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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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袭清站在不远处, 仍是一身玄衣，模样却比以往更清矍冷峻，目若寒星, 衬得眉眼墨色愈浓, 如工笔画就。使人不再一眼注意到那俊美无俦的样貌，而更先领略到其威慑压迫。

他右手持剑, 左手并无剑鞘，想来已修炼到剑随心动的境界。

充什么英雄！

时夭被半路截断灵力, 心里烦得很，五指在虚空一握掌心便现出一根赤银交错的长鞭, 反手甩向来人所在。

清脆的鞭响令空气为之一震，荡出数圈无形的余韵波纹。鞭身如有灵之物试图缠上极胥剑，顾袭清往旁边侧开半个身位, 剑尖从斜侧挑入，瞄准了鞭子中心弯折的一点。

这法就奇怪了。

顾袭清该是个正统剑修, 这一招却不是以剑势回击, 而是以携裹灵力的技巧来应对。

仿佛他多么不愿意出手似的。

——要真是这样刚才就别多管闲事！

时夭莫名火大，情绪来源无法清，索性她也想试试顾袭清现在的修为深浅，干脆飞身迎上迫使顾袭清正经出招。

这赤银鞭灵活多变, 挥舞时隐约带着电光, 与空气摩擦出一连串“滋滋”的声响，好似在述着别样的威胁。

顾袭清下意识用剑挡了一下，剑身即刻被鞭子缠上。

他手指轻旋, 让剑身顺着鞭子的方向转了几圈，借以摆脱出微的空隙，干脆利落地抽出剑身。

方才时夭出手并未刻意掩藏, 他感觉到了浮动的妖气，又是往人的方向去，他才出手阻拦。

这一下起来，顾袭清也没有过多避让。

“、起来了！”

侍女瞠目结舌，她倒是对时夭忠心耿耿，多年以来对修士的惧怕却没能彻底抹除，别提他们这会儿就在人家地盘上。

先前喊了“顾师兄”的弟子比她还紧张，想着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去叫人，连忙大声道：“顾师兄，妖王大人，不过是误会一场，二位有事好商量！”

妖王？

顾袭清心念陡转，大致猜出妖王为何会在这里，光影交错间无可避免看到对方融在阴影错落的样子。

面容明丽情绪不快，戾气蕴在眉眼间，比之杀戮深重的妖却浅淡许多，最强烈的感受便是纯粹——不是尘世所言的单纯，而是以修道来论，其修为纯然而心性坚定纯粹。

看来这位妖王并非如传言那般凶恶嗜杀。

顾袭清收了剑势。

时夭比他收势慢些，一鞭抽出去在极胥剑上出铮鸣清脆响声，她丝毫不见慌乱，慢条斯理地卷了鞭子，下颌微微抬起。

就像是，对他那道剑气的回敬。

顾袭清食指在极胥剑上稍按了按，止住剑身不满的鸣颤，并未对时夭近似挑衅的眼神做出反应，而是看向那位弟子。

“顾、顾师兄。”

弟子接触到顾袭清的目光，大气都不敢喘，宛如犯错被师父当场抓包，“是我处事不当，与、与妖王的侍女有些误会，劳动您出手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袭清面色淡然：“无事。”

时夭眯了眯眼，三两句话就能看出这弟子不是云外蓬莱的人，也就算不上是顾袭清的正经师弟了。

饶是如此，顾袭清还是毫不犹豫地来管闲事。

呵，真是一点儿没变。

按理来顾袭清这会儿应该还在云外蓬莱的宝库里历练，之后会帮薛白烨处理宗门的事，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反常。

她试了顾袭清如今的修为，没有从前那种令她惊惧的遥不可及，姑且算他们是不相上下。

时夭抱臂不出声，静观其变，搭在臂上的手指敲了敲。

顾袭清视线不经意扫过，目光微凝。

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

侍女看时夭半点不落下风，底气又回来了：“你们拉扯在前，主动出手在后，难道不需要对我家大人致歉吗？”

时夭没拦着。

她脾气本就不好，苦苦修炼还不能爽快点那她原地自绝得了。

弟子期期艾艾地道：“是您先对我用了幻术……”

“哦？你刚刚不还那是妖术么？”

时夭好整以暇地逗弄道，“既然你们修士如此瞧不起我们，还请我们来做什么？”

侍女心领神会，紧接着道：“尔等若不能好生尊敬我们大人，这仙门大会不参加也就算完了！”

时夭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想着还是该让侍女多少去读点书才是。

弟子不出个所以然来，求助地看向顾袭清。他知道这是云外蓬莱的人，前次仙门大会他听见华宗的人这么喊顾袭清，便也跟着叫声师兄。

顾袭清稍稍侧目，茶色的眼眸掩在密直如羽的眼睫下，愈显通透明澈，垂眼时却是深不见底的阴翳遮蔽。他略想了想，对那弟子道：“妖王既动了气，事情便非同可，你还是去将你师父请来。”

弟子闻言差点跪下，满脸写着抗拒：“您、您的是玄影真人？”

顾袭清好似看不见他这害怕的模样，平静地问：

“你师父难道不是玄影真人？”

他安静地注视时，极易让人心生回避，是种浑然天成的洞察带来的压迫感。

弟子只是没想到顾袭清居然会记得这种事，毕竟就连他自己和顾袭清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对方却能注意到这点，可见别人的强大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是、是玄影真人。”

弟子磨蹭着起身，看样子是要去寻人来。

惊动了玄影真人，相当于仙门大会其他几位筹办的高位修士也一并知晓了。

“慢。”

一直作壁上观的时夭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她对着顾袭清笑了笑，极为流于表面，口吻轻佻：“要个法却这般兴师动众，我懒得等，便算了。”

总归也把人吓够了。

顾袭清略一颔首，并不话。

——他又这样。

遇到觉得麻烦的事或者是不想应付的人，就表面礼节有度地以沉默敷衍过去。

这么看来，他也没怎么变。

方才觉得他眼神无端可怖，应当是错觉。

弟子如获新生，也不敢追根究底，匆匆行了一礼：“妖王大人宽大为怀。”

时夭轻哼了声，在侍女的簇拥下离去。

身后两人并未立即离开。

顾袭清看着这位妖王的背影，微微蹙眉；弟子则对他再次道谢。

“多谢顾师兄解围。”

顾袭清又点了下头。

弟子不晓得他这副表现是懒得理人，只觉得他沉稳可靠又乐于助人，抓着机会搭话道：“顾师兄竟然能记住我是玄影真人门下，难怪师兄强于我等，聪慧敏锐非常人所能及。”

顾袭清从自身思绪中抽离，视线短暂地落在这弟子身上，随后行了个简单的平辈礼，转身走了。

弟子犹沉浸在他的通身气度中，没觉出任何不对。

顾袭清行止半路，遇上了明显来找人的薛白烨。

“顾师弟！”

即便顾袭清早已不是华宗的弟子，薛白烨还是习惯这么喊他。隔着一大段路就在招手，声音大的方圆都能听见。

顾袭清停下步子，等他横冲直撞地过来，才平平道：“薛师兄。”

薛白烨望着他，心下不免感叹：瞧着像是和往日没有区别，都是不爱话的静默性子，眉眼却愈淡漠冰冷，像一把完全出鞘的利刃，隐约地透出攻击性和杀伐之意。

有时候，薛白烨忍不住会想，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曾帮过他离开华宗，依他现在这漠然至极性子，恐怕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搭理自己。

“我听闻你过来了，赶忙跑过来找你。”

薛白烨面上不显，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先前不是，你还要闭关，不能从云外蓬莱出来么？是不是为了给我个惊喜？”

顾袭清如实道：“提前出关，就过来了。”

他顿了一下，问：“妖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薛白烨愣了愣：“听是个实力颇为强横的大妖，以一当百做了妖族的大王。”

顾袭清“嗯”了声，不再话了。

显然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薛白烨试探着问：“你想知道妖王的事？我帮着听听？”

难得顾袭清表露出对某件事感兴趣，这几年薛白烨总觉得顾袭清什么时候嫌人间无趣立地兵解了都有可能。

顾袭清神色似乎松动了些：“不用。”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玉简：“师父让我将此物带给掌门。”

薛白烨：“掌门和我爹他们正在议事厅，我们这会儿去应当差不多了。”

顾袭清轻轻颔首。

如今顾师弟的话真是少得可怜，想从前变故未生时，鹤梦师妹同他交谈，两人也能得有来有往。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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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夭不可能安分地回屋子，她发了侍女，决定单独行动，这样反而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些修士千里迢迢请她这个妖王来，住处却安排在边缘徘徊，里面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出了门。

时夭就又换了身行头和面貌，随机瞄准了个内层的屋子化形进去。

屋内布置华贵周全，从茶杯到屏风摆件，都清雅逸致，瞧着就知道是个大人物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