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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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承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在他看到沈芊雯站在顶楼跟另外两个男人对峙的时候, 他就已经弃车冲向医院，直奔电梯而去。

但他还是太慢了。

当他到顶楼的时候，他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吵杂的喧闹声, 楼顶上的人也只剩下一个被雨淋得一身狼狈的沈芊雯。

雨下得很大, 方承希的视线被暴雨模糊, 那个站在雨里的人摇摇欲坠, 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但他以为她要倒下的时候，她却坚强得让人心疼。

方承希没有犹豫，大步走进雨里, 没过一会儿, 他便也成了一个落汤鸡。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在沈芊雯的头顶撑开。

沈芊雯感觉到身旁的热度, 她抬起头，在看到方承希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方承希，他……他把人推下去了。”

方承希愣住, 他的心情宛若坐过山车, 喉咙也像卡了一颗咽不下去的石头。

“……”

任何一个人在得知刚刚还鲜活的一条生命突然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都不会平静。

方承希在下面的时候就看到沈芊雯距离那两个男人还很远, 人自然不可能是沈芊雯推下去的，他快速冷静下来, 点点头, 然后观察沈芊雯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知道不是你推的。我相信你。”即便以前的她有过毁灭世界的念头, 但现在的她已经变好了, 她愿意去接触别的人类, 还好心陪她的同事来医院，这不是明，她还是热爱这个世界的吗？

沈芊雯攥紧了掌心，颤抖着声音，：“可是，我原本可以救他……”

雨越来越大，大到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沈芊雯视线模糊，但她猜方承希现在一定对她很失望。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残忍，是个见死不救的坏人？

她自出那句话开始，好像便破罐子破摔了。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我为什么要救他？他逼死了一个女孩，还想要逼死更多的人，而自己则拿着他们给他的钱，逍遥法外。你这样的人，如果让法律制裁他，他能被判多少年？仅仅是十几二十年就够了吗？去问问被他逼死的女孩，真的够了吗？！

“他该死！该死！”

雷光照亮了整片天际，轰隆的雷鸣紧随其后，敲在方承希的心脏上，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方承希用外套裹住沈芊雯，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试探性地隔着外套，抱住沈芊雯，他仿佛抱住了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块，怀里的人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反常的天气正印证了他的想法，神在哭泣。

“我并不是要责备你没有救他。而是心疼你没有救他，却像是亲手杀了他一样自责。你不需要自责，该自责的人，应该是推他下去的杀人凶手。你也不需要因为你曾经想过救一个逼死别人的‘杀人犯’而感到羞耻，任何一个心存善意的人，都会在自己本可以救人的时候，下意识去救人。”

方承希是最了解沈芊雯的人，他知道沈芊雯在想什么，她既想救人，又不想救人，最后那人就被凶手推了下去。

人类矛盾，沈芊雯更矛盾。她嘴上着自己不是好人，可如果她不善良，又怎么会责备自己？她觉得自己救人是错，是对不起那些被害的女孩，她觉得自己不救人是错，因为无论是谁，都有活着的权利。

可是，她真的有错吗？

沈芊雯攥住方承希的外套，脑袋抵住他的胸膛，漫天的雨水将自己和方承希包裹，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方承希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她根本没有奢望会得到谁的信任，因为曾经的她被组织布下天罗地网追捕，被有关部门抓住，关进笼子里，被他们一次次询问自己是不是教唆他人犯罪。

可是她没有，她没有！她只不过是，写出来的文字都变成了真实。

网上的人骂她是杀人犯，扒出她过往的经历，她为了报复那些欺负她的人，将他们写进里，让杀手去将他们一个个杀死。

她比真正的杀人犯还要穷凶极恶，即便长得漂亮，却是个恶毒的、蛇蝎心肠的女人。

甚至有人找上她家，问她的父母，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罪犯……她的父母选择欺骗她，亲自将她送到了有关部门手里。

然而，当方承希准确地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沈芊雯用来防御的尖刺都不自觉地缩了回去，露出了底下的软肉。

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沈芊雯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为什么雨水的味道是咸的？

方承希在雨里冷得发抖，但依旧坚持陪着她淋雨，仿佛这样他就可以分担沈芊雯内心的疼痛，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让我给你泡一杯暖茶。你不是想吃苹果派吗？我做了很多次，终于做出了你最喜欢的口味。走吧，我们回家。”

走吧，我们回家。

方承希朝着沈芊雯伸出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在他的掌心聚成了一团水涡。

沈芊雯低头看着他的手掌，咬着下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方承希等了她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不再等她，而是终于强势了一次，牵起沈芊雯的手，有些生气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你心里那个白月光？我只是他的一个替代品，所以不值得你信任。”

沈芊雯不知道方承希为什么会到这件事上，但被方承希这一岔，也从刚刚低落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任由方承希拉着自己，躲到了楼道里面。

暴雨变得了一些，转成了中雨，雷鸣声似乎也距离他们非常遥远，那些可怖的闪电都躲进了乌云之中，偶尔闪烁一下，不似刚才，仿佛要毁天灭地。

“你不是替代品，你就是他。”沈芊雯。

如果不是方承希还活在自己的书里，她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该毁了这个世界，所以她才会动了恻隐之心，在方承希死掉的时候，和他订下契约，用创世能力救了他一命。

只不过这一救，就把自己给卖了。

方承希还没有恢复他曾在另外一个世界救过沈芊雯的记忆，现在听沈芊雯这么，也不过是当沈芊雯情绪不好，把自己当成了正主。

可是替身就是替身，他永远成不了她的白月光。不过他应该好好听听，她的白月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反正现在沈芊雯是自己的妻子了，他就按照她白月光的样子反着来，她早晚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区别。

“咳咳，你的那个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承希牵着沈芊雯的手，朝楼下走去，一边问些别的问题，将沈芊雯从刚刚的负面情绪里拉出来，一边思考着如果一会遇到警务人员应该怎么应对。

沈芊雯看着和自己一样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方承希，她：“我其实一共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初中，我从老师的家里出来，刚好碰上离家出走的他。他他要逐梦演艺圈，但是他看我可怜，就带着我去逛街吃饭，把他的梦想基金全花完了，也没钱买车票了。”

那个时候的他也仅比她大三岁。她把那个老师划伤了手臂，从他家里逃了出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子。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被扇了一个大巴掌，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她不敢回家，便遇到了同样不回家的少年方承希。

“和我挺像。我也是离家出走想要实现演员梦。不过他有点……实诚，把钱花完了肯定得回家了吧？”方承希咽下了那个“笨”字，改成了“实诚”。

“我不知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遇到他。直到很久之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他，才知道他真的成为了一名演员。”虽然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群演。

方承希想，电视剧？那不是自己的领域，自己一般都是拍电影。

“再后来，他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拍电影。”沈芊雯的话，让方承希悬起了一颗心，难道是同行？

“但是为了救我，他失去了这个机会。”沈芊雯中间省略了很多细节。

方承希见她不想多提，自己也不想再去揭她的伤疤，便牵着她，一步步走下楼。

意外的是，方承希原本以为自己下楼的时候会碰到警务人员，但没有想到自己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楼下一片混乱，眼镜男被送进医院里抢救，暂时没有人顾得上顶楼的人。沈自渡把眼镜男从楼顶上推下去的时候，看到的人其实不多，而且当时快要下雨了，更不会有人傻乎乎地站在外面淋雨，除了一直关注着医院的田思佳和刚刚抵达医院的方承希。

在眼镜男掉下来的时候，田思佳亲眼看到了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缓缓摘下了口罩，但是她的记忆里却对青年的脸没有印象，只记得青年和沈芊雯了什么后，沈芊雯便像是被人当面一击，愣在了原地。

而警务人员抵达的时候，沈芊雯和方承希已经从顶楼下来了。

警务人员询问周围群众有没有目击证人。

田思佳望着从医院里走出来的那对夫妻，她背对着他们，鼓起勇气，走向警察，“我看到了。他被一个男的从楼顶推了下来。”

警察问：“你还看到了什么吗？”

田思佳：“没有了。天台就那俩男的。”

此时，一个撑着一把黑伞，相貌平平无奇的青年从他们身旁经过，听到田思佳的话，便笑着掏出了两颗苹果糖，一颗递给田思佳，友好地对她笑了笑，单手拆开另一颗糖的包装纸，将苹果糖丢进自己的嘴里，对正在仔细记录的警察：“我也看到了。”

田思佳攥紧了自己的单肩包背带，心脏扑通扑直跳。

她撒谎了。

“确实，天台上只有那两个男的。”沈自渡完，便举着伞，遥遥地朝着一辆黑色车子看去。

他是个有原则的坏人，那女人是无辜的，没必要把她牵扯进麻烦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好人。

被方承希护着坐进车子里的沈芊雯若有所感，透过车窗，看到了沈自渡举着伞，对她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那样猖狂，像是在和她，“你看，我现在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人认出我。所以就算你告诉别人凶手是我，也不会有人相信”。

沈芊雯摇下车窗，视线冰冷地看着他。

她并没有算告诉现实里的谁，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创造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是书中的世界，但对现在身处这个世界的方承希，这个世界就是现实。

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动笔书写故事了，而且自己的创世能力被封印在了方承希的手里，也就不会再有落笔成真的事情发生，可是当她认出沈自渡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即便没有毁灭世界的创世能力，也依旧创造出了一个毁灭世界的工具人。

“先用毛巾擦一下吧。”方承希翻出了车里干净的毛巾，只有一条，他将毛巾盖在沈芊雯的头上，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沈芊雯望着方承希，他被她看得脸颊有点烫，特别是她的眼睛还有点红，像是在雨里找不到家的猫。

方承希咳嗽了一声，转身去调试车内的暖气。

车内的温度慢慢升高，沈芊雯被这暖意烫得眼睛有点热，她低头，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神色。

只有魔法才能败魔法。沈芊雯转头看向窗外，她眼睁睁地看着沈自渡举着伞，堂而皇之地从人群中离开，心情复杂地将车窗摇上。

如果沈自渡一日在外逍遥，这个世界就不会如方承希所想的那样，所有坏人都能得到法律的制裁，至少沈自渡不会。

窗户上凝了一层水雾。

沈芊雯用食指，在车窗上写下，“沈自渡被逮捕。”

与平时她使用能力后的情况不同，这次的字迹并没有亮起光芒消失。

判定无效。

除非自己能够拿回全部创世能力。沈芊雯攥紧拳头。

“沈自渡？是谁？”方承希正要提醒沈芊雯系好安全带的时候，看见了车窗上的人名，警觉地眯起眼睛。

难道是她的白月光？

沈芊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开口：“从某种意义上来，他应该……算是我的儿子。”

毕竟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角色。

方承希的心脏仿佛被人插了一刀，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

早起赶更新，后面还有一章，应该会晚一点。

感谢大家一直支持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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