后带着秦两人在寺中用斋。

秦原以为斋饭清汤寡水，没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野菜还挺好吃的。

秦离看她吃了一碗大米饭，笑着趣：“看来，宫中得请个会做斋饭的师傅才行。”

秦深有同感，连连点头，阿娘宫里的人手艺太差劲，菜做的太难吃了。

陈皇后听着他们嘀嘀咕咕，忍俊不禁。

秦离对她女儿倒体贴入微。

这一日下来，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入夜，便与秦凌川提及此事，问他如何算。

秦凌川只道：“见其一未见其二。”

那秦离手中染血，杀性太重，与儿并非良配，再者，儿日后为帝，留在他身边，无法压制，反倒被他拿捏。

听他这般，陈皇后一脚把他踹下榻去。

秦凌川：“……”

梦华殿屋脊上，秦枕着秦离臂弯，望向深邃夜空。

今夜，月如弯钩，繁星灿烂。

“秦离，今日初几呀？”

“初二。”

那岂不是就是快到秦离生辰了。

她没给秦离过生辰呢。

“秦离，你什么时候走呀？”她侧头换个舒坦的姿势，躺在在他怀里。

秦离挑挑眉，顺势揽住她的肩膀，笑道：“五皇妹想我留？”

“不然呢！”秦语气恶狠狠的，这厮明知故问，一点都不正经。

秦离笑笑，“五皇妹留我到几时，我便留几时。”

“……”就知道甜言蜜语，真是受不了。

虽然受不了，生辰礼还是要准备的。

她左思右想，也不知要准备什么生辰礼好。

园见殿下挠着脑袋，在梦华殿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也不知苦恼什么，不由问了一句。

看着园，秦脑中灵光一闪，扯住她问道：“园，有年生日时，你给他送了什么呀？”

冷不防问及心上人，园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道：“奴给他纳了双鞋垫。”

闻言，秦心中有了主意，她不如就给秦离绣个荷包吧。

园听见殿下要针线，已猜出她要做什么。

试探地问：“殿下是要给大皇子绣荷包？”

秦点点头，道：“明日便是秦离的生辰，我想给他绣个荷包做生辰礼。”

园咂舌，她家殿下从未动过针线，只怕荷包未绣成，手指便被扎得全是孔。

她斟酌片刻，劝道：“殿下，荷包可不是一两日便能绣成的，何况大皇子生辰在即，不妨给他做碗长寿面，易学，寓意又极好。”

秦抿抿唇，思索了一会，点点脑袋。

不一会，梦华殿的厨房便冒气了青烟。

宫人们尽数被薰的眼泪直流。

秦用袖子擦擦不受控制的眼泪，忙不迭跑出去。

秦离一回来便看见一群乌漆嘛黑的宫人在庭院咳嗽。

他抬头看向青烟处，便见秦一身狼狈的跑出来，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园。

主仆二人未至跟前，那处便传来一声整天动地的巨响，连同脚下的地都隐隐在颤动。

秦吓得半死，忙扑进秦离怀里。

秦离摁住她脑袋，望向那声响处，眸色深沉。

宫殿外头的禁军听见响动，迅速冲进来。

秦离朝他们摆摆手，命他们前去探探。

好半响，秦才哆哆嗦嗦从秦离怀里出来，仍有些后怕。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秦离看着她满身面粉，傻傻愣愣的。

无奈问道：“五皇妹，你在那厨房做什么？”动静怎弄的这般大。

秦瘪嘴，很是自责，“我想做长寿面给你吃，也不知怎么了，那里面全是烟，然后就……这样了。”

秦离满是无奈，抬手敲敲她那颗笨脑袋，“不过长寿面而已，不至如此。”

若没有及时跑出来，只怕性命都丢在那里。

“可是……”她低下脑袋，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弱弱道：“我想亲手做给你吃。”

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足够的心意。

明明是他的惊喜，结果被她弄成惊吓。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语气委屈巴巴，秦离哑然失笑，揉揉她脑袋，“我求之不得，不过——我帮你揉面生火可好？”

秦思索片刻，乖巧的点点头，又捻捻裙带，惭愧地：“我还不会煮长寿面。”

“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