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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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临谷原名叫安魂谷, 数百年前曾作为战场交战多次，各种刀枪剑戟留下的痕迹、气息以及哀魂怨气，使得此处不设关隘也有浑然天成的重重难关。

保不齐一脚踏在某个地方激起了某道遗留的剑气, 迎面就了过来。

“你左我右？”

时夭伸手掉一缕从脚下缠过来的怨气, 随口提议道。

她其实是想偷懒。

反正顾袭清能拿到乾坤秘卷，她找个地方躲清净得了。

顾袭清道：“情势凶险未明, 不宜分开。”

时夭脱口而出道：“此地不宜久留，最好速战速决。”

“……”

“……”

双方微妙地僵持了片刻。

极胥剑具现到顾袭清的手中, 寒冰利刃的煞气好像也蔓延到他眼底，将他平静的语调也衬得沉冷了：“右边？那就往右走。”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时夭有点不快, 抱臂侧了侧身子，示意顾袭清先走。

顾袭清还真就顺势走到她前面去，将后背留给她。

有顾袭清在前方开路, 时夭循着他的路径，基本没怎么碰到残留灵力、怨气的袭击, 安稳得活像是在划水。

越往深走灰色的雾气越浓郁, 将空气都变得沉重，隐约有生锈的气味。

时夭嗅觉灵敏，闻着反胃，不禁用手掩了口鼻, 瓮声瓮气地道：“你不用点辅助工具？”

比如薛白烨常用的九莲盘什么的。

顾袭清回身, 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个类似寻龙尺的东西，但样式更复杂且巧，上方的标杆有三根, 颜色深浅不一，正指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用了。”

他冷淡地道，“失效了。”

时夭：“……好的。”

顾袭清不经意地扫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 眉心轻蹙，转瞬即逝。

他在不高兴什么？

因为她划水？

时夭审视地看回去。

“我们最好不要分得太开。”

顾袭清道。

原是为了这个。

时夭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往前走了两步。

顾袭清方才继续走。

绕过巨大岩石与树林边缘的夹角，是一段低洼的下坡路。时夭踩到个坚硬而圆状的东西，脚下滑，手臂即刻被顾袭清扶住。

时夭愣了愣。

“当心。”

顾袭清很快松了手。

时夭心下怪异，未来得及深想，一阵枝叶摩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急促响起，数不清的暗色藤蔓贴着地面与枯枝败叶迅速朝他们涌来。

她用气劲切断了两根藤蔓，正要腾空而起，脚腕正下方蹿出一根更粗壮的深色藤蔓迅捷无比地勒住她的脚腕，将她重重拉回地面。

时夭踉跄了一下，才惊觉自己是看了这变故——那头顾袭清都被缠得脱不开身了。她召出长鞭，鞭身灌注灵力后泛起淡白色的光，所到之处绞杀一片藤蔓断枝。

极胥剑在周遭飞速转过两圈，腾出了短暂的空隙。

顾袭清即刻将其召回，准备御剑拉开距离，同时朝着时夭伸出手。

可没过片刻，极胥剑便像是支撑不住一般又歪斜落下。

“怎么回事？”

时夭断喝着，手上半点不含糊地将顾袭清接了一把，借力稳住他的身形，同时自己在半空中翻转了个角度。

顾袭清本就注意着她这边的情况，挥剑斩断他们之间意图阻隔的两条藤蔓，剑身与地面持平。

他道：“灵力被限制了。”

时夭脚尖在剑上踩了一下，凌空旋身，借着鞭长的优势清扫了一大片。

她居高临下，顾袭清则专注地面。

两人配合倒也默契得宜。

“这东西怎么杀不完？”灵力被限制的情况下时夭有些恼怒，话便没那么多顾忌，“顾袭清你有没有带银霜草汁液，洒下去看能否起作用。我尽力找找这东西的根系源头。”

顾袭清答了声“好”，又道：“你到我身边来，避开些。”

显然他是要洒银霜草汁液，针对妖的特性，怕波及到时夭。

时夭本想银霜草现在对她作用不大，影响不到什么，到底想着留点底牌，跳了两下落到顾袭清左手边。

顾袭清不可避免被她吸引了视线。

蹦蹦跳跳的。

确实像是只狐狸在玩闹。

银霜草汁液洒下去，藤蔓有短暂的退却之势。顾袭清拿了颗硕大的夜明珠出来，下一秒就被时夭的鞭子卷走，在头顶上方绕了一圈，强势将这片昏暗的地方照亮。

时夭眼尖地指着东南方一块黑色岩石的下方：“我看见了，根系在那里！”

顾袭清提剑杀过去，时夭便在后面把夜明珠扔给他。他头也没回便稳稳接住了，扔出去正卡在岩石缝里。

时夭不禁感叹：

他还真是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顾袭清一剑干脆利落地挑开根系，剑身深深没入，那庞大的根部随之蠕动扭曲，继而暴涨，场面十分让人吃不下饭。

蓄积的灵力在此一击，根系炸开无数残枝断叶。

时夭早在爆|炸的瞬间就卷了顾袭清的腰往后拉回。

两人都没受到波及。

“多谢。”

顾袭清手指碰了下鞭子，顿了顿，又松开。

时夭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蹙眉看着原先根系所在的地方，语速偏快：“顾袭清，你看那块石头……是不是在动？！”

话音方落眼前大片阴影落下，动的不止是那块黑色岩石，而是他们眼前的整个丘，庞大却并不笨重，以上升的态势很快遮蔽了仅有的光线，在灰色的环境中投下深刻的阴影。

时夭和顾袭清立即跳开，不能御剑御物，都在树杈上落脚。

爬起来的这东西乍一看像是乌龟，庞大的龟壳正是方才被他们错认成岩石的物体，但尾部又长又灵活，看上去更像是蛇类的尾部，且脑袋完全不像是乌龟的样子，脑袋上居然还有两个约莫五六寸的黑色而笔直的角。

“什么东西？”

时夭看向顾袭清。

顾袭清果然有头绪，只是不能完全确定：“乌煞兽，还是分骊兽？”

容不得他们选择是避开还是迎敌，这怪物铜铃大的昏黄眼珠锁定了他们两人的位置，率先发起了攻击。

顾袭清断喝了声“退”，以剑意削断树根大树阻拦，自己则急速往后退。他的驭水之术已经修习得颇为精纯，但方才他略试了试，此地一驭水，那古怪的藤蔓就有卷土重来之势，且地下隐隐有不妙的异动。

若是阵法，这里地形变幻崎岖，且环境不明朗，一时半刻没办法随手布置阵法出来。此地又能压制灵力。

唯有以灵力剑法这等直接的方法对付。

顾袭清迟迟没有爆发出手，时夭亦然。

从方才起他们的法都相当“矜持”，无非是顾忌着，自己全力出手，身后还有个不能彻底相信的人。

时夭以闪躲为主，甩着鞭子在自己身前创出一片安全的区域，不至于被飞溅的物体砸到：“不管是哪种兽，它们分别的弱点是什么？挨个试试！”

顾袭清看了她一眼，眼睫微拢，一言不发地将剑抛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六道剑影在他身后两侧成型，然后是十二道、二十四道……密集的剑影重叠炫目，直接向下砸去。

顾袭清的身影紧随其后，炸出强烈的白光。

那怪物的脚步被止住，周遭随之震动的地面得以短暂的喘息。

烟雾尘土飞扬遮蔽视线，那怪物口中喷出一团黑色的气体，气味难闻令人几欲做呕，更让人感到眩晕。

时夭用灵力将吸进去的部分堪堪逼退，屏息敛气不再呼吸。

顾袭清短暂地封住了怪物的行动，回身落到她旁边的那根树杈上，两人距离陡然拉进了许多。

“是乌煞兽。”

顾袭清的声音清楚传来，“乾坤石有感应，乾坤秘卷就在它体内。”

时夭：“该怎么做？”

她侧目，正对上顾袭清的目光。

沉静压抑，清润的颜色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翳。

“乌煞兽内外坚硬难以突破，气息血液皆有毒，绝无法在它清醒的时候进入体内取得乾坤秘卷。”

时夭一听就觉得棘手：“没个折中的办法？”

“有。”

顾袭清望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分毫表情变化，那一直未曾松懈的戒备与不安分转动的眼珠亦清清楚楚，“若用幻术，将其意识困住就好了。”

“……”

时夭表情一僵，预感不妙。

顾袭清却全然不是误误撞的这话，他随即道：“九尾狐一族素来擅长幻术，你到此境界修为，应当是使用自如吧。”

他的嗓音清冷又镇定，末尾咬字轻盈微微沉下，余音便着旋儿消弥在他开阖的唇齿间：“时夭。”

久违的，时夭后背处蹿起阵阵寒意，头皮几乎都要炸开，像是很久以前被更强大的妖物逮到，是刻在天性中对强大敌人的惊惧与示警。

时夭双目圆睁，一错不错地望着顾袭清。

她想看出顾袭清是诈她的可能。

但顾袭清的神色平静漠然，他毫不回避地望进她眼底，那过分笃定的姿态全无作伪，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挑破。”

顾袭清慢慢地着，以一种劝的安抚态度，在混乱的局势中牢牢攥住她的心神。他的面容在昏暗中透着冷质的白，有种蛊惑的力量，“事急从权，你不出手么？”

时夭听见这话，心神忽然明了。

——不对，冷静下来。

就算顾袭清知道我就是那只和他不对付的九尾狐又怎么样？

鹤梦和时夭这两个身份可是完全分开的！

时夭深深地看了顾袭清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幻术我自然会，但我要是进了它肚子里，稍有动荡幻术就维持不住了。”

顾袭清不假思索地道：“我进去。”

时夭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下她更能确定顾袭清一定不知道她就是鹤梦，否则，他怎么敢将如此重要风险的事交予她手掌控。

他被鹤梦坑的还不够教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