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去京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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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的葬礼后, 送走了宾客，杨嘉博坐在灵堂边静静地叠纸钱。二舅母走过来将李文遗物中的一封信递给了杨嘉博。

“嘉嘉，这是文写给你的信。只可惜还没寄出, 他就出事了。你也别难过, 这都是他的命。”

杨嘉博身体一僵, 颤抖着手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的杨嘉博收, 寄信人李文, 他迟迟不敢开。命吗？可这根本不是他的命啊。

“嘉嘉，别阴沉沉的搞得像鬼片一样。”张强坐下, 和杨嘉博一起折纸。“人死不能复生,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杨嘉博：“道理我都懂。”

“懂就行了, 我也不废话了，我就不是安慰人的料。就是你那表情, 看得我胃疼, 想当没看见都不行。等我有空了找你喝酒, 一醉解千愁，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张强拍拍他的肩, 溜溜哒哒地走了，还是一样的不靠谱。杨嘉博疑惑, 为什么他会和这家伙的关系还不错？

这才走一个，接着又来一个。周玲玲走到杨嘉博身边坐下, 吞吞吐吐地：“嘉嘉, 我有话想对你。”

“你。”杨嘉博语气淡淡的。

周玲玲虽然不姓李，但却是老李家第一个大学生。李家人都很喜欢她, 早已经忘了她曾经做过的事，并不觉得杨嘉博会受什么伤害。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那时候年纪不懂事, 一时冲动就做了伤害你的事。我一直很内疚，对不起。”周玲玲声音越来越低。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会原谅你。道歉并不能抹平伤害，所以你就继续内疚下去吧。”杨嘉博语气没什么变化，他根本不在意周玲玲的道歉，他现在也没心情和她玩相亲相爱一家人。

“我知道了。”周玲玲语气落寞。“还有，你也别太难过了，二表哥的事不是你的错。”

“嗯。“虽然每个人都跟他不是他的错，但杨嘉博就是无法释怀。

杨嘉博继续叠着纸钱，但他的心神却放在怀里的信上，想看又不敢看，就这样纠结着。

“你在这躲什么懒，还不快去帮忙收拾，这么长时间不见了还是一样的懒。”大舅气冲冲走进来，冲着杨嘉博就是一通骂。

杨嘉博抬眼看他一眼，不理会他，慢条斯理又极为认真地叠了一个元宝。

“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哥，嘉嘉的事你就别管了，这几天他忙的时候你没看见吗？这么多人帮忙，让他歇口气又怎么了？”杨建军一直注意着杨嘉博，看到李家大舅这态度，顿时不高兴了。

大舅还想什么，结果被二舅来拉了出去。杨建军在杨嘉博身边坐下，问道：“你大舅就那样，不要在意他的话。这几天你也累了，我们回家吧。”

“好。”杨嘉博点点头，丧事办完了，这一个个的冒出来蹦跶，他想安静一会都不行，还不如回家。

杨建军去和二舅了一声，带着杨嘉博走了。李家的亲戚还想叫杨建军多跑几趟接送他们，但是都被二舅给拦了下来。他知道杨嘉博这几天的情绪不太对，杨建军一直看着他，哪里有空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夜里回到家中，杨嘉博坐在书桌前发呆。书房内大灯没开，只有台灯的灯光照亮一片地方。台灯下，是李文最后写给杨嘉博的信。

杨建军在书房门口，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嘉嘉，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杨嘉博口中应着，心神却全部放在信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将信封拆开，整个过程中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嘉嘉：

展信好！

现在有电话、有手机，联系方便了。但是有些话、有些事在电话里却不好，于是我就想着给你写封信。

我是家中长子，爹妈都是偏心的。而且我自己也有些贪玩，总爱上山下河，还会顶撞父母。对比听话勤快的二弟，乖巧伶俐的三妹，我的缺点一堆。

我学还没毕业，爹妈就不想让我上学，我一赌气就把课本烧了。最后还是奶奶坚持让我上完初中，如果不是这样，我也当不了兵，我很感谢奶奶。

除了奶奶，我要谢的就是你。家里亲戚都是偏心二弟和三妹的，只有你是偏心我的。其实我嫉妒过你这个娇气的独生子，尽管你总是维护我。对不起啊，那时候不懂事，不过我也很照顾你的，也算扯平了吧。

当兵之前，我一直很迷茫，我不想留在那个偏僻的山村里，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感觉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爹看不过去，骂是经常事。我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控制不住自己，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所以，当你问我想不想去当兵时，我简直高兴疯了。于是我高高兴兴到了部队，虽然训练很苦，刚开始时有些不适应，但我却过得很快乐。

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部队，于是我刻苦训练卖力表现，终于等到了留在部队的机会。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就好像我昨天还是村子里的普通村民，突然就成了一名军人。

你爸得对，我天生就适合部队，在这里我就像鸟儿回到了天空，鱼儿回到了大海。我的所有特长都能得到发挥，句矫情点的话，就是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了。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我的文笔也有所提升了。哥跟你，哥穿上军装特别帅，没几个人能有我精神。附上照片一张，让你好好看看。

好了，就写到这了，你也知道我那语文成绩。能写这么多，也都是我的心里话，别的电话里聊吧。真的，很久没见爸妈了挺想他们的。三妹那个死丫头肯定没少告我黑状，你给我盯着点，等我回去收拾她。

老二学会吃辣椒没？他本来就长得白，怎么都晒不黑，还连口辣椒都不敢吃，太娘了，得好好改造。

行了，写不下去了，等我回来给你带蜜饯，糖耗子你就偷着乐吧。

李文（你哥）

2004年9月2日

“糖耗子是什么鬼？偷着乐个屁，你这个骗子，好的要回来的。”杨嘉博笑着，泪水却不受他控制。

他将信纸翻过来，翻过去，就是没看到相片。于是拿起信封，在桌子上磕了几下，里面掉出一张五分相。相片中李文穿着一身军装，笑得灿烂不已。

“精神是精神了，只不过晒得像擦了皮鞋油一样，只看得见白晃晃的牙齿了。牙齿倒是挺好的，五官我看不清啊。这么一张相片，估计你自己心里也有点数，相片太大辣眼睛。”杨嘉博拿着李文的相片喃喃自语。

“嘉嘉，你没事吧？”杨建军听到他的声音走了进来。

“没事，我在看二表哥给我写的信，还有他寄给我的相片。你看他穿上绿军装更黑了。”杨嘉博着，将相片递给杨建军看。

“挺精神的，不错不错。”杨建军连声称赞。

“原来当兵的审美是这样的”杨嘉博无语。

“嘉嘉，人活着不可能事事如意，也没有人能真正掌控得了自己的命运。你是一番好意，才帮忙送文去当兵的。而救人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职责。他这辈子虽然短暂，但是却活得精彩有意义。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多照顾一些你二舅和二舅母。这可能是文唯一的牵挂了。”杨建军劝道。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我会想开的。”

这样也就是没想开了，杨建军叹息一声。“你早点休息。”

“好。”

杨嘉博又将李文的信反复看了几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他原本以为会睡不着，或许是太累了，他最终还是陷入了梦乡。

梦里他看到了前世的李文，那时他刚出车祸，被送到医院里，奄奄一息的他全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转眼他就出院了，得知巨额的赔款和医疗费，他一脸愁容，眼中带着些许绝望。

因为心里负担重，他吃不下睡不好，几乎瘦得皮包骨头。年纪轻轻的他比同龄人苍老十岁，一脸愁苦满眼的风霜。在亲人眼中他是一个贪玩没本事不省心的人，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瘸腿的穷光蛋。

第二天杨嘉博醒来，梦中的画面历历在目。上辈子李文虽然活着，但活得并不好。这辈子李文死了，但他曾经开心的生活过，努力过。就算人不在了，却是别人眼中的英雄。杨嘉博不清哪一种结局会更好，但还是由衷的期望李文能活着。

李文的丧事过后，杨嘉博看似恢复了，但心中始终存着事。李桂珍终于还是到农庄找杨嘉博，杨嘉博将她带到家中，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嘉嘉，你过得好吗？”李桂珍干巴巴地问。

“很好啊，你不是看到了吗？”杨嘉博平静地，时间真的是神奇的东西。几年过去，他竟然能平静面对李桂珍了。

“我很想你，但是你爸不让我见你。”李桂珍不满地抱怨着，似乎已经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杨嘉博毫不留情地：“他也是为我着想，怕你刺激到我，毕竟我有病。”

“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都还在记恨我？”李桂珍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心虚，不满。

杨嘉博：“有些事是可以随着时间淡忘的，有些事却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我现在不记恨你，那只会让我痛苦。当初闹得那么僵，现在来谈温情，感觉就像在演戏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吧。我了解你的性格，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嘉嘉，我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生意做不下去了，我去工别人都嫌弃我年纪大了，没文化。你四姨去倒菜卖生意不错，我让她带上我。她卖菜起早贪黑的，太辛苦了我受不了。你大姨妈他们也总是责备我，你大舅看不起我，想想我以前对他们的好，觉得自己真傻。不过你五姨不错，我现在和她在生产队办的招待所里当服务员，一个月的工资勉强够生活。就是回到家冷冷清清的，连个话的人都没有。我是真的想你们了，我真的后悔了，知道错了。”李桂珍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向杨嘉博诉苦。

“我知道了，养你是我的责任，我会按社保的最低工资标准给你每个月的生活费，逢年过节我会另外给你过节费。你生病了，我会承担医药费。等你到了退休年龄，我会按社保的30年工龄退休工资给你生活费。如果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我会请人照顾你。如果你觉得寂寞了，你可以让人帮你介绍对象，再找个人嫁了，我并不反对你再婚。至于别的，那就没有了。”杨嘉博一下子就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嘉嘉，我舍不得你和你爸，我想和你爸复婚。”李桂珍一脸期盼地看着杨嘉博。

“这个你就不用想了，别我爸不同意，就是我也不可能同意的。”杨嘉博冷笑。

“嘉嘉，再怎么我都是你妈妈，我和你爸在一起，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你爸还年轻，他不可能一直自己过，他迟早会娶妻的。俗话得好，有后妈就有后爹。如果后妈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爸的家产到时候是谁的还不一定呢。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放心，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李桂珍很认真地保证。

“你不用了，我支持我爸另娶，至于家产的事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更重要的是，我信任我爸，不信任你。所以你就放弃那些不实际的想法吧。你当初选择和李明义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家就没有你的位置了。”杨嘉博提醒她不要忘了曾经的事。

李桂珍一改以前的暴脾气，改走悲情路线，她哭着哀求道：“嘉嘉，我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吧。我是你妈妈啊。”

“太晚了，在你不顾我和爸爸的感受伤害我们时，就没了反悔的余地。世界上不可能有后悔药，原谅你那是不可能的。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点颜面。你还是趁早为自己算算，赶紧找个和你心意的人嫁了，不要勉强自己。”

“难道就真的一点余地也没有了吗？”李桂珍忍着怒意问。

“你走吧，不要闹得太难看，那样我会连赡养费都懒得给。就算你去告我也没用，顶多法院管的时候，我给上一两个月。”杨嘉博直接用钱来威胁她。

“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我当初干嘛生下你来气我。你对我这样冷心冷肺的，就不怕你以后的孩子有模有样，也这样对待你吗？”李桂珍气急，她是真的没想到杨嘉博这样绝情。

“我不怕，因为我根本不会要孩子，我没有能力养好孩子。做孩子的没有权利选择父母，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选你。”杨嘉博冷冷看着李桂珍，好像正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以为我愿意生你啊，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结果就生下你这么个东西，我好命苦啊。”李桂珍也忍不住了，指着杨嘉博的鼻子大骂。

“够了，李桂珍这里不是你家，你少在闹腾，这里不欢迎你。”杨建军在山上干活，一听人嘉嘉的妈妈来了，立即赶了回来。

“我闹腾？你是你没听到他之前的话。他有把我当妈看待吗？他简直就是把我当仇人了。”李桂珍一边喘着气，一边悲伤地抹着眼泪。

“行了，行了，别以为掉几滴猫尿就没事了。还有，是你先没个当妈的样子，不能怪嘉嘉，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你以后也不用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倒时候被赶出去了，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父子都一个样，冷血无情铁石心肠。”李桂珍怒气冲冲地走了。

杨嘉博：“爸，我妈想和你复婚，我拒绝了。”

“拒绝得好，以前那是过日子吗？我受够了，不论怎么都不会和她复婚的。”杨建军现在对李桂珍没有丝毫感情，如果有的话那也只是厌恶。

“我妈可能还会来，我想出去走走。”杨嘉博心中早就有这个算了。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杨建军不放心。

“不用，我走了农庄这边也要有人看着，而且我是去京城，有卫靖看着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