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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缪以寒如愿以偿地去美西进修学业, 而程璐颐已经形单影只地在波士顿呆了一整年。
一向自诩任性恣睢无所牵挂的大姐,在这年第一次如此深重地尝到孤单的滋味。
美西美东有三个时时差、电影学院的学业远比商院要重,程璐颐做完该做的事情, 常常不知所措地盯着手机, 等缪以寒一句「那我去睡了」。
独立编剧在拿到合约之前总有一段摸爬滚的时光, 缪以寒的日程很满、诸事繁忙,每每和她视频, 眼下都带着深重的黑青。程璐颐心疼得想哭, 最后只交代她好好休息。
她提过很多次要不要让她的朋友——当然就是顾梓——帮缪以寒找一份含金量高的合约;
可缪以寒坚定地拒绝她,甚至警告她再下去就不要做朋友了。
有时候程璐颐甚至想买当晚的机票就过去找缪以寒。实实在在的看见她、趁着见面的时候拥抱她。
可她用什么理由过去找她呢?朋友至于这样么?
大姐再委屈, 都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远处默默支持。
距离产生美。
距离不止产生美, 还会产生无数渴念,在程璐颐心头阴云似的徘徊不散。
她还是寂寞的。脑子里肮脏的念想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无数青春美好的肉体都近在咫尺,程璐颐积习难改, 又回到她最早的生活方式里。
只是更加心。约会约在下午、也不带人回家,确保自己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这样编剧好不容易有空联系她, 她不至于因为在哪个男人或女人怀里而因此错过视频邀请。
起来可笑, 明明她和缪以寒就是朋友,程璐颐把自己「自由生活」硬生生活出了偷情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缪以寒隔着千山万水,怎么都不会发现了。
第二年夏天的傍晚两个人正在通视频。程璐颐一向是用的电脑镜头, 裹了松松垮垮的浴袍,头发也用毛巾裹着,带一身湿漉的水汽。
她本就生得媚,又喜欢甜辣的风格, 总不知不觉把最美好的东西都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
比如现在。
缪以寒一望见她
“是吗?”程璐颐不以为意道,“你也瘦了……”
她眨眨眼,“感恩节假期来找我好不好?或者我去找你?带你吃好吃的。”
缪以寒垂下眼,“我挺忙的,这一段。”
程璐颐声音愈,“你每天都忙,我知道嘛,可我想见你……”
“你想见我?”编剧忽然冷淡地、嘲弄地问她,“我以为你最近爽得很。”
大姐不明白怎么了。缪以寒伸出手,四指并拢了按在颈侧示意她,“明天记得涂遮瑕,别露出来了。”
程璐颐恍然大悟。
她急声道:“不是,你听我解释……”
缪以寒似笑非笑地叹了声。然后那种嘲讽从她脸上消失了,编剧姐用她一贯的平静口吻温温柔柔地安抚她,“没事,我没生气,你也不用解释。”
“我尊重你,程璐颐,你知道的。”
“以寒……”
那边缪以寒已经挂了视频。
程璐颐意识到自己绝对、必然、肯定做错了什么。
因为缪以寒在有意识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三两天一次视频变成一周、半个月、连话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句,更不愿意同她探讨那些更加深刻的问题。
程璐颐心里诚然有猜测,可她不确定、更不敢付诸实践。
短暂的消沉之后大姐去帮她父亲工作了一段时间,在庸碌的生活里短暂地忘记了这段不开心。
还有联系就好,她想。
也是这时候Eason进入了她的生活。
英俊的酒保、调情好手、温柔沉稳的居家好男人、她的商业伙伴。程璐颐没想过自己会和他纠缠不清个三四年。
可是没有办法,Onyx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男人识趣而严谨,少问不该问的问题,也同她聊得来,程璐颐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让他照顾她,甚至会同男人撒娇。
有一段时间姜歆娆和顾梓都以为他们俩在一起了。
那时候她和缪以寒已经基本断了联系,大姐开始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天晚上姜歆娆和顾梓「求婚」,双方的朋友聚在一起。
程璐颐没想到自己会
场地比较暗,顾梓和姜歆娆的房子里大大的房间和岔路也多,缪以寒显然没把她认出来,程璐颐便躲着她走。
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姜歆娆一发信号,所有人都到草坪上集合,热火朝天地开始布置。
Eason人高马大的,被支使着去帮忙搭挡风棚,程璐颐牵着Frank,在大狗脑袋上轻轻挠了挠,笑眯眯道:“你两个妈妈要结婚了,兴不兴奋呀?”
Frank没有理她——大狗的视线追随着地上滚动的一只圆形灯球,撒欢迈开腿去追它。
大姐被它拖着跑,差点没摔倒,尖叫道:“Frank!”
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Eason扬声问了她一句还好吧。程璐颐顾不上答,只拿眼神去扫人群,如愿在一张塑料凳边发现了缪以寒。
缪编剧拿着塑料凳慢慢地直起腰来。纤长眉宇收紧了蹙起,探究地盯着她。
程璐颐一边想完了蛋了缪以寒肯定把她认出来了,一边无奈地被狗遛。
那个灯球好死不死停在缪以寒脚下,被她抬脚轻巧地踩住了。
程大姐抬头,摸摸鼻子,低声笑道:“啊,那个,真巧,Hi。”
缪以寒勾着嘴角也了声Hi。然后她用力把那只装饰球踢出去,程璐颐还没反应过来,又被Frank扯着往后跑。
大姐:“额……”
好在缪以寒并没有来找她。程璐颐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地回头去找她好几次都没见着她人影。
可能是先走了。
先走了吗?
程璐颐心里燃着纠结期待和一点点害怕,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放轻松了。
姜歆娆和顾梓的大好日子,朋友们聚会的快乐时光。
就她一个人在这里疑神疑鬼,程璐颐觉得自己简直是有毛病。
她眨眨眼,偎在Eason怀里叹了口气,开始和两位喜结良缘的挚友开玩笑,最后摇摇晃晃地攀着扶手上楼。
身材高大的男人追上来,暖和宽厚的手掌按在她后腰,“醉了吗?”
“没有……”程璐颐满脸通红地声,“但是我生气了,这两个人瞒我那么久,我也要好好气气她们。”
Eason无声笑起来,拇指勾着她侧脸
去程璐颐的房间要路过洗衣房。整个二楼都沉默且黑暗,只这窄的空间里亮了盏冷白的灯。
大姐的脚步在房间门口顿了顿,拉着男人往里头走。
左边是烘干机、右边是洗衣机;衣篓空着,放在地上,整个房间里都是洗衣粉的洁净味道,白光也刺眼。
“进来。”她,“Eason。”
“怎么了?”
程璐颐一把将他扯进房间,锁了门,狡黠地勾起唇角,“嘘,不许告诉顾梓和姜歆娆。”
她反手一撑,坐上烘干机顶盖,按了按金属机身。
嗯,很结实,耐操。
Eason愕然睁大了眼,“这是她们家!”
“我还在生她们气呢!”程璐颐鼓起腮帮,“来嘛,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Eason你帮帮我。”
Eason想了好半晌,最后无奈地投降。程璐颐得意地笑。
果然地方太了,施展不开,大姐抵在男人肩头心想。
但也有好处。要更用力,就会更激烈。烘干机和墙体撞在一起,都在一下下吱呀吱呀地响。
程璐颐一向是不负责清理的——所幸这里离房间近,她算直接回房洗澡。男人却没有和她一起走的算,重新束好了腰带。
大姐放松腹的肌肉、并拢膝盖,好奇道:“你要走吗?”
“嗯,还有事。”Eason,“你休息吧……”
他凑过来,大抵是想亲吻她,最后还是没动作,只微微点头。
程璐颐便挥挥手,望着他开门闪出去。
她从烘干机上滑下来,扶着后腰按了按。
嘶,黏腻得很又酸疼。早知道这样就报复给床了,何必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搞。
她拉好裙子的系带,大咧咧地往外走,甫一出门便被走廊尽头窗边静默站立的黑影吓了一跳。
她嘟囔,“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我……”
程璐颐僵在原地。
半晌她了个哈哈,“好久不见……”
缪以寒并不做声。
大姐不需要慌的。两个人现在什么都不算了,上次聊天还是一个月之前。
可是她的心脏就是不受控制地停摆,脑袋也跟着短路,渴水的鱼一样挣扎。
程璐颐:“你没听到吧?”
“嗯……”
大姐松
“都听到了,一个字不漏,你们进去之前我就在这儿了。”
黑暗里火星一溅,程璐颐闻到了浓厚的烟草味道。
程璐颐:“额……”
这这这,这怎么办?
缪以寒开了窗,让夏日的冷风涌进来,散掉烟味。程璐颐全身一颤,听见她继续:“你叫得挺好听的。好满,溢出来了,都给我,嗯?”
啊那床上助兴的骚话能当真吗!
程璐颐:“我……他不是我男朋友,真的,我没有乱搞。”
缪以寒仰头笑起来,“程璐颐,你不觉得这话自相矛盾吗?”
她摇摇头,感慨,“你看起来活得比之前还要滋润——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程璐颐慢慢走到她身前。
编剧姐真的瘦了很多。就一个多月,像换了个人。眉眼凌厉地、愁苦地锁着,头发剪短了,在脑后扎了个短辫,看起来很飒爽。
“你明知道我在这。”她又。
声音又哑又低。
程璐颐哑然。
她一时兴起就拉着Eason进去了。现在想起来,还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心底里无法触及的渴望还是肾上腺素作怪。
她不该继续话了。程璐颐想……
但程大姐惯常是要嘴贱的。
她看缪以寒一眼,“你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璐颐的这句话就是那颗引爆汽油炸弹的火星。缪以寒叼着烟、扯着她的手把她往房间里拽,拽得她手臂和躯干就要脱臼般发疼。
顾梓家的客房都是差不多的装修——浴室很宽敞,有两人位的洗漱台、浴缸和淋浴间。
编剧姐将她扯进浴室,咔哒一声上了锁,才松开她。
“你干什么!”程璐颐吃疼,嗷嗷叫起来。
缪以寒拈着烟戳到烟灰缸灭掉,往前踏了一步,把她搡进淋浴间里。
程璐颐往后退,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冰冷的瓷砖墙,一个哆嗦。
不妙不妙。大姐腹诽。走向有些奇怪了啊。
缪以寒看她走神,气极反笑,伸手到淋浴开关上——
她开了冷水。
即使是夏天,冷水兜头浇下来,还是让人浑身发凉,更别受到的心里惊吓了。
程璐颐刚想骂她,低头便看到了缪以寒“你别撕——缪以寒!”
这件EL报废了。程璐颐大脑也当机。
缪以寒将手探下去,摸了满掌。大姐猝然红了脸,意识到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疯啦……”她声,“回神啦程璐颐,梦醒啦。”
水在渐渐变暖,窸窸窣窣地淋在两人头上。
缪以寒摊开手掌给她看黏腻拉丝的水液,低声:“洗干净,不脏吗。”
“你嫌我脏!”程璐颐控诉。
“我不嫌你脏,我嫌他脏。”
程璐颐的大脑第二次当机。
不可置信。程璐颐想。她真的在意。
她在意到了这个地步。
“今天怎么这么呆……”缪以寒抬起她下巴端详她半晌,把水换到莲蓬头里去,按了一汞沐浴露来帮她洗。
真是帮她洗。认真的洗。里里外外的洗。水都冲得她受不了,别这人的手。
“可以了……以寒,可以了……”程璐颐哭着,“够干净了……”
“能掏的都得掏出来。”缪以寒将膝盖挤进她腿间,“还有水呢,怎么就干净了?”
程璐颐一边大声哭着“你欺负我”,一边卸了全身的力气。
大姐白皙的皮肤泛着粉,眼里更是水润的,缪以寒抿抿唇,扶住她下滑的身体。
大姐再话的时候,缪以寒正在帮她围脑袋上的干发毛巾。
程璐颐捏捏她耳垂。
缪以寒抬头,黑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极其认真。
编剧姐的衣服也都湿了,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程璐颐抿唇,低声道:“你……心不要着凉了。”
缪以寒淡淡地:“不会……”
程璐颐又揉揉她乱糟糟的湿发。
好神奇啊,以前不敢碰的地方,短短的十几分钟后,好像全是她的了。
编剧姐无奈地叹了声。然后她伸手,稳稳当当地、用力地托住她的臀、将她抬到大理石台面上,扶住她的腰来吻她。
是深吻,衔着唇齿、辗转厮磨地不肯罢休。
时隔八年,程璐颐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吻到了缪以寒。
缪以寒披了件浴袍出去了。
程璐颐呆呆地问她去干什么,年轻女人勾着她下巴又吻她一下,去抽烟。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大姐一个人在发呆。
友友们,她想,大无语事件发生了。
我和我八年的暗恋对象兼好朋友莫名其妙上床了。
原因好像是她吃醋我有个炮友。
这怎么办,着急,在线等。
自己瞎着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程璐颐揉揉眉心,也束紧浴袍,在二层的阳台找到了缪以寒。
程璐颐记得她以前不抽烟不喝酒的,带一种修道士的禁欲主义和自律。
她们都变了。
“我想问你很久了……”缪以寒看她出来,往阳台里侧移了点,给她留出空间,“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你会下决心这样生活?”
“什么样生活?”程璐颐明知故问。
“你这样生活——到底为什么?刺激?新奇?与众不同?享受?”
大姐少见地陷入沉默。一会儿她开口,“你现在问我,我都不记得了。”
“那为什么还继续呢?”
程璐颐倚在栏杆上,疲累地又一次揉了揉眉心,“我有选择我生活方式的权利,以寒,你没有……我请你不要居高临下的指责我。”
“我不是在指责你……”缪以寒,“你记得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用相似的话过我。”
“我是关心你……我不仅是关心你。我想你一直也知道。”
她转过身,掐了烟,把大姐拉过来,握住她腰肢。
程璐颐下意识:“我不知道……”
“装傻有意思吗?”缪以寒,“逃避有意思吗?”
“放纵有意思吗?”
“这是哪门子放纵……”程璐颐闻言在她怀里挣扎,争不过才气呼呼地作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缪以寒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挨在她肩侧,长长地叹了口气。
程璐颐抿唇,住了嘴。
“程璐颐,自由不是放纵。”
“自由是有底线、是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不是让你那颗心随着你走。”
最后她拍拍大姐后背,安抚道:“你明明比我大。”
“总是像个孩子。”
程璐颐捶她,“你不嫌弃我吗?”
“你也知道我嫌弃你啊大姐委屈地偏开头,眼里又含了一泡泪。
缪以寒看着她哭,牵着她手、在她手腕内侧吻了吻,“所以我做了我的决定,你也要做出你的。生活不是多选题,想要往前走,你总得选一个路口。”
“如果我是你,我天天都和他们上床,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那你不一样啊!”程璐颐大声道,“我怎么可能……”
她垂下头,执拗地不吭声了。
缪以寒低声笑,“你看,这样你就懂了。”
她挽住程璐颐的肩。
“你干嘛……”大姐郁闷地戳戳她。
“刚刚没弄舒服吧?”年轻女人扬扬下巴,“去床上。”
程璐颐嘀咕,“你这满脑子都是什么废料……”
缪以寒横她一眼。大姐噤了声,黏在她身侧回了房间。
撇开她第二天早上又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两个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
当然还总是在吵——程璐颐这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缪以寒抓着她,罚她,罚到大姐心服口服,最终乖顺地亲吻她为止。
慢慢来吧。缪以寒想。就算像顾梓和姜歆娆这样修成正果结婚了,人生也不会是坦途啊。
缪以寒曾经很看不起程璐颐。
对的,和其他人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话少、看上去也温润,程璐颐本身迟钝,不曾看出来过。
但她渐渐发现大姐同她毫无共同点的灵魂这么有趣——缪以寒喜欢看着她笑。
程璐颐一笑,自己就想笑,世界就明亮了。
缪以寒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这点儿眷恋越来越难以忍耐、最终鼓胀到再也包覆不住、从心房开出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来为止。
等到她不把这只金丝雀抓进笼子,好好地锁紧了就不甘心为止。
好在这只金丝雀乖乖地进来了,还帮她挂了锁。
缪以寒才觉得自己的世界重新活过来。
今年圈子里最大的事莫过于程大姐转了性。浪子回头、金盆洗手,程璐颐突然从全平城最好勾搭上的富二代变成了模范青年。
连顾梓和姜歆娆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编剧姐和程璐颐突然开始成双成对、亲亲密密地出现,她们才在细节里发现了一点点端倪。
有的人吧,谈恋爱也不需要全世界知道。住在自己的笼子里,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今天是不是二十个币的交易!我是不是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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