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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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洲被封印数百年, 多少人已经遗忘了那场跨越年岁的人魔大战，亲身经历者讳莫如深；如今封印一朝解开，魔气冲天弥漫致使人心惶惶。

“怎么会有这种要求？”

柯绰颐百思不得其解, 满目愁苦地喃喃不停, “魔尊到底和时夭有什么关系？竟然要屠族逼她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时夭本人：“……”

她没太想好，面对柯绰颐请示的目光又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换了个杵着脸的姿势，淡淡问：“你认识那个时夭？”

柯绰颐行礼答道：“不敢欺瞒大人。那时夭本体是只九尾狐, 曾与属下有一点交情，数十年前消失不见, 再没有出现过。”

他顿了顿，低声道：“依她的修为，保不准死在外头了也有可能。”

时夭：“……”

你才死了。

柯绰颐这话的意思并非是借机踩时夭一脚, 而是他担心时夭早早地在外面死了，他们交不出这九尾狐, 该怎么抵挡来势汹汹的魔族？

时夭扯了扯嘴角：“既然他们那位魔尊敢出来要人, 明这九尾狐和他有什么过节，却白白跑了。既然如此，想必她也没那么容易死在外头。”

柯绰颐连忙俯首：“大人得极是！”

时夭看着他这狗腿的样子，只觉得辣眼睛, 脑袋更疼了：明明大家都不是人, 凭什么魔族那群家伙又强又诡计多端，妖族这边就这么不堪大任？

“那群修士没有再发什么同盟书来？”

时夭问。

柯绰颐摇头：“这段时间修真界低调安分得很，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连兰泽洲封印解除，他们都没有最先出头来号召。据传……是前些日子内讧，以至于元气大伤。”

内讧是假, 元气大伤是真吧。

这群修士才假装无知地隔岸观火。

时夭思索半晌，忽然抬首望着柯绰颐的方向：“虽然魔尊这么放话，但万一他只是着玩玩呢？”

柯绰颐一言难尽地看着时夭，确认她这话不是在开玩笑，委婉地道：“如果只是开玩笑，没必要阵仗这么大吧。”

这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再出来一句开玩笑谁信啊？

魔族不要面子的吗？

时夭绝望地捂住了脸。

柯绰颐以为她在为妖族未来的悲惨命运而发愁，也跟着沉沉地叹了口气：“天不佑我族啊。”

时夭客观地分析了一下逃跑的可能性和利弊，没等她权衡做出最后的决定，消息传来，距离兰泽洲最近的那处妖族辖地被魔族占领，所有妖被一网尽，捆在最高的山头上，等着一天砍一个以儆效尤。

“……他居然真的做得出来。”

时夭心底最后的那点侥幸都没了。

柯绰颐早派了人去找时夭的下落，整个妖族都人心惶惶地互相怀疑着，疑心那只能拥有幻化之术的九尾狐会藏在他们中间。

“我们主动向修真界发信求助吧，大人！”

柯绰颐恳切地跪在时夭面前，“据那魔尊是个不罢休的性子，若是在妖族找不到时夭，宁愿要去屠尽修士凡人也在所不惜。这要让修真界那群家伙知道了肯定无法安坐，我们两边联手不定还有一救！”

时夭神情复杂：“他真的这么？”

柯绰颐道：“探听消息的蒲公英妖亲眼看到那魔尊的代行者所，绝不会有假！”

即便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魔族以强者为尊的观念根深蒂固，要是魔尊真没过类似的话，代行者怎么敢胡编乱造？

时夭表情沉重地把那两滴血泪找了个荒凉地儿埋了，和柯绰颐星夜赶往修真界共商大事。

结果这群修士比他们这两只妖还要愁云惨淡：

“若能制服魔尊，我等早就做了。”

“早在堕仙降世的那天，我们就召集了数十位大能赶赴异象所在，想要趁对方虚弱之时斩杀，最不济也要将其封印，免得危害人间。谁知道……”

时夭追问道：“后来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他经受一百八十道天雷竟然还有余力，魔化后吸取了多位大能的灵力，以一人之力将数十位大能得境界跌落，愈发强横了！”

数十位大能都没搞得动被劈了一百八十下的顾袭清啊……

时夭无声地了个寒战，“吾命休矣”四个字仿佛放大在眼前了。

魔族之所以被修士和妖族惧怕、联合抵抗，正是因为他们修行邪术，能够吸取夺走他人的灵力。这种剑走偏锋的修炼方法也有弊端，会让魔族更易失控，修为涨得快却难以控制，稍有不慎就是轰然倒塌的空中楼阁。

这被多少人批判为歪门邪道的修炼法子，亦是多少人想求而不得的。魔族被封印时还好，如今重现于世，立即让人想起当初的恶战。

“既是堕仙，又走了邪魔歪道的路子……只怕此魔不除，天下为之倾覆！”

时夭犹剩一点不甘挣扎：“云外蓬莱也没有法子么？”

“二位以为先前去斩杀堕仙时，云外蓬莱便没有出力吗？”

“……”

得。

最后这点希望也没了。

大事是商议不成了。

走出门去，柯绰颐骂骂咧咧地啐道：“我以为这群修士有多狠，到头来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呸！”

时夭望着天际没有话。

柯绰颐怕死她这个反应了，生怕又像上次一样，一抬头就目睹了一个修士的飞升和转眼堕落，心惊胆战地瞧过去，天际一片太平，他这颗心才堪堪放回胸膛里。

“大人在看什么？”

“我在想——”

时夭顿了顿，“我们妖族大约有多少人，那位魔尊杀到什么时候才会将我们屠尽；这全天下又有多少人，他又要杀到什么地步。”

柯绰颐：“……”

你不要若无其事地出这种可怕的话好吗？

时夭一步步走下台阶，她没什么舍己为大家的大义，只是清楚认识到顾袭清手眼通天的本事，觉得躲也难躲，他这么个凶残法子，秉持着把天下人杀光的翻天覆地，总有一天能找到她。

还不如她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柯绰颐见她走错了方向，提醒道：“大人，回去的路不是那边。”

“我去魔宫。”

时夭头也不回地道。

柯绰颐望着她坚定决绝远去的背影，胸腔中突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感动：“您——”

话还未出口。

时夭回头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我就是时夭。”

“咔擦”一声，柯绰颐心中将将凝固起的那颗热心之心，瞬间破碎，整个人僵傻在原地。冷风呼啸摧折树木，也抵不过他脑中思绪如丝弦尽数崩裂的声势浩大。

-

兰泽洲封印解除后，无妄海迅速沦陷。魔族虽没有大张旗鼓地往外扩张领地，离得近的那些地方实则已经是他们的管辖范围。

时夭还没到无妄海，在城池前就被拦下：

“你是什么人？经此道要去做什么？”

时夭抬了抬眼，眸中泻出一点锐利的冷光：“自然是去魔宫。”

守城的人站在城楼上看了看她，了然：“莫非，你也要你是那九尾狐时夭？”

魔尊的诏令发得天下皆知，现在谁都知道那只叫时夭的九尾狐。

时夭挑了挑眉：“什么叫‘也’？”

守城人笑得开怀：“这些日子充作九尾狐前来的女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都信誓旦旦地自己是时夭，却没一个准的！且在你之前，刚有个自称时夭的过去！”

时夭听得惊奇：“听闻魔尊下令捉拿，想必是犯了大祸的罪人，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冒充？”

“只因想要谋夺好处的心思压过了惧怕，我们尊主可难得这么费心费力地找人。”守城人看时夭不为所动，挥手放行，不再多了。

时夭一时间没想明白“谋夺好处”和捉拿之间的关联，入了城才会过意来，怕不是都揣着刺杀魔尊的心。饶是如此这些魔兵还是将人放进去，不禁更觉得魔族这风气真是猖狂又大肆，丝毫不怕人找茬似的。

魔宫年久失修，还是数百年前一同被封印进去的那座，如今完好能撑得住场面的没几个宫殿。

时夭报上自己的姓名，周身萦绕着魔气的黑袍人就将她引了一段曲曲折折的路，走到距离主殿一里开外的偏殿去了。

偏殿不如主殿宽敞，却敞亮细致得多，明显翻修过了。

黑袍人示意时夭先别动，自己上前去准备叩门，还没走到地方，门骤然被开，一具身躯如飘扬落叶般随意地被甩了出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与强烈的魔气，压得时夭胃里顿时犯起了恶心。

等人落了地，时夭迅速瞥过一眼，是个女子，依稀可见血水模糊的装扮十分娇艳，但死状惨烈，且……大概不是一招毙命。

她心跳得剧烈，任谁看到有人顶着自己的脸死得这般惨，想必都没办法平心静气——诏令之后她的画像亦是天下皆知，这些人做伪装也要做成她的样子。

时夭原本坚定的心志忽而轻微动摇了几厘，黑袍人面不改色地在敞开地门边行了一个郑重地跪拜礼。

“尊主，九尾狐时夭带到。”

里头没什么动静。

黑袍人静候几息，回首对时夭轻声道：“进去吧。”

时夭踏进殿门身后的大门随即合上，恐怖气氛瞬间攀到顶峰。整间屋子本该亮堂通透，全被乱放四溢的魔气遮蔽了光线，阴森森的好似个无底深渊。

她往前几步，一柄剑的剑尖忽而对准了她的胸口。

剑锋之后，隐匿于黑暗中的人悄然睁开眼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瞳边缘赤色秾丽，好似夜空中画了两弯不详的血月。

剑尖无声无息地抵住了她的衣料。

座上的人终于开口，声音低哑飘忽不定，含着一点莫名癫狂的起伏情绪，弗一开口就让人联想到伺机而动的毒蛇，那两弯赤色加深时更有此效：

“你知道自己的错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