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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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镇距离云阳市区10公里远，辖区被高速路一分为二，左边是丘区，右边是坝区。

丘区只有一个观音村，发展滞后；坝区则已经全社区化，场镇也有了城市街道的模样。

季遐年谢过带路的货车师傅，开车先在场镇转了一圈——规划布局跟他上辈子了解的没太大出入。

熟悉了街道后，季遐年就把车朝着偏离场镇的商业区开去。

他来的路上看到那边有个大超市开张，货源应该很充足。

超市开在商业区里面，不太好停车，季遐年只能把车停到路边，抄近道步行过去。

这会快午饭了，区里几乎没人在外面。

季遐年走到超市背巷道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话声——其实声音不算大，但周围太安静了。

那是个少男的声音。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接着是个少女的声音。

“我知道，但我的翅膀渴望自由。”

“可是我爱你啊！”

“抱歉，我是山里的野草，注定绝情葬爱……”

季遐年：“……”

季遐年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被这对话震清醒了，并朝背巷道里头瞥了眼。

只见巷道里站着六个人，五男一女。

五个少男扮得宛如一群色彩斑斓的鹦鹉，头发不仅染了七彩色，还形态各异地耸立着；少女倒是一头黑发，扮的也算规矩，身上还穿着件蓝色的商店围裙。

刚才的对话出自少女和红发少男。

此时，少男抓着胸口的衣服，表情悲痛又狰狞；少女侧着头，眉毛拧得倔强又纠结；另外四个人也一脸苦大仇深，随着两人的对话变换着微表情。

俨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

季遐年：“……”

扰了。

季遐年脚下没停，甚至步子还迈得大了点。

然而他刚走过去一会，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隐约的怒吼，似乎就是那个少年的声音。

后边的季遐年没有听清，但前头的名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苗草。

这不是给他们看房的丫头吗？

季遐年微微蹙眉，脚下换了个方向，朝着背巷道往回走。还没走到巷子口他就听到了乒里乓啷的斗声，显然抄了家伙。

季遐年一个跨步过去，张嘴正要对着巷道里喊一声，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声音卡在了喉咙。

——巷道里，黑发少女拿着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风；少男们被逼得步步后退，逐渐缩成一团。

少女边挥木棒还边吆喝，“吃我疾风劲草劈山狼牙棒！哇呀！！”

少男们：“嘤。”

季遐年：“……”

看来彭书记没夸张，的确是个凶悍的野丫头。

季遐年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冲里面喊了一声，“喂，别了，我已经报警了。”

苗草英姿勃发的身影顿时一僵，擒着木棒回头看过来，表情惊慌。五个少男则趁着她回头的空隙，一把推开她冲着巷道口跑去，同时对着季遐年大喊了一句。

“大爷，让开！”

季遐年：“？”

你叫我什么？

季遐年本来都侧身让开了，结果硬是被这一句“大爷”给钉在了原地。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五个少男已经冲到了跟前，呼啦啦的牛群一样，把季遐年冲的一个趔趄朝后倒，然后呼啸着一哄而散。

苗草也把木棒一丢，从超市开的后门窜了进去，跑了。

这边季遐年被撞得踉跄倒退，在摔倒的前一秒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了季遐年。

“哟，心。”

季遐年站稳后回头，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他的五官轮廓深刻，眉眼有着凌厉的气势，一头短发不服帖地支楞着，黑色皮夹克和深灰色围巾之间露出片的麦色皮肤，举起手臂的时候胸部肌肉在T恤下鼓起了精悍的线条。

是一个无电自走的人形荷尔蒙机器。

季遐年收回视线，对他点了下头，“谢谢。”

对方却是忽然戏谑一笑，收起手答道：“不客气，大爷。”

显然是听到刚才红发少男的那声吆喝。

季遐年：“……”

我看你是缺少生活的毒。

季遐年木下脸，看也没看男人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季遐年：“……”

季遐年一边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幼稚被轻易挑拨情绪，一边又忍不住地加重脚步。

进了超市后，季遐年若无其事地先去了冷柜那边，在玻璃陈列柜前站了会，透过商品的缝隙看向背面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穿着肥厚的羽绒服、围着粗线的黑围巾、带着黑褐色的雷锋帽，唯一露出的上半张脸上还戴着一副异常厚重的眼镜。

活生生一个饱经风霜、精神矍铄的大爷。

季遐年：“……”

还真挺像。

·

傍晚，季遐年开车回到了四合院。

张银珠听到动静出来，帮他按开车库的卷帘门，等车停好了才问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迷路了？”

季遐年下了车，从后座拿出了食材，一边答道：“没有。熟悉了下镇子环境，又多跑了几个地方买东西。”

张银珠好奇，“还买了什么？”

季遐年开车后备箱，开始往外拿。

一箱各色各样的蔬菜种子、一拓育苗盘、一锄头铲子耙头、一个喷农药用的喷雾器，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农用器具。

张银珠：“？？？”

张银珠：“你买这些干嘛？”

季遐年答道：“试着种下田，以后我们自产自销，也是个特色。”

张银珠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也没击季遐年的积极性，“那行，回头试试。东西我来拿吧，你回房去看看你的床合不合适，家具店的人明天还会来一趟，要不合适就趁早换了。”

“好。”

季遐年答应着，弯腰抱起一箱农具边往屋里走边问张银珠，“晚上喝粥还是煮面？”

张银珠也提着两袋米跟上来，“煮面吧，正摘菜呢，晚上弄一锅烩面，方便。”

季遐年疑惑道：“哪儿来的菜？”

张银珠笑道：“下午草带来的，就是给我们看房的那个丫头。长得特别可爱，又乖又讨喜，跟只猫儿似的，一会你别吓着人家啊。”

季遐年：“……？”

这跟他中午见到的那个似乎对不上号。

季遐年走进正房，在客厅里看到了正摘菜的苗草。

苗草还是穿着白天巷道里的那身衣服，但黑发梳成了两个麻花辫，搭在肩上；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没了白天的野性，灵动乖顺的像只幼崽。

幼崽苗听到动静，带着一个乖巧的表情抬起头，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就看到了季遐年。

季遐年：“……”哦，对上号了。

苗草：“……”僵硬.jpg

张银珠笑着跟苗草介绍，“草，这是我儿子，叫季遐年，你叫他哥哥或者叔叔都行。别看他不爱话，其实人很好，不用怕他。你们聊会，我先去把面提进来，好煮晚饭。”

她着就放下米，又转身去了车库。

客厅里转瞬落针可闻。

苗草放下手里的菜站起来，抱着侥幸心理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语气斯文地跟季遐年招呼。

“年叔叔好。”

季遐年：“……”

季遐年：“疾风劲草劈山狼牙棒。”

苗草：“……”

果然记得。

苗草的肩膀一垮，瘪着嘴声解释：“叔叔，这其实是个误会。”

季遐年挑眉，“哦？”

苗草点头，可怜兮兮地捏着嗓子话，“今天是那群傻，傻瓜来恐吓我，我害怕极了，跑也跑不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才拿了根棒子吓唬他们，那句话也是我跟武侠剧里学的。”

季遐年：“山里绝情葬爱的野草。”

苗草：“……”

你怎么连这个也听到了！！！

苗草的表情差点崩盘，但她稳住了，接着眼珠子一转，张口又想“解释”，却被季遐年断。

“不用编了。”

季遐年的视线被镜片过滤，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感，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会有一种连精神都在被扫描的错觉。

苗草看到这个眼神立马闭嘴了，表情显露出一些不安。

季遐年弯腰把箱子放到墙角，“你不必跟我解释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咱们把看房的事情结了就各走各的，我也不会跟别人乱什么。”

苗草听到这话却急了，她捏着衣角，不自觉的踮了一点脚尖，慌忙坦白。

“今天真的不是我挑的事，是他们知道我架厉害，所以想拉拢我，我不想加入，就是跟他们演一下。而且我平常也没有乱架，都是别人招惹我，我为了自保才动手的。”

季遐年看着她，从她的反应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季遐年微微挑眉，“所以？”

苗草踮起的脚尖放了下来，衣角被她绞的变了形。

“我，我想继续住在这里。我家的房子去年就垮了，我暂时没地方住。——我很能干的，可以看家护院、帮你们干活，也能自己赚钱交水电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等我攒够钱租房我就走，你，你能不能先别赶我走？”

季遐年低头看着她。

苗草只有季遐年的腰高，还很瘦，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像是林子里的野生动物。

季遐年见过这样的人，在上辈子，见过很多。即使没有食物、身体生锈，也用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

他和阎王也是这样。

砰。

院子里传来一声响，接着是张银珠的惊呼，“哎哟，怎么散了呀。”

季遐年回头看了眼，是张银珠抱着的纸箱散了，里面的菜种和搁在上面的蔬菜落了一地。

季遐年收回视线，看着苗草，“不是要帮忙干活吗？还不去？”

苗草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好的爸爸！谢谢爸爸！”

完就嗷嗷冲进了院子里，“奶奶，放着我来！”

季遐年：“……”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