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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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理走进病房时，当夜值班的护士正歪在病床一头，双手托腮着盹，一丝不悦闪过他的眼底，接着伸手用力推了两下。

值班护士一个机灵，顿时清醒，一见站在面前的是宋斯理，脸色瞬间煞白，连连道歉：“对不起，宋先生，是我……”

“行了——”宋斯理断，指着病床上闭目不醒的漂亮女子，淡淡问道：“情况到底如何？夜里醒了几次？”

守夜的护士是这个月刚来重南医院实习的在校学生，身上那股生涩与胆怯正是宋斯理选她进顶级VIP病房为妹妹守夜的最重要原因，用那位与他貌合神离夫人的话来：就是要这样的陪护才能放心! 护士磕磕巴巴汇报完毕，头低的快要埋到病床底下。

浓眉皱成几条波纹，宋斯理指着门口：“你先出去，到外面守着，若真乏的厉害，叫你们护士长替你。”

护士眼中闪过惊恐，连连摇头，今夜她敢叫来护士长，明日白天护士长就敢向上级申请让她卷盖铺滚回学校。

病房里亮着四角灯，白莹莹的光映衬着女子那张苍白似有病容的清丽脸庞，竟显得格外萧索与凄凉。

“当一个男人完全漠视你的时候，即便做的再多，他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宋娆，你若继续执迷不悟，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宋斯理完就转身，不管床上的人醒着还是睡着，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护士待在门口，规规矩矩的站着，宋斯理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里面正在沉睡的女子，嘱咐道：“好好照顾，她醒后，别告诉她我来过。”

同父异母的妹妹，抬头权当看不见，何来的兄妹感情？不是为了应付父亲宋词，宋斯理心道他恐怕连装模作样前来探望的心情都不会产生。

望着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背影，护士后知后觉的拼命点头，待回过神又拍拍狂跳不止的心口。

与道传闻分毫不差，长的又俊又高冷，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只可惜是个性冷淡，天生不举的……

＊＊＊

宋娆落水了，没人救她。

不是想不开跳江自杀，而是为了救人。

一对情侣站在跨江大桥上吵架，女方似乎受到刺·激，脑袋一热，一股脑的往江面扎去。

宋娆没有参与围观，她算一个纯纯粹粹的过路人，当时她开着车往窗外看到有人跳江，想都没想立刻熄火把车停在路边，踩着红色高跟鞋，飞也似的朝那一心想轻生的女子扑去。

事后变成鬼的宋娆回想起来，根本不愿回忆太多。

一句话，当时的她，脑子被浆糊了。

去尼玛的第一反应，向来没心没肺的她怎么就在那一瞬间犯傻，非要绽放人性最后的‘光辉’呢？

那一心只想死的年轻女孩在看到宋娆阻她跳江的瞬间，很神奇的大声尖叫，转首反掌一推，硬生生把宋娆从桥面推入江中。

宋娆一脸懵：“......”朝江面坠落的她并无即将落水的恐惧，全程表情凌乱加崩溃。

被救者把救人的推进江里淹死，这传为千古奇闻也不算过吧？当真滑稽的很。

人群无声，围观者大多看呆，许多人别见就连听都没听过这等奇事。

终于，有人回过神，一群人冲到桥边石栏一面朝下看着在江面上挣扎的宋娆，一面大声喊：“谁会游泳？有人落水了，行好下去救一下吧！”

人性较为冷漠、薄凉的年代，救人似乎是件多余的事，人群中不乏水性尚佳的好手，但就是没人愿意此时站出来帮一把。

宋娆原是会游泳的，但桥面离江面太高，冬天.衣服穿的厚，一经浸泡重的令她绝望，保持正确姿势浮在江面坚持近半时，依然没等来及时救援。

江水凝冰的寒冬腊月，寒风吹的刮骨，没有任何意外，宋娆被冻死在江中。

两个时过去，救援队姗姗来迟，得知宋娆沉江没等到他们，勉强悲痛几秒，接着组织人手下江捞。

抓新闻热点的媒体记者闻讯踏来，算抓拍失手将宋娆推入江中原本算轻生的女子，却发现没了人影。

原来，那对原本吵架的情侣，竟趁大家往江面投下视线之际悄悄的离开了。

救援队成员捞宋娆遗体却遭四条渔船阻拦、驱赶，变成鬼的宋娆从救援队员愤慨争辩言语中听得，这四条渔船隶属一个当地民间捞队，专做‘淹死鬼’的生意。

这些渔民抢先一步捞宋娆遗体上岸，置于舱中，他们赶走救援队的同时，又通知宋爸爸宋妈妈前来付费领尸。

原本谈妥的三十万捞费，在宋家人领遗体前几分钟临时加价变成了五十万，且一分少不得。

“人工费、辛苦费、燃油费、水下作业高危费... 这年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钱，哪里还有吃白食的地方？”

“大冬天的，江水冻死人，只有我们队愿意下去捞，这价钱还嫌贵？”

“呔，舍不得花钱，话你们是不算接回女儿啦？”

……

渔家的刻意刁难与嘲笑让宋家爸爸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年过半百的男人难堪的握紧双拳，孤独的与几位无赖渔家作口舌争辩，宋家不是拿不出这五十万，只是谁也不愿平白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讹被侮辱。

宋娆飘在半空，看到老父亲被欺负到语无伦次的地步，顿时冒火三丈张牙舞爪的冲了过去。

人的灵魂只有二十一克，且以另类形式存在，虽能看见活人世界的景象，却永远无法产生交集。

宋娆扑了空，宋爸爸继续承受‘眼中只有钱没有女儿’的诽谤，围观群众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这一刻，泪流满面的宋娆彻底明白，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是残酷的天人永隔。

宋娆有个在外省读大学的妹妹，在宋爸爸第二次找上渔家，她坚持跟着去。这个叫宋晓的大三女学生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一人独战群舌，当场把捞费压回原先的三十万价格上。

曾得好心目击者告知，原本这三十万捞费宋家一分不用付的，那人离开前还深情并茂详叙捞队阻拦救援队捞遗体的场景，但苦于没有录像证据，女儿遗体又在那些无良渔民手中，宋爸爸经过一个早上的深思熟虑，决定当日付钱，免得节外生枝。

当日，付了钱的宋家顺利领回宋娆遗体，渔家为人的底线总算没有彻底磨灭，回到宋家人手中的宋尧被封在冰棺中，面容鲜活姣美，一如往常活着的时候。

按照当地习俗，亲人遗体置于家中三天便要火化，宋娆跟在送葬车队后面一路飘到焚场。

遗体告别环节宋家三人哭到几乎晕厥，连带着飘在水晶棺上方受到感染的宋娆也泣不成声了好久。

从宋娆出事到她住进骨灰盒这天，那对情侣始终未曾露面，仿佛销声匿迹人间，宋家人本想着先让女儿入土为安再把人寻出来要个法，谁知捧着女儿骨灰盒的宋家人还没到墓地，一群等候多时拿着话筒的人便黑压压的涌了过来。

“宋先生，作为宋娆姐的父亲，请问您对于您女儿做了四年三的事件有何看法？”

“宋姐救人导致意外落水，是否因良心不安而突然生出的动机？”

“宋老师，据宋姐与贺先生同出一所名校，F大向来是商业巨鳄、政府高官子弟的聚居地，当初默许宋姐以高出录取线30分的成绩进入，你们全家是否一开始就着掉一只金龟婿的主意？”

......

墓园门口，前来参加宋娆骨灰下葬仪式与别家送行去世亲人的围观者彻底惊呆，没人敢想在这满是死人居住的沉眠地居然还能吃到如此奇特的瓜，有些正伤心亲人离去的人一时之间竟忘记哭泣，张大嘴巴惊愕的望向这里。

宋爸爸难以置信，捧在手中属于宋娆的骨灰盒差点坠地，如果不是宋晓眼疾手快，那只剩宋娆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证明恐怕会洒落一地。

宋妈妈气的浑身发抖，但由于这三天来哭的太用力，此时嗓子沙哑，竟不上一句反驳话来。

妹妹宋晓向来注重外表仪容，亲耳听到姐姐被人污蔑，如同一只愤怒兽，拳脚踢向一圈拿话筒的人：“污蔑！全都是污蔑！乱话，墓园外扰死者安宁，阻拦亡者下葬，你们就不怕遭天雷劈吗？”

有人一面扛着摄像机往人群中躲一面道：“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事儿若宋娆姐没做过，我们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啊！”又有人附和道：“换个角度，我们这是在行使采访权，如果您觉得宋娆姐当真无辜，事有隐情，也可借此机会趁机清楚嘛！”

宋晓明显犹豫挣扎的神情落入几个拿话筒的眼中，为首几个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心照不宣的互相挤挤眼，又七嘴八舌的冲着宋晓开，非要从她嘴里套出点新鲜的东西。

宋晓成为新的围猎目标，抱着宋娆骨灰盒的宋爸爸瞬间无人问津，人圈中央的宋二姑娘朝着宋爸爸眨眨眼，那意思让他先把宋娆的骨灰埋了。

宋爸爸脚步虚浮，在宋妈妈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着那座山头走去，留下宋晓独自应付那群人。

夜晚，静悄悄的墓园只听见老鼠爬过的声音，宋娆坐在坟头上，回忆起白天那一幕，心如刀割。

父亲一生教书，最重视做人与身外名节，白天经历的那些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对他造成强烈的冲击力。

贺复，翻来覆去咀嚼这个名字，宋娆只恨不能把这个人拉来一块儿作伴，可满山坟头只见她一只鬼，其他人也不知哪儿去了，虽然现在呈现阿飘姿态，但还是怀疑世上是否有鬼神一。

宋娆与贺复之间，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故事。

商鳄之子贺家最不受宠的二公子贺复严格来算不上没良心的那类，但离纯渣也不算远，大学校园期间他先追的宋娆，正好贺二公子一表人才，多见几次宋娆也对他有了点好感，水到渠成的两人顺理成章在一块儿了。

宋娆天生随性大方，性子上也有点野，与贺二公子在一起的快四年的时候，哪想到能有被一清纯漂亮女郎找上门的一天。

贺复是有未婚妻的人，十八岁那年就订下的婚约，而贺二公子追宋娆的时候已经二十一，他那个被整个家族宠上天漂亮的未婚妻放着贺家继承人不要，偏要选不受宠的贺家二公子，一纸订婚契约把人做上记号，潇潇洒洒收拾东西留洋去了。

宋娆与贺复同龄，二十五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那段时间还琢磨着把男朋友领回家给宋爸爸宋妈妈过过目，谁知转眼就发生被指着骂不要脸勾人家未婚夫的事。

心情不好的宋娆当晚就跟贺二公子吵了一架，贺复对宋娆是真心的，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四年情感抵不过一纸婚约。

“贺复，贺二公子，从头至尾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有了未婚妻，还来招她惹她，把她当什么了？

那晚之后，宋尧与贺复彻底断去联系，两人再没扰过对方生活。

一座临山复式豪宅，宋娆盘在屋顶上没飘进去，有女子尖锐的嘶吼声自内传出。

“谁让你一直提到那个贱人，我就是要毁了她，让她连死都得不到安生。”这声音有点熟悉，啊，是贺复那个漂亮未婚妻的。

宋娆握紧拳头，在冲进屋子的一瞬间颓然停下，没有实体的她能穿墙能钻洞，可不到人冲进去又有何意义？

这时，贺复微凉的嗓音冷冷响起：“谁跟你那个女人是宋娆？结婚三年你见过我们有来往吗？苏浅，人如其名，你的认知当真既浅薄又无知！”

“既不是你为何......”女子声音略显慌乱：“你爱了她四年，竟舍得用她来转移视线......”

“人总要学会认清现实。”熟悉的声音尽显刻薄凉意：“本来也没想到，谁让这时候传来她死的讯息。”现在的贺复谁都不爱，为达目的，不管是谁，皆可成为被他利用的对象。

“......”

连死人都不放过！当初那个爱过的贺复怎会变成而今的模样？

别墅内，激烈的争吵声仍在继续，情绪颓然的宋娆失去进屋子看一眼的兴趣，眼神茫然的越飘越远。

甚至，她觉的这世道荒谬的不能再荒谬，活着的时候不顺心，死后依旧糟心，做人难，做鬼更难。

“既如此想，你想死还是想活呢？”

没细想突然出现的声音自何处而来，宋娆下意识接话道：“随意吧，反正死活都一样。”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嗯！”宋娆刚点完头，反应过来立马转身喝道：“你是谁？少在旁边装神弄鬼！”

语毕，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忘记她现在就是一只鬼的形态，方才岂不是连自己都骂了进去。

神秘声音的主人没正面回答她，仅向她脑海传了一大段讯息。

没多久，大段讯息钻出脑海，以纸张形态飘浮在宋娆身侧，约莫七八页。

宋娆眨了眨眼，一行一行的看了下去，当她看完最后一个字，最初那个略显调皮的声音再次响起：“交换契约成立...正在构建传送通道......”

“通道构建完毕！”

“现在开始传送！”

“倒计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娆檀口微张，完全一脸懵的状态。

只不过读了七八页讯息，她答应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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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开新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