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只人鱼（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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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一次任务中世界看过一句诗。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我将渡过河流前路却已经冰封，我将登上高山冰雪却堵住了去路。他的任务就是在这样的周而复始里面苦中作乐。

世界回到尔萨尔场馆的消息很快就登上了热搜榜，挂了整整一个晚上，热度丝毫不减，甚至超过了大赛的讨论度。许多人纠结地等待着官方的一个解释。

人鱼始终与人类世界格格不入，而他像一抹亮色闯进灰蒙蒙的人类世界，泼洒进热烈和光鲜。他有一天会离开？没人想过这个问题，他天生就该被万众瞩目，即使不出现在人前，谁能接受他永不再出现？

次日的清四点钟，由于尔萨尔官方称粉丝的热情影响了世界回来之后的休息，人群已经散去。世界坐在摇椅上折纸青蛙，放进泳池里面，灯光底下他的灰色眼睛浅淡得几乎像是明亮的白色，浅金色的发丝也趋近于银白。

飞虫在灯罩子里撞，世界抬头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这时候脚步声响起，他回过头，看到是西尔韦斯特走进来，见他看过来，西尔韦斯特悻悻地插袋：“声明采访我也会出席，为我们华纳澄清。”

“华纳很无辜吗？”世界问。

平时口嗨得厉害，真到了世界面前，西尔韦斯特跟个鹌鹑一样，想反驳，也不敢太激烈：“没惹你吧？”

世界摸了摸口袋，之前他要把徽章还给维恩，维恩却没收，现在还在他的手里。他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西尔韦斯特随意一眼之后表情凝固：“这不是……”

世界望着他，带着未睡的疲倦，目光又穿过他看向空荡荡的门外，想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开口：“人真复杂。”

“是啊，”西尔韦斯特声，“你也一样。”

对于自己在比赛中的对手，西尔韦斯特看过无数遍世界的比赛视频，他也见过很多人鱼，在华纳没有一条人鱼像世界一样，桀骜美丽。所有人都是灰色的，但是世界站在高空跳水的台上，他是彩色的。

“我听教练过，”西尔韦斯特，“尔萨尔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你在这里浪费职业生涯，不如投奔我们华纳。北半球的风光看腻了，南半球也不错。”

华纳歧视人鱼，但世界不同。他是北半球体育竞技王冠上的明珠，在表面80％是水的星球，游泳作为一项全□□动，他是其上最璀璨的星辰。

西尔韦斯特相信，即使是维恩的母亲，华纳的实际领导者，同样乐意给这个漂亮的人鱼青年一点优待。

“如果你和你表哥一样是来劝我投敌的，尔萨尔就得请你滚了。”世界露出一个笑容，他笑的时候是嘲弄的，偏偏有人喜欢他这样的神气。

西尔韦斯特没料到维恩也会对世界这些话：“我只是随口，即使我不开口，你也应该清楚，你的退路不止尔萨尔。”

“了这么多，你为何不直言呢？”世界突然。

西尔韦斯特沉默了下来。

“人很复杂的，”过了会儿，他，“有些话，我不出来。”

世界笑了笑，从摇椅上站起来，手指拂过椅背，走过去给自己倒水。

“那你憋着吧。”世界喝了水。

清五点，采访开始。这是直播，理论上风险很大，尔萨尔高官和利益相关的权贵却都睡得安稳。

世界看起来骄傲肆意，实际上是个被引导得很不错的选手，他不会在镜头前对尔萨尔不利的话，就像被驯养的鸟一样，一根根漂亮的羽毛都被压得很温顺。除了之前那次逃离。

直播刚开，观众瞬间就飙升，人头数从几万一路飙到了七百万，十分钟不到，厚土直播app的服务器已经炸了。

#厚土崩了#上了热搜，压在上面第一名的是#世界接受采访#。

直播镜头里，一只苍白得看得清青色血脉的手腕出现，而后世界半身入镜，另一只手腕戴着红绳，低头看着手机，半晌才漫不经心抬头，睫毛底下神情淡淡：“开了？”

负责摄影的大哥连忙道：“已经开了。”

弹幕瞬间清屏。

[/世界/世界/世界/>

[宝好久没露面了，怎么戴红绳了，怪好看的。]

[你们是看选手还是看明星呢？我进错直播间了？]

[当然得好看鸭，不好看怎么会在比赛前乱搞私生活呢。]

许多媒体都开始提问，世界随意挑了手举得最高的一个。

处于第一个问题，那个记者有些紧张，连忙问道：“请问您是怎么离开尔萨尔游泳队场馆的？”

“出去散心，”世界，“遇到了点事，在外面耽搁了。”

他神情游刃有余，几个问题之后，场面已经被他的态度带得平稳下来。

“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是真的吗？”一个问题像一把利剑突然刺破了平静的气氛，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寻找出人群中那个出声的人。

保安立刻要请那个人离开。

“请你回答一下好吗？”

全球三千万人看着这场清五点的直播，都为这个问题揪起了心。那件事的余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一个月前社交网络上大批的脱粉转黑，甚至粉丝割腕，都已经随着世界失踪的风波，被盖了下去。

[哈哈哈哈脸色变了，被问到痛处了。]

[找的记者都是约好的吧，居然到现在才只有一个人问这个问题！]

[前面的粉丝怎么都哑巴了？出来走两步？]

直播镜头里，青年常年在水下苍白俊美的面容此刻已经恢复平静，只是额头浮起了细汗，唇色微微发白，微博上疯传着截图证明他的心虚。

“放开他吧，”世界，“是真的。”

[……]

[失望。]

[粉丝脸吗？]

[活该禁赛，还采访什么，滚｜]

保安面面相觑，不敢放人，却都停了下来，那个记者惊了一下，立刻接着开口：“你真的，你，你难道……”他突然问不下去了。

世界沉默地看着他。

镜头里，青年瞳孔浅淡得几乎冷漠，金色的头发垂下一两缕在眼边，平白有种落寞的意味。

还是另一个记者破了沉默：“这，这也不是这次采访的主题，还是继续之前的问题吧。”

没人附和他。这场负面.新闻直接导致了世界的退赛禁赛，碎了尔萨尔百万人的希冀。岂止是现在群情激愤的观众，其实这些记者心中，也压着同样的愤懑和不解。

“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回到三年前，并且永远在那时候。”

当然了。

三年前，他举世瞩目，披着旗帜登上领奖台万丈荣光，尔萨尔的歌声里为他加冕，所有的国家，不同的语言和肤色，都向他开放。少年天才，如同寂寂之中的明月照彻尔萨尔的寒夜。

现在，他依然被许多人簇拥，他们渴望看到他被戳到痛处，被回避的问题逼问到退无可退，所有人都对他失望，与他默契的搭档不敢面对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接受采访，会在每一次训练后鼓励他的教练放弃了他任由他沉入海底。全球的人依旧看着他，毕竟这种程度的名人的丑闻，可不多见。

“你真的这么做了吗！”那个记者声音干涩，终于问了出来，与其是问，不如是愤怒的吼声。

西尔韦斯特刚好走了进来，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心头微紧，快步穿过人群走近世界。

青年冷漠地道：“我没有。”

现场的记者顾不得直播，瞬间交头接耳了起来，吵得人头晕目眩。

直播已经彻底卡死了，微博实时无数人在@厚土直播app辱骂，厚土直播app一开始还表示会尽快修复直播信号，现在已经只能装死了。后来的人进不去直播间，只能焦急地看着正在看直播的人复述。

更多的人，在微博发震惊和流泪emjio。

“那你怎么会被禁赛？”

西尔韦斯特已经走到了世界旁边，闻言抬头，真的惊奇这个问的记者怎么还没被赶出去。

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知道答案。

镜头里，青年忽而笑了。

他是人鱼一贯的浓墨重彩的五官，苍白肤色金色头发，骨骼的轮廓深邃又漂亮。在灯光里他的瞳孔总是浅亮得惊人，不知情者会以为是眼泪，他和水交道，但永远是讥笑的神色。

“尔萨尔并未给我申诉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对于我无法代表尔萨尔参赛，我深表遗憾。”

西尔韦斯特刚刚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耳麦，在他话音刚落时，手指没握稳，耳麦轱辘滚了下去。

“您是尔萨尔和国际协会的处罚并未经过调查是吗？”一个记者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救命我好卡，你们别发问号了！]

[6:34，室友被直接卡退出去了，现在在外面跟对面寝室鬼哭狼嚎喊x协sb。]

[他你们就信了？他你们就信了？他你们就信了？]

[x协sb，x协sb，x协sb。]

金发的青年慢条斯理地在一堆问题里结束了这次采访。灯光底下，他明亮耀眼，但是与三年前相比，反而消瘦了许多。三年前他神色要比现在高傲得多。

那时候他是锋芒毕露，不懂得隐藏的利刃，看上去桀骜，但是所有人都是他的软肋。那些无数爱他的人，对他的成绩负责的人，那些千里迢迢来看他比赛的无数的人。他站在玻璃高台上，满场的欢呼高高捧起他，他是天上的月光，一旦坠入水中就会被路边掷的石头搅碎。

此时世界已经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最后的陈辞神色足够平和，却比三年前傲慢骄矜时更锋利，将所有的激烈讥讽都藏进温柔克制的话锋里。

“有人希望我这场自掘坟墓的采访为他们缓解压力，有人巴不得我身败名裂才好掩饰他们的糊涂，有人过去阿谀奉承现在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惊扰他们今的美梦。”

“对于这点，我深表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