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朵烟花 再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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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

听到有人悄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凛抓起床上的东西塞进口袋，开了和室的拉窗。

浅橘色短发的女孩正趴在围墙上对她笑。

凛不难想象她双脚悬空仅凭双手挂在围墙上的样子, 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好。她看了一眼紧锁的院门，迅速招手：“你快点下来！”

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千代铃双手用力撑住围墙轻松一跃，翻身进了庭院之中：“还好没人，不然我又得被骂了。”

“被骂你还来？”凛顿了一下，微微鼓起脸，“我都让你别来了。”

“可是我想来找你玩嘛。”

高一头的千代铃微微俯身用脸蹭了蹭妹妹的脸蛋, 抱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转了一圈：“我好无聊哦, 一点都不想上课啊。”

“你是什么怪力超人吗？力气真的太大了吧？”

凛慌乱地拍着她的胳膊让千代铃放她下来。

听到吐槽, 千代铃松开手, 得意洋洋的撩起袖子：“当然, 我力气超大的！”

“你上课都干了些什么啊......不会光练肌肉去了吧？”

“没办法啊，那些什么术式理论的, 跟我都没关系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学。”

看着千代铃嘟嘴抱怨的模样, 凛突然有些沉默。

眼前的女孩是她的同胞姐姐, 也是她咒力将要转移的对象。她比自己更加的‘适合’做咒术师, 于是她们的命运早就在长辈的安排下被定好了。

没人问过她们的意愿。她的, 铃的, 全都没有。

“好啦, 不这些烦人的事情。”千代铃伸手去妹妹的口袋处摸了一下, 神色好奇，“刚才感觉这里硬硬的，是有什么东西吗？”

凛从思绪中回过神。她想到口袋里的东西，兴致明显高了不少：“给你看！这是我叫送饭的姐姐帮我买的！”

两条铃铛样式的项链挂在凛的手上, 随着晃动，清脆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

粉白相间的樱花一个个拼接起来成了一个球形，空隙处留下了发声的孔。比起一般的铃铛，这两个看起来更像是装饰用的饰品，不过样子也更加好看。

“哇！”千代铃拿过一条项链，灿金的双眼闪着光，“送我的吗？”

凛抓着手上另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弯起嘴角：“对呀！而且我们可以用它沟通哦！”

着，凛跑到围墙边，举着手里的铃铛做了个示范。

“下次你要进来的话，你就先在外面摇一下铃铛。”

叮铃铃的脆响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在从来都很寂静的院落中也足以让人听清。

凛停下手中的动作，眨了眨眼：“如果我也摇铃铛回应你的话，那就代表这里没有别人。如果我没理你，那就是有人在。”

“这样你就不会被抓啦。”

看着已经回到缘侧的橘发女孩，千代铃伸手掐住了她的脸，满脸赞叹：“凛！你可真是个天才！这样真的方便很多诶！”

手中的脸颊瘦得让千代铃感觉她只是揪起来了一层皮。这种渗人的想象让她很快就放开了自己的手。

凛真的是太瘦了，千代铃不知道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家里的每一个人从来都不告诉她关于凛的事情。但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凛。”

千代铃把项链挂在脖子上，在木质的缘侧处坐下。她双手向后撑着木板，仰头对着橘发女孩扯开嘴角：“以后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到时候我们去哪里生活比较好呢？神奈川怎么样？”

......

当年铃灿烂的笑容仿佛还在秋山凛的眼前，她还在絮絮叨叨的着以后要去哪里安家，那张稚嫩的脸庞渐渐和身前青紫又肿胀的面容重合。

她看着已经没有人形的咒灵，强烈的冲击让她头脑一片混乱，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东西是自己的姐姐。

但秋山凛骗不了自己。

记忆中精致巧的铃铛早就褪了粉嫩的颜色，棕红色的铁锈斑驳，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可那是她认真挑选的礼物，就算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她也一样认得出来。

她惊惧的呼喊着那个久违的名字。

五条悟在最后一秒堪堪收住了自己的攻击。他带着少女往后退了几步，瞳孔紧缩：“你那是谁？”

扑腾着的咒灵被五条悟拎了起来，火焰在它的周身燃烧，但因为被无下限隔绝了空气的缘故，没一会就熄灭了。

重燃又复熄的红色火苗将空气点燃，热浪一股股的向秋山凛扑来。她看着仿佛在晃动的气流，神色呆滞：“那是我的姐姐......千代铃。”

庭院的异常完全可以解释清楚了。

主宅起火一定是铃做的，里面的人也全部覆灭在了那场大火中。至于为什么她的住所安然无恙，为什么铃会在那里面待着，秋山凛只是一秒就想到了答案。

铃在等她。

秋山凛蓦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绞痛从心脏开始向外蔓延，秋山凛大口喘息着，狠狠捏紧手指，全身因为用力而在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对咒灵产生了‘很难搞’的想法。在清楚眼前咒灵的身份后，他看着手里大张着嘴的异形有些无措。

正常来他应该及时把咒灵祓除，但这个是秋山凛的姐姐，他不可能当着凛的面将她‘杀’了。

虽然它早就已经不能算作人类。

听到少女嘶哑的声音，五条悟面色凝重：“她是因诅咒而诞生的咒灵。”

诅咒......秋山凛神情恍惚。她一直听到他们双生子是诅咒，但为什么明明铃已经有了咒力，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咬住牙，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因为双胞胎吗？”

“不。”五条悟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摇了摇头，“是有人诅咒了她。”

人。秋山凛觉得自己不明白。

在这个家里应该没有人会诅咒铃，因为她是能帮他们获取名利的‘工具’。

她想不到任何可能，但看着那双溢满复杂情绪的苍蓝眼眸，秋山凛白着脸倒退了半步。

“是我吗？”

橘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脆弱。五条悟沉默了良久，脸色平静：“也许是你还没想到那个人而已。”

秋山凛分不清白发少年是想安慰自己，还是真的这么认为。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语调很轻：“不管是谁，都是因为转移咒力那件事对吧。”

这是没法否认的事实。

在五条悟愣神的片刻，咒灵以极大的力道挣开了他的束缚，朝着秋山凛冲去。他条件反射的想要将它立刻祓除，却发现它在少女的身前停住了。

“......凛。”

含糊不清的诡异音调从咒灵嘴里传来，秋山凛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咒灵，瞪大了眼睛：“你能看到我吗？！”

大概是因为还有残留的些许意识，肿胀的咒灵不断的在叫着自己的名字。秋山凛脸上闪过惊喜，缓缓向它伸出了手：“是我，我是凛。”

滚烫的热意从青紫的皮肤上传来，但从刚才起一直很躁动的咒灵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秋山凛几乎要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用手背擦着湿润的眼眶，任凭铃带着自己走进了庭院之中。

就好像以前一样。

五条悟不能让咒灵和凛单独待在一起，他在惊讶过后，迅速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但在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他周身喷发的火焰证明了凛的姐姐似乎并不是那么欢迎他。

“铃，让他进来好不好？”被带到缘侧处坐下，秋山凛拍了拍铃的身体，语气轻柔。

火苗在逐渐变。她看着咒灵略显委屈的用火烫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笑了起来：“我们聊一聊吧，他不会扰我们的。”

接下来的时间她和铃聊了很多。

她讲了自己的近况，讲了从家里跑出去以后被收养的事情，讲了她的朋友们，还有五条悟。

秋山凛尽量把自己离开铃以后的一切都讲清楚，坐在旁边的咒灵会用火苗的大来表示它正在听。

“所以......为什么你会变成咒灵呢？”

看着身旁大张着嘴的咒灵，秋山凛没有害怕，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是因为我吗？”

一直跃动的火焰熄灭了。她久久的看着僵在原地不动的铃，直到眼睛开始酸涩，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回答。

“我在想什么呢......”秋山凛撇过头，神情带着几分自嘲，“都忘了你已经不会话了。”

变成咒灵的千代铃，唯一会的就是她的名字。

这个发现让秋山凛从心底里感觉到了难过。

尘封多年的庭院里又恢复了寂静。这里和她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差别，庭院前的溪水还在流动，坡上的古树还是那么的苍翠。

唯一变化的就是已经不会再有千代凛和千代铃。

秋山凛其实并不想要哭，如果她坐在这里崩溃的大哭的话，铃一定会手忙脚乱。

她最怕自己哭了，但现在秋山凛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控制不了。

在眼泪快要夺眶而出的那一秒，秋山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到了她的身上。

“凛，你怎么还是爱哭鬼啊。”

留着短发的女孩掐住了橘发少女的脸颊，和她如出一辙的灿金双眼中带着笑意：“胖了诶。”

脸上的触感让秋山凛明白现在不是幻觉。她憋住了眼中的湿意，将铃抱进了怀中：“怎么可以少女胖啊！”

千代铃安静的等凛放开自己，上下量了一番，神色有些感慨：“现在你都比我高了哦，明明以前都是我高的。”

看到铃的样貌，秋山凛明白之前的问题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还停留在十一岁的模样，想必就是因为她的事情才成为了咒灵。

这让秋山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别这么悲伤啊，明明应该是开心一点的。”千代铃无所谓的斜靠在已经比自己高大的妹妹身上，拍着她的手，“看到你还活着我就安心了。”

秋山凛在后悔自己没有带着铃一起出去，或者她应该走的再晚一点。她微微低头，蹭了蹭铃的头发：“如果......”

没完的话被头上的巴掌断了。

千代铃好笑的盯着橘发少女，嘴角上翘：“别傻啦，你带不走我的，而且你留在这是想等死吗？”

“到时候我一样也会变成咒灵，当然是走了好啊！”

女孩还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悲伤。秋山凛揉着脑袋，跟着她一起弯了弯唇。

“对了！”千代铃一手握拳锤了锤手心，向着里面的和室探头，“里面那个白毛是你的男朋友？”

秋山凛回身，发现被点名的五条悟正在和室里朝她们的方向挥手。她笑着点了点头：“对，他叫五条悟。”

“五条啊......”

听到这个姓氏，千代铃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她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之前你讲的那些我都听到啦，感觉可以放心离开了呢。”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短暂的会面而已，但这已经是一场奇迹。秋山凛看着时间已经停滞的千代铃扑进了她的怀里，她的身影在渐渐变淡。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他们对你做什么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女孩终于红了眼尾，轻声出了她迟到多年的道歉。

安慰她的人变成了秋山凛。她揉乱了那头柔软的短发，发丝拂过手心带来了一阵痒意：“我原谅你了。那你原谅我不告诉你了吗？”

她知道铃不想听她错的人不是她，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已经成了她扎根在这里的执念。

她也知道铃在埋怨自己一直在骗她，哪怕她明白自己当年对她并没有恶意。

千代铃从少女的怀中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嗯，我也原谅你了。”

“要幸福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秋山凛发现那道久违的身影已经彻底消散于空中，连带着那个咒灵也不见踪影，只留下了那个早已声音沙哑的铃铛。

秋山凛将它捡了起来。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实际上好像心里的轻松比悲伤更多。

曾经因为仓皇逃窜没有来得及和铃再见一面，现在她们好好的道别了。

哪怕这次是永别。

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秋山凛回头看着还在和室中的五条悟。

经年已过，雪白的墙微微泛着黄，她当年留下的血迹已经变成乌黑。白发少年站在染血的房间中，长身玉立，视线遥遥与她相对。

画面在她脑海中重叠，秋山凛突然想起了一些被她忘掉的事情。她迈步走向五条悟，脸上带着浅笑：“悟。”

“我是不是在这里见过你。”

原来当时不是幻境，是他回到了过去。五条悟瞬间明白了秋山凛的是什么，他勾起嘴角，把手从制服裤的口袋中拿出来，牵着少女向外走去：“对啊，我们还拍了照呢。”

怪不得在她讲到过去的时候，五条悟没有什么明显的意外。秋山凛低声哼笑了几句，跟着白发少年的步伐渐渐离开了这片将要被她深埋在回忆中的庭院。

辅助监督的车还停在主宅的不远处。在走出大门的那个瞬间，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建筑，接着将视线停留在秋山凛的侧脸上。

“怎么了？”

“要改回原来的名字吗？”

听到这个问题，秋山凛愣了一瞬。她摇了摇头，眼中带笑：“我只会姓秋山。”

跟他预想中的答案一样。看着少女明艳的脸庞，五条悟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错了，你还会姓五条。”

爱是最大的诅咒。

诅咒了千代铃的人正是她自己，是她对妹妹的爱与歉意让她成了丧失理智的咒灵。

但总有人愿意为了爱付出一切。

正如千代铃，也如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