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采静番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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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福利院里。

听捡他回来的婆婆，他没有姓也没有名，浑身赤|裸地被放在一个篮子里，只盖了薄薄一层毯子。

那会儿他其实已经不了，到了能话的年龄，可偏偏不哭不闹，一声也没见他出过。

婆婆这孩子不爱话，就起名叫静儿吧。

于是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采静。

后来慢慢长大了，他才知道婆婆不是院长，只是负责孤儿们生活的一位老人。婆婆也知道他不是不爱话，而是不能。

这样的孩儿她见得多了，看着健健康康，问起来人家都不相信是被人抛弃的，多半是聋哑人或盲人。

采静这哑巴不是天生的，毕竟听力一点儿没受损。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院里那么多孩子，痴的傻的，缺胳膊的少腿的，没人关心一个哑巴为什么是哑巴。

哑巴在哪儿都不受待见，哪怕是在一群没家的孤儿们中间。

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最牛，谁都能欺负，谁都欺负不了他们。其次是那种慢性绝症的，先天性心脏病啦这种表面看着跟正常人似的孩子。

福利院又能提供什么娱乐，不过是在孩儿们互相架的时候象征性地拦一拦，轻飘飘地句不要淘气。

采静喊不出疼，伤口和淤青都藏在裤管袖子里，婆婆发现了会帮他上点药，发现不了就那么挺着。

他就这么安静而孤独地过了两三年。

哑巴是要上特殊学校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贵得吓人，这家福利院负担不起，就只请些老师来教他们识字读书。

采静就是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遇见了姐姐。

院里仅有的资金估计都用来建墙了，第一性别相同的beta和alpha住一起，剩下的omgea住一起。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姐姐看起来应该是个女omega，天天穿着件脏兮兮的裙子，几乎没见洗过。

他们第一课学拼音，姐姐很亲近他，握着他的手念“么傲——猫——”。

采静当然是念不出来的，还觉得手腕被她捏

得有点痛。

“你是哑巴呀？”姐姐教了半天没听见个声儿，有点生气。

结果采静点了点头。

姐姐没像别的刚得知他是哑巴的人一样他，反而歪了歪头，也不生气了：“不能话很难受吧？”

采静愣住了。

他挨挨骂，深夜翻身的时候被伤口疼醒，有时候还会吃不饱饭，可没人问过他“很难受吧？”

要不是看见过别人的生活，他差点以为自己活得就是常态。

后来姐姐经常带着他玩，他从前不出口的话姐姐帮他，从前不得不挨的，姐姐挡在他身前不让他们。

有老师来教他们手语，正常只有聋哑人要学，姐姐却偏要陪他一起上，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交流。

姐姐帮他抢干粮和牛奶，有的时候还会半夜爬过来，从裙子的内衬里掏出一个苹果，声给你留的。

姐姐喜欢收集玩意儿，采静就经常主动去后院拔草，运气好能捡到很多纽扣和别针。

这个被婆婆发现了，第二天婆婆给他们拿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塑料和金属“哗啦啦”倒进去，姐姐觉得好听，咧嘴笑着我爱婆婆。

他们还一起捡了一只猫。

猫是他们在后院发现的，三九寒冬冻得颤，采静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姐姐。

“你想养呀？”姐姐也瞪着他，“那你以后就只能吃半份饭了！”

采静依然看着她。

“好吧好吧，那我们轮流养。”姐姐很好话，在他眼神请求下很快就妥协，“这样就不会有一个人天天挨饿了。”

猫吃的很少，根本不至于挨饿的程度。等轮到采静养的时候，他就把它放在被窝里，有时候能看一整夜。

他们福利院的孩儿也不讲究什么干不干净，有病菌没病菌的，只知道猫毛茸茸的，窝在怀里很暖和。

他和猫都很暖和。

那个冬天过得很快，是采静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冬天。

猫吃饱了饭就很活泼，有时候跑得采静抓不着，晚上熄了灯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圆滚滚的

脑袋，也不叫，姐姐它乖得跟采静一个样。

这种时候采静就会咧嘴笑笑，然后用干裂的嘴唇亲亲猫。

他们都确信猫一定能陪他们看到春天。

猫的确很乖，也知道两个孩偷偷养自己好像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少听它叫。

只有到了夜晚，外面的野猫发情的时候，猫才会竖起尾巴，表情很警惕地听一会儿，然后再乖顺地窝回采静怀里。

立春前后突然开始没完没了地叫。

采静一开始还急着捂它的嘴，伸手过去才发现猫左眼都烂了。

他不敢耽搁，没怎么多想就抱着它给唯一信任的婆婆看。

婆婆看猫的眼神有点儿奇怪，但还是答应他会交给院长处理，争取送到宠物医院。

过了两天婆婆很抱歉地告诉他，院长付不起宠物医院的高额费用，不过猫已经被来领养孩儿的富人家庭一起带走了。

采静听到富人家庭很开心，他们从进了福利院就开始被告诉，要讨好来领养的大人们，被领养就会过上好日子。

采静一直觉得这是真的，猫也会过上好日子。

直到春暖花开，连喜鹊都愿意飞进这个没有喜讯的院墙内的时候，他看见姐姐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叫他去后院看看。

他刚从那儿拔草回来，还以为姐姐看见了什么虫子，心想我终于也能保护姐姐一次啦。

然后就看见了猫。

准确的，是猫已经快要腐烂的尸体，后腿的骨头都露了一点出来。

的确是有虫子，尸体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

采静吐了。

他“呕”地一声吐出来的时候，天上也了一道雷，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来，好像给猫的一场迟来的葬礼。

高烧发了整整两天，婆婆每隔半个时过来给他换一次毛巾，还自己出钱给他买了药。

姐姐跪在他旁边哭得抽搐，还着哭嗝跟婆婆谢谢。

采静烧得迷糊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又好像只能听见姐姐哭。

那一年他十岁。

烧退了以后他整个人更沉默了，虽然一直不话也看不出来什么，但姐姐知

道。

姐姐依然在安慰他，猫在天堂会过得很好的。

他还不懂，着手语问那是什么。

“天堂啊。”姐姐把双手放在脑后，很放松的姿势，“天堂就是，我们以后都要去的一个地方。”

采静先是问那我们还能见到猫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又比比划划：那把猫抛弃的人也会去天堂吗？

福利院在社会上是个充满善意的机构，可是福利院的孩儿没几个善良。

姐姐：“不会的，他们会下十八层地狱，和那些抛弃你抛弃我的恶魔一样，在地狱里受尽折磨，想死也死不掉。”

采静没有再问地狱是什么。

采静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姐姐被领养了。

他不知道姐姐有多大，但超过五岁的孩子都很少有人领养，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余生都会跟姐姐在一起。

没人愿意养一个不会叫爸妈的omega在家里，可是姐姐被带走了。

姐姐很不想走，搂着采静你们把他也带走我才走。

院长过来硬是把他们分开了，陪着笑脸孩子不懂事，你们快领走吧。

采静虽然也舍不得姐姐，但他希望姐姐能在新的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他用脏手擦去姐姐的眼泪，跟她贴了贴脸，着手语祝你快乐。

不久后他又去后院拔草捡扣子，听见院长在角落里着电话。

声音不高，但够他听得清晰：“……那omega你们随便玩儿，没破|处呢，才十五岁破什么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采静在那通电话里听见了姐姐的名字。

他想要用手里的铲子给院长来上一下，可他知道这样是杀不死人的，自己还会坐牢。

姐姐教过他很多——姐姐你以后要逃跑的话，一定要找好时机、做好准备，还要记得带我走。

他不逃跑，他要去救姐姐出来。

可是还没等到机会，就听姐姐在“新家”里割腕了。

他当时麻木地拔着草，铲子一下一下凿进泥土里，挖了个的坑。

他把姐姐没带走的那个铁

盒子买进去，填好土坑，在上面用树枝写了几个字。

“你在天堂等我”

婆婆年纪很大了。

采静没有见过别的婆婆，但是听老师人老了会变得行动缓慢、皮肤皱缩。他渐渐从婆婆浑浊的眼睛里看见了老态。

婆婆对每一个受欺负的孩儿都很和蔼，会给他们买药擦药，一点儿的还能听着故事入睡。

那些淘气的孩子她就不那么喜欢，有些孩子健康而恶劣，让人怀疑是不是福利院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有一次她正好撞见恶霸在欺负一个瞎子，她颤颤巍巍地挡在那瞎子面前，努力去够那个藏在柜子后面的恶霸。

恶霸缺了条胳膊也掌握不好平衡，平时欺负比自己的孩子来劲，真遇上大人还是害怕。

他铆足了劲儿用健全的那只胳膊一挥，高柜上的陶瓷碗“啪”一声摔下来，不偏不倚在婆婆头顶上砸了个粉碎。

瞎子看不见满地的血，坐在地上听人们跑来跑去，手上黏糊糊还以为是自己的眼泪。

采静闻声过来，那时候婆婆已经被抬走了，他只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儿呜呜地哭。

哑巴跟瞎子交流可太难了，他只能拿衣服角给瞎子擦擦脸，在心里婆婆会上天堂的。

他看见那一地鲜红，恍惚间还以为是姐姐手腕里流出来的血。

婆婆没什么家人，当晚就装在盒子里送走了。

运婆婆的车是那种带车斗的大卡车，采静拿上自己没几样东西的包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车开到火葬场，采静没敢留在那儿看婆婆火化。

他一直往前走，从夜里一点走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从郊区走到了市中心。

实在走不动了，他在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坐了下来，啃完了一块干巴巴的玉米饼。

不知坐了多久，旁边的店里突然亮起了灯，出来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omega。

那个男的先看见他，吓了一跳，跟旁边的女的：“要不是不信鬼，我还以为这儿的死人回来招魂儿了呢。”

他慢慢接近采静，看他不躲才蹲下来笑着：“孩儿，这儿死过人

，你怕不怕啊？”

采静不话，警惕地看着他。

那人耸了耸肩，向他伸出手来：“我叫俞星，进来暖和一会儿吧。竹你去给他倒点儿牛奶，要热的。”

采静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他在心里悄悄了句不怕。

他还想，我就是从烧死人的地方来的。

这一年采静十三岁。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全写完啦终于！！！单机日更我真的好厉害呀真想给自己磕个头……下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