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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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苏州城, 市集的喧闹声慢慢远去。

秦撩开帘幔，望着熟悉的官道，忽然想起秦离的父母的衣冠冢, 就在此山郊上。

她捻捻衣带，虽然很不想与这厮话, 但他错过父母的衣冠冢, 恐今生有憾。

她揭开车帘, 唤停马车。

车外吃着马蹄糕的园，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边扶她下车, 边问道“殿下，怎么了？”

秦抿抿唇，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园，你去叫秦离下来，我有事找他。”

看着殿下不情不愿又不得已的模样，园估摸着她又在生大皇子的气，好在她已经习以为常，帮她去请大皇子。

见人没过来, 秦趁着间隙，卷起宽大的袖口, 往山上走。

不一会，秦离轻松追上她。

“五皇妹。”他轻唤一声, 与她肩并肩走着。

秦瞥了他一眼, 见他眉宇清澹，捏捏手指，郑声道：“秦离, 你可想见你阿爹？”

秦离微诧异，笑道：“五皇妹，我阿爹与你你阿爹难道不是一人？”

秦扭头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少给我装，快，想不想？”

秦离无奈搂住她肩膀，语气冷淡：“不想。”

秦顿住脚步，吃惊望向他，“你真的不想？”

秦离微微一笑，改口道：“不过，见一见也无妨。”

秦微微松口气，若他不想，她带他来，岂不是强人所难。

她依着之前的记忆，牵着他走到墓碑前，却发现除了一座歪歪扭扭的墓碑，墓地已被人掘开，墓地旁茂盛的草木、花皆被践踏在泥里，一片狼藉。

她蹲下身，擦干净墓碑上的泥土，眼中莫名浮上一层水光。

看见她难过的神色，秦离俯身拍拍她脑袋，温声安慰：“五皇妹，没关系。”

她吸吸鼻子，声音嘶哑：“怎么能掘人家坟墓呢，这也太可恶了！”

秦离拿开墓碑上的残枝，看向墓碑上的名字，笑微微道：“五皇妹，无碍，至少五皇妹让我知晓了我父亲是谁，薛玉成，名字不错。”

秦哭笑不得，抬眸瞪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还名字不错，他可是阿爹，你知道自己阿爹不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人，别信秦桓的话。”

秦离颔首笑道：“有劳五皇妹为我费心。”

还笑！

她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

“让我知道，谁干这么缺德的事，”她瘪瘪嘴，起身气呼呼念叨，“我一定一口咬死他！”

秦离哑然失笑，“五皇妹，此事交给我，定然帮五皇妹出气，至于‘咬’……”他尾音暧昧，意有所指，眸光微荡，“这般好滋味，五皇妹留给我如何？”

引人遐想的话轻飘飘落在秦耳中，她的脸立时羞得通红，也顾不上伤心难过。

见她一脸娇羞，秦离存心逗她，大手在她腰间轻轻一落。

秦本就敏感，身子一僵，一把甩开他，恼羞地瞪了他一眼，拎起裙腰，碎步朝山下跑去。

看着那道歪歪扭扭的背影，秦离朗声一笑，道：“五皇妹，心摔跤。”

秦立马捞起披帛，放慢速度，心走着。

山道崎岖，前些天下了场雨，湿湿滑滑，不比先前好走。

秦离几步追上她，牵起她的手，“五皇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必多虑。”

此话放在以前倒还有几分可信，自从昨日之后，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斯文败类，白日淫宣。

奈何挣不开他的手，只得任他牵着。

到官道时，秦终于忍不住，止住脚步，扯住他。

见她红着脸，支支吾吾的，秦离俯身注视着她，眸光清润坦荡，全然不像个恣心纵欲之人。

可他在她腰间留下的痕迹，一想起来，她就觉着烧得慌。

“秦离，我，”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秦离弯弯唇，捏捏她软乎乎的手心，笑吟吟看着她：“五皇妹请言。”

望着他温柔笑眸，秦怕自己心软，抬手戳戳他额头，“你离我远点。”

秦离挑下眉，无可奈何直起身，清俊的眉眼染上一丝失落，“五皇妹，是不喜欢我了吗？”

听着他莫名难过的语气，秦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被他紧紧握住的手。

她以后与这厮话，一定要再三斟酌，免得掉进他的陷阱里去。

“秦离，你以后不准强迫我。”

屡次搞这些玩意，真叫人受不了。

“五皇妹，”秦离诧异的看着她，眼神透露着无辜，“我——”

“你别话，”秦急忙断他，她怕自己又被他的花言巧语给绕过去，傻乎乎点头。

她还是有脑子的。

“你让我完。”

秦离微微颔首，神态温和，目光认真。

看着他真心诚意听自己讲话，秦态度也软下不少。

“第二，那、那房事……”她微微低下脑袋，声音带些羞涩，“白日里不可以做。”

秦离坦然应下，“好。”

听他爽快答应，秦咬咬唇，压住唇角笑意，软声道：“还有就是，”她抬头看向他，“不可以惹我生气！”

秦离揉了揉她脑袋，眸色温柔，宠溺笑道：“我答应五皇妹。”

秦又惊又喜，“你一定要做到哦，不然我就不和你话了。”

“自然。”秦离抿住笑意，牵着她回到马车上。

待秦看着与自己共处一处的秦离，意识到哪里不对，却也想不起来。

只得抱着软枕，看向窗外蜿蜒绵亘的青山。

心情却好上不少。

但又想起秦离父母的衣冠冢被人掘空，两撇眉头渐渐蹙在一起。

那里面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关于秦离的身世。

可除了秦越秦桓谁会在乎秦离的身世？

一定是秦桓做的！

可恶！

*

驿馆中，秦桓对着驿丞骂咧咧两句，满是怒气的走上楼去。

驿丞陪着笑，目送他消失在楼梯间。

薛怀雪与他行礼，道声“得罪”，跟着走上楼。

见他们都上楼，这才放出些怒气来，“当这是什么地？要妓子去青楼寻去，我这是官舍，正儿八经的官家之地，真是气煞人也。”

薛怀雪听着下面忿忿不平的叫骂声，脚下微顿，旋即面不改色的追上秦桓。

秦桓扒开门，一脚踢开一旁的杌凳，怒气冲冲的将自己甩到软塌上。

“这死楼薰，一个女子当什么官，还管起本王来，若非生的好，只怕也在那楼里卖身！”

薛怀雪关上门，斟上一盏茶，恭敬递与他，“表兄请消消气。”

秦桓灌了自己一口茶，冷静了许多，懒散的躺在榻上。

见他平静下来，薛怀雪道：“表兄，我们此行可否加快一些？”

秦离掀开一只眼皮，冷冷睨了他一眼：“想早点给二皇兄通风报信，你直接去封信不就得了。”

薛怀雪默然，那些证据是唯一能扳倒秦离的证据，十分紧要，那秦离诡计多端，若路上被劫走，岂不白费。

“蠢货，”秦桓不屑骂了一声，懒洋洋翻个身，“本王要睡了，别再这碍眼。”

薛怀雪意欲再言，便见他已经闭上眼。

他识趣的闭上嘴，转身关上屋门。

这般慢悠悠的赶路，也不知何时才能到长安。

是夜，一场无名大火焚烧了整座驿馆。

薛怀雪被人从火中救出，他看着火光漫天的驿馆，忽然意识到那些从棺木里掘出的信件书画还在他房中。

他起身就要往火里冲，被一旁灭火的驿卒拦住。

他急急扒开驿卒的手，往里面去。

秦桓抱臂，面无表情的望着耀眼的火光，冷飕飕道：“你现在进去，不仅东西没了，命也要丢在里面。”

薛怀雪止住脚步，脑袋渐渐清醒，“哪怎么办，那些东西都被烧了，如何再与秦离抗衡？”

秦桓实在忍不可忍，踹了他一脚，“你有病啊，就是你那些东西全部交给皇帝，皇帝就是信了，你也妄想与他抗衡。”

薛怀雪跌倒在地，愣愣望向他，神色困惑。

秦桓本不想提，看他要死要活，不耐烦的给他解释：“那杂种自十三岁去幽州，在幽州根基深厚，那边毗邻胡族，他借机屯了几十万的兵马，若他想要掀翻大燕，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拿什么与他抗衡，薛怀雪，人家十六岁在幽州屯兵御敌，你十六岁还在这哭，省省吧。”

薛怀雪怔了片刻，后知后觉擦擦眼睛，倒没有泪水。

他没滋没味从地上爬起来，边掸衣袍上的烟灰，边问道：“表兄竟然知道他野心勃勃，为何不告知陛下？”

秦桓甩甩袖，“管本王什么事，本王对那些不感兴趣。”

薛怀雪知道他这个表兄喜怒无常，无心皇权，可心口横着气实在咽不下去，“他非秦氏血脉，日后若成了……成了储君，岂不篡了秦氏王朝？”

秦桓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给本王闭嘴，这些东西是你能置喙的，谁的眼睛都没瞎，谁也不是傻子。”

薛怀雪被他的七荤八素，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

秦越收到薛怀雪来信后，怒气冲冲将信揉成一团，砸向门外。

“这蠢东西，找到那婆子，非得在那耗着，优柔寡断，见识浅短！”

温雪然拾起地上的纸团，置于牙盘上，款款跨进书房。

“王爷，请用茶。”

秦越看着低眉柔眼的温雪然，脑中灵光一闪，关切地问道：“你可还有关于秦离血脉的证据？”

温雪然微愣，随即摇摇头：“知晓当年之事的人，也只剩那个老嬷嬷。”

闻言，秦越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也罢，如今真是事事不顺，只好奋力一搏了。”

温雪然吃了一惊，谨慎地问道：“王爷是要刺杀？”

秦越温和一笑，看向她微微凸起的腹，目光和善，拿过她手中牙盘，伸手摸了摸。

“怎能是刺杀，本王是为大燕除害，是为我儿攒功德。”

温雪然见他如此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心中大定。

秦越尚未娶亲，她孩子一出生，那便是长子，母凭子贵，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

码头上，秦蹦蹦跳跳跑上船，园拎着从药铺里买来的药团，追了上去。

“殿下，你不吃又要晕船了。”

秦看着那黑乎乎的药丸子，脸皱成了一个“苦”字，“园，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园已自吃了一颗，酸酸辣辣的，带着汤药的苦味。

“奴问了那郎中，这药丸子里面是生姜、陈皮、紫苏、藿香、豆蔻……”她数出几味药，又道，“不是什么奇怪东西。”

看着园委屈的神色，秦只好勉强吃一颗。

嗯……

稍稍比中药好吃些，像是紫苏酸枣饯，又像是陈皮梅，怪怪的。

“还可以吧？”园见她吃下自己买的药丸子，很是开心。

秦点点头，又拿了一颗，怪好吃的。

望着秦离还在嘱咐侍卫，与他招招手：“秦离，快上船啦！”

听见她清甜的叫唤，秦离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笑了笑，继续道：“此笔巨款，丝毫线索也至关重要，一旦发现，速往长安。”

侍卫得令应下，道：“主子，二皇子那边近来有些动静，主子路上心。”

秦离颔首，“你们心行事，保命为上。”

侍卫抱拳：“多谢主子关心，青陆告辞。”

客船响起一阵吆喝，秦离拎着两包李子，缓步过去。

秦急急忙忙将人扯到船上，“秦离，你总是这么慢悠悠的，叫你几遍也不动。”

“五皇妹，”他笑微微将李子递给她，“路边这李子不错，买了些过来。”

秦气呼呼看他一眼，“就知道拿吃的哄我，好吧，好吧。”

除了妥协，还没做什么呢？

她拿过李子，拆开荷叶，看了眼苍翠欲滴的青李，牙口忽然有些发酸。

园凑过来瞅一眼，诚实的道：“大皇子，这颜色的青李是最酸的。”

秦离也有被坑的时候！

秦捂嘴，幸灾乐祸的偷着笑。

秦离微拧下眉，透着隐隐不服，拿起一颗洗干净的青李，轻轻咬一口。

秦盯着那张俊脸，满目期待。

秦离吃下一整颗青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旋即将手中青李递给她。

见他面色淡然，秦犹豫着接过青李，“不酸？”

秦离挑挑眉，理理袖口，语气认可：“还行。”

秦狐疑瞅他一眼，忍不住拿起一颗李子丢进嘴里一咬，霎时酸得五官失位，头皮发麻，忙不迭吐出来。

秦离把手接着，笑得很是愉悦。

“秦离，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