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想上学的培训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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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完这句话其实就后悔了。

在听茶仿佛一潭湖水——她咸鱼的时候或许是死湖——的眼神当中,王明无理取闹一般的反对，似乎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激烈对抗和气势。他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被听茶的包容化解了，在他完之后,在听茶疑惑的眼神当中，王明甚至感觉自己似乎有种撒娇的意味……

但是，但是……这怎么可能！

王明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了！他谈恋爱的次数不定比这个女老师还要多,在她面前撒娇，这件事情想想就叫王明起了鸡皮疙瘩。

初二的少年尚且不是很懂社交的潜台词。

他试图用进一步命令式的语句强化他刚才言语的真正含义：“我是，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在这里上班你也要去别的地方上班,世界上的上班没有区别，都很难,除非你家里有钱或者找个男的养你，不然你在这里和在别的公司有什么区别？”

唔，初二的朋友这么厉害的吗？能用稚嫩的脸庞出这种成熟到有点丧气的话？

听茶量了一下这个朋友，更正了一下自己对人类幼崽的看法。

与此同时，她敏锐的本能让她察觉到王明的一丝真情实感。听茶不假思索地决定抓住它。

她继续半真半假地扮演了一个不想上班的社畜。

“有区别的。”听茶认真地。

“什么区别？”

‘‘在别的公司，我只需要面对傻逼老板和同事。在这里，我除了要面对以上两种人之外，还要面对傻逼学生。”

王明沉默了一瞬。

他虽然浸淫补习班多年，自认为看透了老师们热情笑脸之下的唯利是图。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很自然地出学生是傻逼的老师。

关键听茶的话中丝毫不含有恶意，她就是很单纯地,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或者,作为一条咸鱼，没有丝毫反抗现实的欲望。

怎么有这种人？

王明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老师产生了一点兴趣。

他聪明而狡猾地放弃了这个话题,改口问：“我的这节课，你是能收到工资的吧？”

听茶眨眨眼睛，立刻猜到了这个聪明的朋友的隐含意思。

不等他用“在其位谋其政”这种话来嘲讽她，听茶就一个鲤鱼挺从瘫在椅子上的状态蹦了起来。

她端正了自己的坐姿：“为了对得起你交的钱，那让我们来上课吧？”

“你已经浪费了我三十分钟的钱！”王明梗了一下，为自己的台词被听茶抢先出来而生气。于是迅速地又抬了一杠。

听茶从善如流：“在你的休息时间，你可以过来找我，我愿意给你补足时间——不过你现在如果再闲聊的话，那浪费的时间我就不负责了。”

“你凭什么不负责！你是老师！”

“不，你学校的那种才是伟大的人民教师，无私的园丁。”听茶纠正他，“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社畜，拿了钱，就满足老板和甲方的要求——比如，老板让我教好你我就得教好你，你爸妈想要你提高成绩我就得给你上课。就这么简单。”

听茶的这种类似的话已经重复了好几遍。

不是为了推卸责任，也不是作为一个社畜的无奈调侃，更不是作为玩家高于副本的冷漠。

她看着王明的表情。尽管类似的话刚刚被王明反驳回去了，但是听茶捕捉到了他的神情，知道了自己的话发挥了作用。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非常善于学习大人，非常善于分析别人背后的想法。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斗不过阴险狡猾经验丰富的大人，听茶。

他落入了听茶话语里编织的陷阱。

听茶的反复强调，让这个朋友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王明和听茶两者之间是不存在真正矛盾的。听茶不是王明的敌人，王明的敌人，追根究底，其实是他的父母。再深入一点，其实是教育。

这才是导致他一直待在辅导班里，甚至已经把这里几乎当成了家的原因。

老师只不过是拿钱办事，其实，和他一样都是命运的底层。

欺负和自己一样的底层可怜人，只不过是一种无法反抗命运的懦弱罢了。

王明抿了抿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自己把自己装进了另一把椅子里。

他对待听茶的态度，内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

——而这正是听茶想要的。

经历的副本越多，听茶越是能感觉到，自己最强大的天赋不是本身的雷霆，不是卓越的五感，甚至不是不死之身，而是自己对情绪敏锐的把控力。

随着她和形形色色的人有了接触，她的社会阅历不断丰富，她的这个技能也更加地炉火纯青。

比如，她和王明一照面，看王明的几个动作，就大致判断出了他的性格，接下来的交流几乎完全是本能地扮演一个王明会喜欢的类型，当她对王明的了解逐渐增多，这种扮演就越发得心应手。

直到王明乖顺地坐到椅子上，听茶很清楚，王明已经落到了她编织的网里。

不过，她这种话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挑起王明和他父母的对立。

她仅仅只是想要王明放下对她的戒备而已。

而她现在，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王明同学虽然将自己的阵地从书桌上转移到了椅子上，但是顽皮程度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下降。他的腿还挺长，在桌子下面无处安放，就毫不客气地伸脚踹听茶的椅子。

将听茶连人带椅子往反方向踹过去，给自己腾出来足够大的空间，他才满意地伸展开自己的长腿，混混一样翘着脚靠在椅背上。

“我当年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脚甚至挨不到地面；现在腿都比椅子高了。”

他嗤笑了一声：“一年级的时候，我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呆上八年。”

boss主动分享了他的感受，这是一个代表亲近的好现象——虽然王明同学本身就过于活泼，随时随地的抒发自己的心情是他的一个特征，与对象无关……但听茶还是很给面子地决定给他回复。

她的回复也持之以恒地扮演好了自己的人设。

“很正常，人是无法预知自己的悲惨命运的，否则根本没有人愿意活着。”

这句话在现实向的副本里讲出来还怪羞耻的……但是没办法，谁叫初二学生王明有着典型的愤世嫉俗的中二病呢？

“我当初寒窗苦读的时候，可也完全没想到熬过去之后，要面对的是更加痛苦的上班。”

“可是你是吃苦拿钱，我是花钱受罪。”王明冷静地指出两者的区别。

“可是你花的钱是你父母的。”听茶同样犀利地指出这一点。

“哈，爸妈……”王明冷笑了一声，听茶的刻意联系成功地让王明想到了自己那对父母，但是他除了神色冷漠地笑了一声之外，并没有再多别的。

听茶想了想，决定加码。

她故作随意地：“对了，我来的时候，李校长跟我，你爸妈最近联系不上，而你的钱只够再上七天培训班了？”

“怎么？你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收入来源会少一点？”

王明不答反问。关于父母的话题让他再次竖起了尖刺，将听茶视为了需要防备的外人。

看来暂时还不是能聊父母的时候啊……听茶若有所思。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王明：“当然是担心你。”

一片浓稠的黑暗，听茶完话之后，手上的烛光就熄灭了，两人一起笼罩在黑暗之中。夜色仿佛是最好的防御，阻隔了所有含有恶意的目光，也温柔地，包容住了王明的狼狈。

王明知道听茶现在是看不见自己的。于是他放纵了自己的愚蠢表情，他定定地看着听茶。听茶的眼睛也正看着他的方向，她脸上的表情仍旧轻慢又咸鱼，仿佛她刚才轻描淡写出来的话不值一提。

但是，但是，王明本以为，按照听茶刚才表现出来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关心萍水相逢的学生的死活。

她不是了，在自己倒霉和学生倒霉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学生倒霉？

所以她怎么可能担心他？这是大人的虚伪？还是一次无心的讨好？还是，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情况下的善意？

在听茶的表情逐渐转为疑惑，就要开口询问之前，王明及时地调整了思绪，开了口。

他的回答也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意的闲聊。“哦？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你的钱。”

“就这点钱？”王明不知道，听茶在黑暗中的视力甚至要比他强——至少听茶不需要戴眼镜，就能将王明的微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你上一节课交给培训班三百块，我只能拿到四十块……我会稀罕这四十块？”

听茶并不算放任王明沉浸在现在这种半感动半怀疑的情绪当中，宁愿将其当作一个闲笔。于是她转移话题。

“我，你不如现在就去找校长，把你的钱要回来，然后私底下聘用我上课。同样的课程，我只收你一百块，三分之一的费用，怎么样？”

“四十分钟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你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吗？”

“那你就宁愿四十分钟三百块？”

“我爸妈人傻钱多。”王明下意识地，斗嘴显然让他放松了一点，压过听茶更让他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更加安定，于是能随意地提起一点父母。

“错了，他们是太精明了，认为与其花费自己的时间管教我，不如花点钱把我交给辅导班。成绩是否提高还是其次，关键在于我有了去处，不用他们费心管了。”

“我只要一放假，就会被送来这个辅导班，无论是周末还是寒暑假，即使平时下了晚自习，距离睡觉还有那么两三个时，我也必须来这里上自习，然后回家直接洗漱睡觉。”

“这里都已经变成我的家了。”

“我爸妈贼搞笑。他们又嫌我麻烦，把我丢辅导班，又不愿意送我过来，又怕我路上出事……干脆就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让我一个人住，方便我自己步行过来。我长这么大，都没怎么见过这俩人，邻居还以为我父母双亡……你搞不搞笑？”

听茶“啊”了一声，在短暂的烛光照亮当中，她温柔地伸出手。

王明没有拒绝她的这次伸手，他在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手，轻轻地落到了他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

但是他的语气很不耐烦：“卧槽你干嘛？这么大年纪了羞不羞？别占我便宜啊。”

“我占你便宜？你看看你的脸，再看看我的脸。”

王明恬不知耻：“害，你知道我在学校多受欢迎吗？人帅，多金，温柔大方，喜欢我的女孩子不要太多啊。”

听茶回给他一个嗤笑。

王明在这种斗嘴的环境中显而易见地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他凑近听茶，很八卦地问：

“嘿，我，你长这么漂亮，谈过多少次恋爱？”

“你呢？”

“我记不清了，少二十次吧，买杯奶茶，女生就是我女朋友了……你呢？”

听茶很老实：“你可真厉害。我还没谈过。”

“真的？”王明狐疑地量着听茶，“我怎么不信呢？”

听茶无辜地摊摊手。这种没做过的事情她也没法证明啊。

但是就在此时，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这手机是他们来的那一天，系统自动给他们换的衣服兜里自带的。听茶早就检查过了，里面没有任何信息。因为系统没给发充电器的原因，玩家们也没人拿它当手电筒用，怕手机没电，也怕惊扰了凶残的学生。

所以它就被听茶当成闹钟用了，每次上课用来提醒自己还有多久下课。

但是现在，这手机屏幕居然亮了？亮了？

王明像是峨眉山的猴子，以青少年特有的矫健和大大咧咧，抢在听茶面前，就把自己的脑袋凑到听茶的手机前去了。

然后他发出了“抓住你的辫子”的声音，还戏谑地拖了长音。

“哦？甜心——？这就是你的，没谈过恋爱？”

听茶一脸懵逼。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闪现出来的是社交软件收到的最新消息。

发信人的备注是：甜心。

信息被隐藏了，光从这个页面看不到。

王明得意极了：“你还骗我？自己脸了是不是？不行，作为你骗我的代价，你要让我看看你的这个甜心发的什么消息！”

听茶没有异义。

事实上，她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的社交软件里空无一人，这一点她早就在拿到手机的当天就检查过了。而且一天过去，手机都没有亮过，她的这个“甜心”，二十多个时不联系她，偏偏在王明来上课的时候给她发消息？

听茶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王明的自导自演。

她很大方地，当着王明的面就开了手机，点进了自己的社交软件。

社交软件里和听茶之前检查过的一样空空荡荡，但是多出了一个联系人。

一个唯一的联系人。

就是那个备注是甜心的家伙。

他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宝贝，你愿意和我见一面吗？

看见这条消息的王明发出了起哄一样的声音，然后他很不屑地点评：“你谈恋爱有点油腻。”

听茶也觉得有点油腻……主要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甜心是谁。

既然不认识，她的脸皮就可以很厚。她无所顾忌地当着王明的面点开聊天页面，往上翻。

出乎她的意料，她和这位备注是甜心的朋友，竟然还有挺多聊天记录……

在这个最新一条消息的上面，是如下的对话。

听茶：我要走了。

甜心：你每次都这么冷淡，下次你要走的时候，不要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和你见面，不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分开。

再往上。

甜心：我，我很不干净，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你值得更好的人。

听茶：没关系，我会把你变得干净。

听茶：感觉怎么样？

甜心：……很，很舒服……我喜欢你的手……

没有再往上翻，听茶非常果断地按灭了自己的手机，格子间里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

但是她的反应再快也没有用。王明同学一丁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发出青春期男生都能意会的那种嘿嘿嘿笑声。

一听这个笑声，听茶就头痛地捂住了额头。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王明肯定是想歪了！

但是这又没法跟王明解释……

最终听茶沉默了几秒钟，强行转移话题：“我们浪费很多时间了，赶紧来上课。”

“嘿嘿嘿，在上课之前，老师你不回复一下你的甜心的消息？”

有了刺激性新闻的加持，王明对“上课”这个词倒是一点都不反感了，他很自然地出这句话，眼神闪闪发光地看着听茶。

“我回复完了你就好好学习认真上课？”听茶反问他。

“嘿嘿，只要你让我看你回复的内容，以及接下来甜心和你的聊天，我保证好好上课。”

谁能想到呢？最终让王明同学安分下来认真上课的，不是听茶引以为傲的情商。

而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联系人。

“这可是你的。”

听茶：过来。

她言简意赅的话让王明更高兴了：“你是想让他来接你下班吗？那我也要看他长什么样子！”

“好好好，现在，上课。不然待会不给你看。”

某些时候的王明精明得过分，但是另外一些时候，王明又回表现出符合他年龄的天真和傻乎乎。

为了看一个和他八杆子不着关系的陌生男人，王明同学竟然当真克制住了自己的多动症，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配合听茶上完了一个时的课。

……当然，这里的老实是相对于他之前的表现而言的。听茶必须在上课的时候忽略掉王明时不时的左顾右盼，以及回答王明一些思维发散的奇葩问题。

在这种时候，听茶为王明量身定制的人设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社畜咸鱼对教课也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渴望，两人一拍即合，化繁为简，听茶将这节课需要记住的几个公式教给王明，让他做了一道题，就宣布他过关了。

——他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少年，只要他愿意学习，现阶段的知识根本难不倒他。

两个时的课程在他的聪慧和配合之下只需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之后，王明就解放一样在格子间里继续上蹿下跳，兴奋地追问听茶甜心什么时候来。

那位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甜心，并不像他消息里表现得那么卑微。具体表现在，当听茶发过去消息之后，他一直没有回复。

让很期待他回消息的王明大失所望，甚至像一个感情专家一样指点听茶。

“你不行，肯定是你回复他的语气太冷淡了！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复你！你要温柔一点，这可是你的甜心诶！”

听茶不耻下问：“你是怎么和你的女朋友们聊天的？”

王明思考了一会：“开头老婆，结尾么么哒。简洁高效，百试不爽。”

“那就是，老公，过来，么么哒？”

听茶和王明同时了个哆嗦：恶心的。

王明挥挥手：“不行不行，你不适合这种风格。你换一下，你每句话后面加一个语气词。”

“过来……吧？”

“过来，呀！”王明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像个太监一样细声细气地。

非常感谢王明为此做出的努力，听茶按照他的指导，重新发送了温柔版本的“过来呀”，对面的甜心仿佛被她动到了，这一次的消息就来得很快。

王明眼巴巴地一直盯着手机看，看见终于来消息，似乎甜心的消息是发给自己的一样，比听茶激动多了。

“来了来了！快看！”

叫他再次失望了，甜心回复的消息是——

“对不起哦，我在外地出差，去不了。”

王明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甜心给他泼冷水，张口结舌了十几秒钟之后，他果断地将失望的痛苦算到了听茶的头上。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男朋友正在外地？！”

作者有话要：　　王明（对甜心）：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