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将军威武（4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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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前,天堑河北岸，上淮城。

城内俱是兵卒，来来往往好不匆忙,披重甲持弯刀的北军鱼贯而入,着藤甲挂长弓的南军向北而去，南部防线的中心城市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换防易主。

“二弟,我们已经到上淮城了，看看，一切可还熟悉?”南军前将军舒察问向自家兄弟,北军右将军舒言。

舒言环顾四周，一切似乎都与记忆里的没有差别,只是他到底已经离开这里七八年了,就算是一模一样，也难免会觉得有些陌生。

“物是,人却已非，大哥，我只想知道,是父亲的主意吗？”舒言看了一眼身后四个武艺高强的好，很冷漠地回道。

几日前,舒言受周安之命领着五万北军右军将士和八万北军中军将士在上庸城外驻营,他的亲大哥舒察突然带来了朝廷的犒赏，舒言虽心有疑虑,但想着大军在侧，倒也没有过于防备,没曾想舒察会在兄弟私宴时给他下药。一觉醒来，十三万北军竟已在前往南部防线的路上，更要命的是,他的右军虎符和指挥中军将士的令箭全丢了，而如今，他已然被舒察控制住了。

“是我的主意，你要恨就恨我吧！”舒察沉声回道。

实际上，这道主意是舒庆定下的，议定之时，舒察觉得不太厚道，甚至出言劝阻过，只是最终未果。而他自己接下这个任务，此刻又是自己的主意，只不过是不想让舒言恨舒庆罢了，毕竟，兄弟相仇总好过父子生恨，更何况舒言早就对舒庆抱有敌意。

“谈什么恨不恨的，战场相争，哪还有什么父子兄弟，阴谋诡计，大抵也只是必要良策。”舒言淡淡一笑，又道：“离开了七八年，父亲又为我上了一课，真是难为他了。”

舒言虽是得风轻云淡，舒察却只觉他句句生寒，只是此刻，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沉默了一会儿，舒察出声道：“二弟，此事确是大哥做得不对，大哥向你赔罪，待到大事定下，要打要罚，任凭处置，你不是想要世子之位吗？到时候，我亦会让予你。”

“大哥笑了，夫人是主母，你为世子是理所当然，舒言岂敢妄想？”舒言面带平静的回道，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世子之位。

骠骑将军舒庆，虽是贫苦农家出身，但却尤为善战善守，他早年随卫高祖征伐割据群豪，常被命以居后方作守，曾以二万之众守城，令敌二十万攻城不得。故而时人常语，铜墙铁壁，巍峨雄关，不及舒庆作守。

舒庆治军严明，为任清正，深受百姓爱戴，又常简得帝心，故而能久居高位而不落。更难得可贵的是，他身负赫赫之功，居一品高位，身边却始终只有妻子赵夫人一人，夫妻恩爱，始终如一，如此德行，令人敬仰。

但，很少有人知道，舒言并非是赵夫人所生，而是舒庆在乡下的第一任妻子所生，至于如今的一品诰命赵夫人，其实并非是舒庆的第一任妻子。

舒言也是十七岁才知道这件事的，若非是亲耳听见了舒庆与赵夫人的对话，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悲哀的是，舒庆与赵夫人的谈话，其实是他亲生母亲的死讯，大闹将军府后，他问到了母亲所在的地方，可那是一个遥远而偏僻的乡下，等他到了的时候，只见得了一座简单的坟冢。

他没能见母亲一面，他甚至都不知道，母亲是否见过他。在记忆里，他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呆在将军府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舒言”，是赵夫人的亲生子。

见舒言语带嘲讽，舒察的面色也有些难看，迟疑了一下，他正声道：“二弟，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记得，你姓舒！”

“大哥，这我自然记得，不过，你好像忘了，父亲可是教过我们，忠孝礼义，忠应当先！”舒言回道，他对舒察的恨意并不是很多，他的这个大哥，的确是个老实之人，待他一直也算不错，而且当初若非是舒察帮着求情，他还未必有会能离开南军去到北军。

“既然忠为先，那你就应该忠于陛下，站在我们这边。”

“你之陛下非是我之陛下。”

“混账话，卫国只有一位陛下！”舒察严厉呵斥道。

见舒察生气，舒言却依旧面不改色，淡然回道：“是的，只有一位，孰是孰非，心中自辨。”

长吐了一口气，舒察强行压住了自己的火气，他了解舒言，知道对方吃软不吃硬，决定和舒言讲道理，于是道：“二弟，我们平心静气的想一想，长公主和太子，谁更适合为君？”

“大哥，僭越了，这个话题不该是你我讨论的。”舒言先是噎了舒察一句，又正色回道：“我为北军大将，受命于车骑将军，故而他所奉之君，便是我所奉之君。”

“车骑将军奉太子为君，那是因为他们是舅甥关系，而非太子有明君之象。”

“只要有将军在，他就是明君圣君。”

“你顽固不化，不辨是非，太令我失望了。”

“惭愧，让大哥失望了。”

舒察不过他，反而自己被气得够呛，也没了劝他的想法，转身离去了。而舒言则被严加看守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上淮城的帅府，一直有一个院子是他的。

夜色下，舒言心绪难宁，其实，他远没有白日表现的那般镇定和淡然。当年离开南军前往北军，他本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证明自己，脱离舒家。可眼看着梁国将灭，大功将至，一切却又功亏一篑，如今别功劳了，光是丢了虎符令箭的罪名，恐怕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更让他担心的是，舒庆和南军离开南部防线，很有可能是去对付周安了，而少了这十三万大军，周安要如何与南军对抗呢？思及如此，舒言只觉得自己无能，辜负了周安的信任，可望着门外四个寸步不离的人影，他绞尽脑汁，却久久没想到好的脱身之法。

一夜未眠，又这样苦熬了几日，就在舒言要绝望之时，他竟幸运的等来了转。

桓国突然不顾卫桓不久前刚刚立下的盟约，兴兵三十万来犯，他们先是于天堑河上大败了不善水战的北军，而后又迅速攻占沿线的水寨城关，短短三日，南部防线就丢了三分之一，就连上庸城也被桓军包围了。

混乱之中，他找到了会，摆脱了看守，离开了帅府，并领着一部北军擒下了舒察，解救了同样被关押的参军徐知迟，但遗憾的是，他搜遍了整个上庸城，也没有找到虎符令箭。

“大哥，如今桓国来犯，请你将虎符和令箭交予我，以卫国土！”位置对换，舒言问向被关了起来的舒察道。

“虎符和令箭并不在我身上，你抓住我的那一刻，已经有人带着它们离开上淮城了。”舒察落寞地回道，果然如父亲所料，自己看不住舒言。

舒言的面色有些难看，自开国以来，高祖和先帝一直明令禁止无虎符令箭指挥大军，如今，这已然是诛三族的大罪，他也不敢轻犯。

“那城下的桓军怎么办？任由他们一路攻占吗？”舒言冷着脸道。

“我之前已经下过军令做防守了，你不变更军令就好。”舒察回道。

“走！”见问不出结果，舒言冷喝一声，带着徐知迟和部下离开院去了帅府侧堂，那里是舒庆平日指挥大军的地方。

“现在我没有虎符，也没有令箭，你们愿意听我的命令吗？”刚一落座，舒言就冷不丁的问道。

堂内一片沉默，就算是与他亲近的右军诸将，也是默不做声，过去的一二十年里，因无虎符令箭指挥大军而被先帝砍头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他们不敢贸然应声。

“将军，不要冲动，我们按照之前的军令，防守桓军就好了。”徐知迟出声劝阻道。

舒言没有理会徐知迟的劝阻，朝着诸将肃声道：“外面的消息你们应该也听见了，南军，天河军都去围攻大将军了，我们如果没有动作，大将军那边肯定独木难支。我也不为难你们，待会擂鼓聚将，愿意听我命令的将士，我带走，不愿意的，你们按照之前的军令，原地防守，可行？”

“右将军笑了，中军乃是大将军直属，将随大将军七载以上，士随大将军三载以上，全军上下，无一人不愿为大将军效死，若是为解大将军之围，无需擂鼓聚将，相询部卒，直接下令即可！”中军为首的一名将军起身，正色道。而后，其他七位中军将军也一一起身行礼，并列而立，其中意思，无需言表。

“我右军虽多新卒，但舍身之勇，从不弱人下，这是大将军在上庸城下亲口所言，我等时刻践行。今日若是为解大将军之围，我右军可为先锋，亦无需擂鼓聚将，将军直接下令即可。”右军的五位将军也快速起身，毫不示弱的出声道。

“哈哈！”舒言起身，鹰顾狼视地狠狠扫了一眼堂下诸将，见他们面不改色，方才慷慨大笑道：“很好，没有让我瞧你们，他日若是上面怪罪，我舒言会一力承担，若是担它不下，我也一定会死在你们前面。”

“着令，诸部整军，明日起佯做不敌，各前沿城关驱百姓离城北去，待百姓全部离开后，大军弃掉临水的前关，战线后移至东滩。”

这道命令虽奇怪了些，但已明了指挥之权，诸将也不好多问，齐声道：“得令！”

诸将离去后，徐知迟面色难看地朝舒言道：“将军，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无虎符而御千军，无论将来哪位登基，恐怕都有杀身之祸的风险。”

舒言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笑道：“我是个粗人，他们也是，哪能像参军一样，想那么多，想那么远？眼前过得去就可以了。”

“唉，罢了，不了！”徐知迟明白舒言主意已定，换个话题道：“将军是想引他们上岸？”

舒言点点头道：“咱北军多是旱鸭子，划船都够呛，更别提游泳和水战了，在天堑河上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不过若是他们上了岸，那可就不一样了。”

“对面领军的是东营的贾武圣和桓国太子林桥，俱是自大之辈，若以重关诱之，以他们的性格肯定会上岸。不过，将军，我们可以选择一下把城交给谁。贾武圣与桓国七皇子交好，与林桥向来不睦，贾武圣领着的是东营，稍强一点，太子林桥领着的只是地方的联防军，不堪一击。我们可以选择把城丢给林桥，死守贾武圣的进攻方向，这样一来回夺的时候会容易很多，二来可以刺激贾武圣冒进。”徐知迟补充建议道。

舒言闻言一笑，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明白自己考虑事情可能不够全面，他向徐知迟摊牌道：“参军，我的想法是，若是他们上岸抢关，有会的话就引而灭之，没会的话就伺毁船，将他们困在北岸上，到时候再瓮中捉鳖，你觉得如何？”

“不要轻易毁船，南军的战船都被你父亲拉走了，若是船都毁了，我们如何过岸？”

“我明白，但如果桓军不深入的话，我也只能毁船了，大不了之后再从国内杀回上庸关。”舒言回道。

对于舒言来，要解周安之围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过天堑河，围魏救赵，逼林州回来。二则是从国内杀回上庸关，与舒庆正面对抗。毫无疑问，第一个方法要好很多，但这很需要天堑河上的三十万桓军配合。

事实上，桓军比想象的要配合的多，也比想象的要脆弱的多。见北军毫无抵抗能力，贾武圣和林桥率军一路北上，拔关夺城，好不自在。为了抢夺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关，两人甚至还动了。最终，在东滩，冒进的贾武圣将桓国二十万大军葬送，自己也以身殉国。至于桓太子林桥，更为不堪，被舒言于万军之中活捉，无人逼迫，他就亲自下令，指挥桓国联防军投降了。

之后，在桓军在开船相送下，划船都够呛的北军度过了天堑河，又仅仅用了三日的功夫，就兵临桓国国都，临宁城下。可笑的是，仅仅围了四天，被桓帝予以厚望的京营就投降了。

十日灭一国，不外如是！

但，舒言并没有一举拿下已经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临宁城，而是只围不攻，同时大开方便之门，放任桓帝召回沧王林州的信使西去。围魏救赵，兵法之上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