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一切刚刚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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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愉声名鹊起是在89年的夏天,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所发表的论文才真正得到学术界的重视。事情的起因源于远的工作，他当年坚信他妈的实验结果正确，一意孤行的在原该种油松的区域种了其他植物, 上面拨下来的40万株油松指标只种下了近20万株。然而只存活了三年, 成人手臂粗的油松几乎全枯死在这个干旱的夏天, 将近20万株的油松目前存活的只有一百来棵。（注：有现实案例）

近20万株的油松树苗，再加上人工费和运输费，以及这些年的养护费也是一二十万的事, 一大片的青绿枝条成了村民烧柴都嫌细的枯枝败叶，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下去, 从上到下处置了一批人，另一个山头的苏远就显现出来了。被压制了三年默默干活的实干派翻了身, 随之而来的是调任和采访，曾担任过技术指导的苏愉和她的论文也被众人所知晓。两片改善了的西北荒漠也出现在报纸上、广播里、电视上, 苏愉这些年拍的照片轮番登上了各个报刊, 有对比才能显现现状的惊人。连带宁津那只注册无实体的公司也成了香饽饽, 正宗野生沙漠药材不再愁销路。

“妈，还有哪里没拍上？”远抹着头上的汗问。

“我看看, 应该差不多了。等你回首都了写报告的时候记得把这边的绿化面积和植被生长情况都给写清楚归档。”

远应好，他有些不明白他妈为何如此防备, 有照片了还不放心，几次三番地交代要汇总数据给总局, 然而这些这边的林业局就有记载，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防居心不良的人啊，你我都是在土里沙里转的，你在这里耗了三年，新衣服上身不到一周就左一个口子右掉颗扣子, 卖了大力气才有这个成果。如果没有确实的数据记载，一二十年后长成材的树林被人钻空子锯了卖了你也没办法。”苏愉始终更相信自己亲手汇总的数据。

“算什么时候结婚？跟闵旻谈的有两年多了，她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没结婚的想法也别耗着人家，有结婚的心思就抓紧时间，别让外面的坏子给你抢走了。”回去的路上她问起儿子的私事，这两年她没过问儿子的恋情，但有二丫这个牵线做媒的写信，她该知道的都知道，每次给远寄东西都多寄一份让他转寄给女朋友。

“我回去了就拜访她爸妈，如果松口了我就给你们电话，你们回去给我谈婚期，争取在今年年前让我把女朋友变成妻子。”

苏愉想了下，这两年远去闵旻家好几次，这不像是她爸妈反对的意思，估计也是在等远往回调，这次能直接调回首都而不是在本省林业局，估计闵旻爸爸从中使了劲儿。

“现在西北事也少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反正下个月月初也要回去看乐乐，干脆提前了算了。”

苏愉跟宁津带着远跑了两趟也没把婚期争取到年前，闵旻爸妈要留她在家过年，是冬天太冷新娘受罪，几番拉扯把婚期定在明年的初夏。闵旻家是沈阳的，但她留学回来后在首都工作，家里给她买的有房，苏愉在她看好的地方买了一套作为她跟远的婚房。

在首都买的房跟在平安现住的房价钱差了一两千，苏愉问宁津：“你看要不要给平安换套房？”

“不用换，换啥啊，给他置办的婚房他也不咋住，天天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你就是给他换套大的他也住不了。”男人撸了下脸，无奈地：“苏老幺，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有了家有自己的心思不假。但我们是一家人，以前感情也非常不错的，你不至于这么公平公正，搞得一家人像两家人似的。没这么多心思的，你要是这么补永远都公平不了，平安结婚的时候我还能买到一分钱两颗的水果糖，现在成了一分钱一颗，按你这么算，他俩结婚用的喜糖花的钱都不一样。”

苏愉含笑听他嘟囔一大溜子，“房子跟喜糖能一样？现在两地的房价都差的挺多，以后差的更多，你这次要是拒绝了我可就不再提了啊，你大儿子要是有怨言我就让他去找你。”

“找我，让他来找我，他找我啥啊？又不是我给他分配的工作，以后不提了，反正房子是一人一套，更多的就等着我俩死了才有他继承的。”

这次过年苏愉还是回东北，远过年要去给他岳父母拜年，算的是年后带闵旻回老家见见他姥爷姥姥，再去看看他爸，结婚后不一定能请到长假。平安跟杞的年假也攒起来在年后用，乐乐出生到现在还没回过老家呢。

家里房间不够住，闵旻跟远又是未婚夫妻，住一起也不好看，所以远跟宁津白天在镇上，晚上去苏愉三姐家睡，苏愉跟二儿媳睡。

“等我们都走了你先别走，你留家里找施工队把老房子给推了盖成三层的楼房，下次再回来就我俩一楼，远平安各一层。”苏愉对宁津，她之前没想到房子的事，这次弄的感觉挺糟糕的。

“我们估计一年就回一两次啊。”宁津估计等岳父母去世后回来了的次数更少，盖个房子还挺折腾的，他每逢回来都怕被他爹妈兄长给找上门求这求那。

他想到的苏愉也想到了，但家里的老人又不是去世就去世，就是去世，到时候回来的至少也是六个人三对夫妻，总不能还没地方睡。他爹妈去世也是要回来的吧，算着还挺要回来几次，所以她让他盖吧，家里又不缺盖房子的钱，盖起来了没人住就空着，有事要遇上了也不至于把人散了往别处挤。

老两口知道今天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媳妇还有重外孙女要来，一大早醒来就穿了新衣服，戴上新帽子，苏老头还让星给喷了香水。

“姥爷，我带媳妇回来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隆重准备啊。”星大声喊，但他姥爷听见也作没听清，皱眉问：“你啥？你媳妇咋了？”

“我你偏心。”

“我偏心你媳妇？那没有，要偏心我也偏心你，你可是我孙孙。”

星翻个大白眼，揭掉他媳妇的香水瓶盖子又给按了一泵，都是外孙，他一个贴身照顾的外姓外孙愣是比不过一年一见的同姓外孙。

“哎呦姥爷，你咋这么香呦。”远被浓重的香味激的了个喷嚏，问表弟：“这是破了香水瓶子了？”

“姥爷让我给喷的，欢迎他盼了好些年的外孙媳妇。”他看向面孔陌生的两个女人，：“两个嫂子好，都进来坐吧，都是自家人不必买这么些东西。”

“来了？你们先聊啊，我锅里正炒着菜，就不出去招呼了。”苏荷灶屋里探头喊，回头让切菜的儿媳妇出去跟人话。

余安秀一眼就分辨出哪个是远的媳妇，她拉着闵旻的手：“你戴镯子可真好看，好姑娘，跟远好好过日子。”

“是镯子好看才显得我人好看，不过姥姥眼光好，你我好看那肯定是真好看。”闵旻没抽开手，顺着老人的力道坐她身边。苏远给她过这镯子的来历，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特意穿了件蝴蝶袖大衣，不会遮住手腕上的镯子。

“妈，我进来这么久你都没瞅见我是吧？这夸了外孙媳妇接着要夸大外孙媳妇，之后还有重外孙女，什么时候轮得到我？”苏愉抱着乐乐搬凳子坐过去，岔：“老太有没有给我们乐乐包红包？乐乐，喊老太，这是奶奶的妈妈跟爸爸，喊了就有红包拿。”

丫头还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本来是有点怕的，但闻着香香的味道又不怕了。她伸手握住苏老头伸过来的手，声：“老太，你好香。”

苏老头没听清，只听见了嗡嗡的声音，从褂子外兜里掏红包出来，炸雷似的：“老太耳朵聋，你要大声大声地喊我才听得到。”

“姥爷，乐乐夸你特别香。”星习惯性给他传话。

苏老头抿嘴笑，“香水是你表婶的，我还要用，你自己拿钱去买。”

丫头瞄了眼她妈，把红包塞给她奶奶，“奶，你帮我买，要甜甜味儿的。”

“给爸爸，爸爸给你买。”平安坐一旁笑着逗他。

“不要，你要给我妈。”丫头看她奶把红包装包里了才放心地走开，去看院子里的鸡鸭和柿子树上零星的黄柿子。

苏愉留年轻在外聊天，她进厨房帮她三姐做菜，让星媳妇也出去话。

“两个儿媳妇都挺俏的啊，干啥工作的？”苏荷问。

“大儿媳是医生，儿媳是律师。”

苏荷不住咂嘴，看了眼妹，这一家真是城里人了，改换门庭了，真让人羡慕，一家人都是吃公家饭的。

“五子可拖后腿了，你们一家不是大学生就是研究生，就他一个是个高中毕业的，就比还没上学的丫头强了点。”她开玩笑。

“对，他不上进，所以是个跑腿的。”苏愉也笑，乐乐一岁半的时候二丫生了，大丫去给她伺候月子，没人带孩子就是宁津去充当了一个多月的保姆。远他想买个洗衣机，但总是买不到，每次听到消息赶去县里了已经卖空了，宁津从南方买了不要票的给他送过去。像这次家里要修建房子也是他留下来当监工。

“都好都好，你们是起来了，往后的日子差不了，后代也是出息的。”

“你不也挺好，儿子女儿都在身边，我们家里七口人分三地住，见一面要坐二十多个时的火车，除非约时间，不然还聚不到一起。”

这么一对比，苏荷也想开了，人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碗饭，她们这老百姓能安稳地过平淡的日子已经是福气了。

“你喊你三哥去摆桌子，准备吃饭了。”

苏愉洗手出去，刚走到院子就听星媳妇惊讶问：“二嫂是留学回来的？那你们咋认识的？同学？异国恋？可真不容易哎，你们谁追谁的？”

“朋友介绍认识的，不是异国恋，我回国后才跟苏远认识的，是我……”

“我追的闵旻，废了好大劲才追上了这个大美人，没成为你二嫂前她特别受欢迎。”远断闵旻的话，看她诧异的神色，他握住她的手，她脸上的窃喜久挂不掉他也跟着笑。

苏愉哼笑，男人开窍了可真不得了，尤其是性子板正的。

“开饭了，你们还吃不吃的进去饭，看人告白给熏饱了吧？”

“我眼馋得心里发酸，还是要拿饭来填肚子。”乔丽丽掐了把她男人，看他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才舒坦。

“我不眼馋，倒是被姨妈做的菜香味熏的肚子咕噜噜叫，我还是吃的进去的。”崔杞紫把乐乐给平安，她洗手准备待会儿端菜。

被未来婆婆趣了，闵旻羞的开不了口，但嘴角始终抹不平，一直上弯着。

回去的路上，闵旻声问：“你为什么是你追的我？撒谎。”

“撒谎撒多了就成事实了，你在国外待过，觉得姑娘追男生是美谈，在国内地方，要是有人看不惯你就会私下议论你倒贴。不管谁追谁，我俩都会结婚，那就是我追的你。”远轻拍了下眼睛，懊恼：“都是我眼瘸，二丫姐给介绍了这么个性子开朗的大美人我竟然还要推托。”

“可不嘛，眼瘸到天边了。”闵旻背着手傲娇，不过还是觉得他眼瘸得好，要是不眼瘸估计跟他哥一样了，读书时谈恋爱，毕业就结婚。

第二天，远去买了火纸和酒，还有一篮子水果，骑车带闵旻去看他爸，现在来给他看看，结婚的时候就不回来了。

刚走到就被惊了一下，跟他爸坟头并列的还有座新坟，坟包上的花圈颜色还鲜艳，也没有墓碑，他也搞不清是他大爹还是叔谁死了。左后边还有座坟，那是他奶的。

“不话吗？除草吗？”闵旻问跪着烧纸的人。

“不了，他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如果没有，我带你来他就知道是啥意思。”他再怎么回想都记不清他的样子，只模糊的记得他是个话少的男人，不会哭的孩子没奶吃，话少的人也经常遭人欺负，人家是闷声发大财，他是闷声吃大亏。“这辈子寿短，下辈子肯定是个长寿又好命的人。”

“那我来，给我两张纸我跪着。”闵旻走过去跟远跪在一起，“嘿，老爸，我是你儿子的未婚妻，今年夏天就要结婚的，听到另一个人喊你喊爸是不是高兴地飘起来了？还是你常年都飘着的？那你现在肯定是飘着想跳舞，我给你多烧钱过去，你想吃啥买啥，想学啥学啥，学外语、学跳舞……”

“停停停，磕两个头起来吧。”远心累啊，他都担心突然抬头发现上空飘的都是魂，对着个墓碑她都能唠一堆，他要是不断她，估计能扯到村里烟囱冒炊烟。

闵旻鼓着脸瞪他，磕头还不忘告状，碎碎念道：“老爸，你儿子不诚心，你记得梦里去骂他，我以后回来了多给你送钱。”

远跟着磕了三个头，拉她起来，等火纸火星都灭了，他搂着她往回走。临要拐弯的时候，他回头瞅了眼青黑色的墓碑。如果你能听见，别担心我，我长大了，还有，别等我妈了，放心大胆地去给我娶后妈吧。

光鲜亮丽的两个陌生人进村往后山去，在他们回村前就有孩来报信了，也都知道这是宁老二的儿子，身侧走的应该是这子的媳妇。

“得亏当初跟他妈走了，这要是留给他奶他叔就是种田的命。”

“大柱妈，警察不是宁老三在北方又娶了嘛，你找不到人可以让他侄子去找啊。”

“我家不缺事，不用找他回来给他治丧收回礼。”话的老妇人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她蔑了眼戳事想看热闹的老婆子，提起针线篓站起来往回走。宁老三这挨千刀的最好死在外边别回来了，也不知道哪个女人眼瞎还嫁给了劳改犯。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闵旻问出村后一直沉默的男人。

“很不错，你为啥这么问？想拿我做研究例子啊？”闵旻前段时间要学心理学，要研究她当事人行为的真假。

“不学了，我放弃了，每次出门见个人我都忍不住要研判他的行为跟心理，我控制不住，太变态了，就不想学了。”她搂住他腰，有些心地问：“我感觉阿姨跟大哥关系挺不错的，有有笑，跟你的互动反而少些。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重组家庭的孩子90%的心理都有问题，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委屈过。”

“没有。”远肯定回答，“你没见过我八岁以前的样子，准确来是我爸死后到我妈改嫁前那两年多，我那时候胆阴郁，怕我妈不要我，怕我妈哭，但又怕她不哭，我怕她被逼急了会寻死。”他给她讲了他奶他大爹和三叔欺负他妈的事，他：“我妈改嫁后我的生活稳定了很多，之后我妈性情大变，坚韧又温和。她工作很努力，每天下班了还看书，她换工作涨工资，我跟她改嫁到宁家从没自卑过，因为我妈养的起我，不花他们的钱，就是被甩脸色我也能挺直腰板呸一声。”

“至于平安，我跟他几乎没有过大矛盾争吵，我跟他从还没上学就住一屋，一直到上大学了还偶尔睡一张炕上，他是我继兄弟，也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从我俩都不孤单，身边有个固定的影子，到了个新环境就是没朋友也不会拘束。他爸对我也不错，比不上对平安那么亲热，但我妈也对我更亲热啊，扯平了。”

“我怎么觉得阿姨对平安更有话？”闵旻怀疑他自我欺骗。

“如果你在学校有两个感情很好的朋友，一个是话唠，一个话少，话唠逮着你天天话，你会因为话唠跟话少感情变淡？平安就是那个话唠，他话很多，嘴会脸皮又厚，性子还油滑，我妈要是为显公平把我也扯过去话那才显得我是外人。”他想了一下，继续：“相处的时间还短，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妈跟平安是保持身体距离的，时候会揪他耳朵拉他手，我俩上高中后她最多就搭一下平安的肩膀，保持着后妈跟继子的距离。”而他就不同了，读研究生时去西北她主动背过，在黄土高原工作的时候会按着他手臂跨坑，没有刻意地拉开距离。

“你还观察地挺仔细嘛。”闵旻吐舌头，还没吃醋，没吃醋会有这细腻的观察？

远没反驳也没再话，他时候还会为嘴巴不如平安会烦恼过，长大后他就发现，他妈就是他妈，他不用争抢永远都是他妈，至于平安，他会撒娇耍赖找话是因为他想让后妈忘掉她是后妈。

就现在来看，他妈是独立的，平安跟他爸是依靠他妈的，当然，他也依靠。

“我妈对我最大的保护就是有她在，她在我就是站起来的，不管是平安还是他爸或是其他的亲戚，我跟他们都是平等的，她没让我有看人脸色生活的机会。我应该是那10%的幸运儿。”

“那我得感谢你妈妈，她把你保护的这么好，然后我才能嫁给这个优秀的男人。”闵旻扯了根枯黄的野草，：“起你妈你话好多啊，跟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话？”

“你吃醋？”远回头看她，惊得她大叫让他看路，“话头是你引起的，我也就给你这一次，关于我的家庭没啥好的，跟平常家庭一样，你别乱想就行了。至于你，我现在不就在跟你话，换个人我才不会这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