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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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声清脆, 极是动听，虽然语气有些发冲，但听着依然十分悦耳。

来人正是赵敏。

她离得远时, 面上还隐有怒容, 待人走到近前, 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原来还真是你啊，张教主, ”她似笑非笑地瞄了张无忌一眼，一双妩媚多情的眸子又落到路满身上, “这位姐姐是……？”

路满微微一笑, 还没开口, 张无忌便：

“路姑娘是周姑娘的师姐, 赵姑娘先前不是见过么？”

赵敏嫌他不知道替自己遮掩一二, 立即横眼瞪去, 口中却夸赞道：

“只怪那时光线昏暗, 没看清这位路姐姐的长相，原是这么个温柔貌美的姑娘，我见了也心生欢喜。”

路满正准备跟她来点商业互吹的彩虹屁, 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的张无忌又忽然断道：

“赵姑娘可知，你手中这柄倚天剑正是峨眉之物，你若是真对路姑娘一见如故，不如将此剑物归原主, 也算是结个善缘。”

咋的，不准备让她话了是吧？

路满干脆闭上了嘴静静看他表演，同时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瞄向赵敏手中的倚天剑, 这姑娘大白天带着倚天剑招摇过市，是真不担心被抢啊, 还是暗地里有王府高手保护？

赵敏闻言一愣，像是没想到张无忌会这样似的，一张俏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煞是好看。

“自古宝物有能者得之，这倚天剑上又没刻着峨眉的名字，怎么我敏敏特穆尔就拿不得了？”

虽然心中不虞，但她还是自持着身份道。

路满定了主意不参与这两人的谈话，本来赵敏就是害死她师父灭绝师太的罪魁祸首，她没当街指着这人的鼻子骂已经很有涵养了，心气高点不予理会也是正常的。

张无忌却没什么顾忌，依旧如沐春风地微笑道：

“赵姑娘贵为朝廷郡主，想要什么没有？对你来倚天剑也不过是个稀奇点的玩意，但对路姑娘和周姑娘来，这把剑却是她们的门派重宝。”他似乎没看见赵敏难看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赵姑娘早前所做之事已是不妥，此时归还倚天剑尚可当作补救，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和和气气地交个朋友岂不是很好？”

听听，这的是人话吗？她要是赵敏得当场气死，再不济也要发个火耍耍郡主娘娘的威风。但赵敏不愧是赵敏，便是心里怄得要死面上也十分沉得住气。她张了张嘴，神情几经转变，最后还是忍着脾气没有难听的话：

“张教主笑了，这倚天剑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用着还算趁手，待本郡主什么时候厌烦了，自然就不用了。若那时张教主肯向我低头些好话，本郡主便是做个顺水人情又如何？”

张无忌微微点头，端是一派儒雅随和的文弱模样：

“我记住了，赵姑娘，希望你到时候话算数。”

“答应你的事我有哪件食言啦？倒是你答应人家的好像还一件都没有做到过呢……”

到这里赵敏眼波一转，顿又双颊生晕，看起来无限娇羞。

路满：…………

赵姑娘啊，这种只会漂亮话，半点正事不做的男人还留着干嘛？给自己添堵呢？关键是他这的话也不好听啊……

“呃，二位慢聊……掌门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恕不奉陪了。”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开溜，一旁的张无忌却毫无眼力劲，直言道：

“我送你。”

原本见她这么上道主动要离开，赵敏心中还挺满意，结果张无忌一开口，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不自然了，看向路满的眼底也划过几丝忌惮。

而此时张无忌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正巧我有些话想对周姑娘，顺道去看看她也好。”

“……”听到“情郎”这么大咧咧地要去探望“情敌”，赵敏眼中浮现少许难堪之色，好一会儿才语气如常地，“那你也代我向周姐姐问声好，她现在定是不乐意见我的。”

话音刚落，有个厮扮的人来寻赵敏，她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跟着走了。赵敏离开后，张无忌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沉默片刻，他垂眸望向路满，低声问道：

“咱们走吧？”

路满扯扯嘴角，半是揶揄半是嘲讽：

“张教主身边的红颜知己可真是不少，周师妹赤子之心，玩不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她继位不久，根基尚浅，你若为她好，最好主动避嫌。”

“是么？”张无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又认真地对她，“我刚刚同赵姑娘玩笑而已，既然你不想我见芷若妹妹，我自然不会见她了。”

还“芷若妹妹”，这子故意的吧，难不成还想看她吃醋？做梦呢哈！路满提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便洋洋洒洒地大一通：

“我哪里管得了掌门和张教主的事？只是如今时局动荡，你二人皆身负重任，儿女私情如何比得上家国大义？再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张教主是个聪明人，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若真喜欢我掌门师妹，待将来光复了汉室河山，我这个做师姐的，绝对第一个给你们送上贺礼。”

张无忌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他黑沉沉的眸子压下来，盯着面前没心没肺的女人看了好一会：

“你非要这样气我？”

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能唬不少人，但路满可不怕他，依旧浅笑嫣嫣道：

“我这人嘴笨，的确不太会话，要是哪里不注意得罪了张教主，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我只不过是峨眉的一介弟子，身份低微，无依无靠，幸而得先师垂怜，已替我安排好了去处，若是张教主执意为难，恐怕我也只能上武当寻求庇护了。”

张无忌握紧拳头，呼吸都加重了几分，看上去好像真被她给气得不轻。想来也是，她连宋青书都搬出来了，任何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此时都应该听不下去、愤而离场了，但是张无忌没有。他闭了闭眼，须臾之后再睁开，又恢复为温柔敦厚的模样，一双黑眸目光如水、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

“谁你身份低微，无依无靠？将来你必定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

这家伙简直油盐不进啊……路满在此之前还没遇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是敷衍地笑笑，有点无语又有点心累：

“时候不早了，张教主不必再送，告辞。”

张无忌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便十分顺从地将手上大包包的东西递还给她，趁此走近两步，轻声嘱咐道：

“这里毕竟是大都，朝廷眼线遍布，你想取回倚天剑，我帮你便是，莫要冲动行事。”

路满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张教主有心了，你对峨眉之事如此上心，回去之后，我定在掌门师妹面前多替你美言几句……”

话还没完，张无忌又很不高兴地抿起了唇，路满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罢，我不了，张教主气性这般大，女子可不敢得罪。”

望着她那暗含笑意的灵动眼眸，张无忌也生不出什么气了，只淡淡地：

“便是有那些个没良心的故意来气我。”

路满莞尔一笑，不欲再什么，只当做没听见似的转身走了。

她回到客栈时，周芷若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此时正盘腿在榻上坐，一见到她立即扬起笑脸：

“师姐，你回来了。”

“快来瞧瞧我都买了什么。”

路满招呼她过来，两人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笑闹一阵子。

晚间的时候，客栈里来了一位访客，店里的伙计上来敲门提醒，路满出去便看见楼下大厅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他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坚定明亮，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等候，竟是孤身一人的宋青书。

“宋青书？”

路满诧异片刻，朝他招招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走到街角对面的大柳树底下。

“你怎么在这，没跟你爹他们一起回武当么？”

宋青书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抑制着心中的激动与欢喜，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递过来：

“我从万安寺出来后便四处听你的下落，白日里不知是谁向我塞了这张纸条，上面写有你的所在地，我才半信半疑找来的。”

路满扫了一眼那纸条，心中已有定数：

“这纸质优良，纸面上还留有淡淡的脂粉香气，应当是赵敏所为。”

白天才见过她，晚上就将宋青书送来了，张无忌得没错，这大都城内果然遍布赵敏的眼线。

听到赵敏的名字，宋青书顿时大惊：

“她又在什么主意？此事难道有诈？！”

路满无奈地笑了一下，还能什么主意？对她不放心呗，怕她和张无忌交往过密，日久生情，于是赶紧将她的“未婚夫”送过来牵制她。

由此可以看出，离了张无忌，赵敏还是很有心计的嘛，怎么在张无忌面前就贯爱伏低做，处处矮他一头呢？难道这就是“爱情使人失智”？张无忌那子是古代的PUA大师吧！

“没事，既来之，则安之，她给咱们多送来一位帮手，我和掌门师妹还要感谢她呢。”

路满宽慰道，宋青书点点头，又难为情地撇开了眼，神情羞涩起来：

“还没恭喜周师妹喜得掌门之位……你……那件事你知晓了吗？”

“你是我师父将我许配给你的事？”路满一脸平静，迎上他忐忑不安的眼眸，“我没当回事，你最好也不要放在心上，这事做不得数。”

宋青书一愣，脸上的表情既委屈、又失落、又很不甘，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最后红着眼眶咬牙道：

“我知你心里瞧不上我，这很正常，我原就配不上你……但我既然答应了你师父今后要好好照顾你，定会到做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愿嫁过来没关系，我守着你也是一样，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赶不走我的。”

路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你子好歹是武当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今后也是要挑大梁的，怎么这般没出息？整天围着女人转算什么本事？你爹知道你来找我吗？”

她这话得有些重了，但宋青书依然不为所动，还条理清晰地反驳道：

“我同他了灭绝师太有事交给我去办，他晓得的。而且如今我爹和师叔伯们都健在，太师父也还身体硬朗，哪里轮得到我出头了？人生在世，如果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人本就没什么远大志向，只想尽可能减轻你的负担……实不相瞒，在万安寺上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你和周师妹只是两位弱女子，年纪轻轻却要肩负起重任，我若能帮到你，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心里也十分满足了。”

这……灭绝师太也太不心了吧，峨眉辛秘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外人听去了……还好这人是宋青书，要是别的什么人，恐怕天下又要大乱了。

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人会傻到不顾自己的性命逆流而上……此事委实怪不得她师父，这世上又有几人待她如此情深意重呢？

思及此处，路满的心蓦地柔软几分，对待宋青书的态度也没那么冷硬了。

“好罢，反正我是拗不过你，到时候让你爹亲自把你押回去。”她笑骂一声，又悄声提醒，“我和芷若准备出海，你想来帮忙没问题，先自行做好准备，两日后在码头碰面。”

宋青书的心情起起伏伏，最后还是喜大于悲，破涕为笑地应了下来：

“好，我先去租船，你才回来，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就好，莫要太劳累了。”

送走了这傻子，路满回到客房，见周芷若正笑眯眯地趴在窗边，听到开门声便扭过头直直盯着她瞧，还神情暧昧地眨巴着眼：

“师姐，你瞧，从咱们这扇窗户望出去，正好能望到街对面的景象，风景十分特别呢。”

路满知道她是看见宋青书了，也不接话，默默坐到床边整理起衣物。

周芷若并没有放弃八卦，继续跟过来追问道：

“那位宋师哥瞧着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更为可贵的是他待师姐一片真心，至情至义，师姐心里当真不在乎吗？”

路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寂片刻，默然叹了一口气：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都是些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周芷若闻言一呆，不知想起什么，眨眼间便泪盈于睫，痴痴呢喃道：

“不错……原是我在痴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