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狼奔豕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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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洞口外面是个山坡，四人刹不住车，往光秃秃的山坡上滚下去，身上划擦得伤痕累累，直到勉力抓住树枝、枯草，这才停住。

刘贺率先站起身来，看到下午的阳光从山后射来，在墓穴里待久了的他眯起眼睛，搭凉棚寻找洞口——只见洞口好似太上老君的炭炉，白烟黑烟冒得不亦乐乎，一会儿的功夫，落石轰然堵住洞口，再过几年雨水冲刷、草长莺飞，就和周围无异。一代枭雄韩信的墓穴就此湮没在尘埃之中。张怡舞望着他，想起在长安未央宫邂逅刘贺，想起刚才在墓穴里冒火冲烟、刀山瀑布的历险，觉得恍如隔世，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龚遂关心的是黄铜盒子，生怕从山坡上滚下，弄得打不开了。他从背后拽下背包，看到上面被毒水腐蚀的一个洞一个洞，仿佛虫吃鼠咬，不禁哑言失笑，但是一解开背包，顿时心里一震。

原来黄铜盒子表面被毒水腐蚀，销去斑斑驳驳的锈迹、露出下面的图案。刘贺过来看了，皱眉不语。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回去喝酒！”杜延明不顾身上有伤、连蹦带跳地下山，喊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哭丧着脸作甚？”

龚遂赶过去照看延明，也回头对刘贺：“殿下，你们也快下山吧，当心被别人发现！”

刘贺一边走一边问道：“龚遂，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龚遂把盒子递给他，刘贺看到青铜色的盒盖上面绘制一人。那人双目如炬——眼珠呈圆柱形凸起，如同火炬，眼角斜飞入鬓，驴子一样的双耳招风，身材颀长，不像中原人士。

最奇怪的是那人的双，呈现巨大的圆圈状，圆心却不在一个轴线上，而是向两边撇开。

刘贺点点那图案：“这是巴蜀地区古蜀国的遗物啊！这人是蚕丛王，还是鱼凫王？”

龚遂摇摇头：“可是这里是芒砀山，距离巴蜀地区十万八千里，而且还是一百多年前埋进去的！”

刘贺起先人的功业来，悠然神往：“一千年前，古蜀国曾经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俗话‘天下已乱蜀未乱，天下未平蜀已平’，西蜀一直是文明的摇篮，中原文明的大后方就在那里，秦昭王、李冰、张良、萧何历代的领军人物都曾经经营西蜀。”

龚遂抚摸着青铜盒子，仿佛感到先辈泽犹存：“秦昭王、张良、萧何曾经把古蜀国所在地作为大后方，那里不仅仅是古人的粮食、井盐主产地，还是冶金中心、情报中心，据从秦昭王时代就有许多专家潜心研究密码学。如果韩信大人的墓穴是张良主持修筑的，那么这个盒子，看来是张良在西蜀制作的！”

刘贺想起一事：“龚遂，那你会不会有冰玉牍片，藏在古蜀国遗址那里？回去之后，我们想办法去古蜀国的遗址走一遭”

龚遂把青铜盒子装回背包、捆在身后，道：“甚好。”

刘贺正想得出神，突然被龚遂伸一拦：“等等，前面的杜延明停住了。”

刚才他们高兴的太早了，现在很难判断自己的方位，江都王和庐陵王的军队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被墓穴洞口坍塌的声音和烟尘吸引过来，他们全副武装。而他们四人疲惫之极，身上各个带伤

夕阳像包裹在古旧熔岩里的光球，慢慢从西坂坠下去，芒砀山的树林像贪婪的阿米巴原虫，吞噬掉最后一丝日光。四下一片黑寂，山风嚎啕着、泣鸣着，裹挟落叶飒飒穿过岩石的孔窍，好像看不见的冤魂在吹哨子。

刘贺刚要什么，就听龚遂压低声音：“嘘！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亢昂”的低吼一阵阵从后面传来，刘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来一只老虎，就算来一条狼也够喝一壶的。

杜延明：“那东西应该吃饱了，否则会一声不吭地摸过来。”

龚遂：“这叫声在警告——我们闯入它的地盘了，可是我们不知道往哪里走才会走出它的地盘。”

刘贺：“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就算是做做姿态也得离开。”

龚遂：“总之一个字——走！”

他们掣出武器，杜延明打头、刘贺扶着张怡舞、龚遂断后，警惕地离开这里。

那东西经过灌木，灌木一阵晃荡，蚂蚱之类的草虫喷雾也似地乱逃。那东西经过大树，树上的归鸟叽叽喳喳地逃离树冠，仿佛上面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树枝摇曳的影子像鬼爪在地上抓挠。那东西似乎个头还不——哪怕刘贺他们的脚已经酸疼麻木，但是仍然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震动。

铁锉刀也似的荆棘在他们上、脸上、脚踝划出血痕，尖利的石块透过鞋底硌着脚板，四人不顾一切地狂奔，身后灌木断折、沙土飞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身后迅速地接近，他们跑得正急，前头的龚遂突然停下来，同时一把抓住刹不住车向前跑的杜延明。

刘贺定睛一看——前面没路了，四人挤在凸出的河岸上，距离水面起码三米高。眼前只有一条大河，望不到对面的河岸，黑暗之中难以看清水势，但是听那水声澹澹、如同兽吼，水势很强，波浪不时劈在河岸上淋我们一脸！

身后地面的震动越发剧烈，树木活像被掐住脖子乱摇，被震飞的石头碴子几乎打到后背上。龚遂当立断，一脚把杜延明踹进河里，刘贺大喊一声：“我自己来！”拉着张怡舞跳进河里。

跳进河里的一刹那，那东西的爪子在龚遂后背上抓挠一下，幸亏后面有背包，否则非皮开肉绽不可，饶是如此，龚遂还是听到背包里散落的各种物品碰在河岸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刘贺刚想大喊：“龚遂呢？”

这句话出现没多久，就被冰冷的河水冻回去了。

此时正值隆冬，甫一下水，刘贺顿时如堕冰窖，冰冷的河水化作千百根针扎进身体，他强忍针刺之痛、好不容易脚并用游上水面，顿时被湍急的水流冲得晕头转向。且不齐胸的河水像冰桶箍住呼吸，在湍流中，不时有刀片一样的礁石划过身体，一道道血迹在身后如影随形。

刘贺回头一望，看到龚遂也落入河里，不知道是被那怪物打下来的还是自己跳下来的。刘贺以为湍急的河流会将拿东西吓退，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跟着龚遂、跳进水里。

顿时像有人点燃了火药桶，激起大片的水花。刘贺他们赶紧脚并用向前游去，那黑影看起来不太擅长游泳、刨起的水花像烟雾升腾，但是和四人若即若离，刘贺甚至能从水汽氤氲里闻到野兽的臊臭。

眼看就要被那黑影追上，最后面的龚遂甚至回头看了一眼、发出“咦”的一声。就在这时，黑影突然奋力游向岸边，爬上一处凸起的岩石，甩干身上的水珠，看着他们被河水冲远。

那一瞬间，刘贺看到那怪物有四只绿莹莹的眼睛，像四条游动的鱼儿，在硕大的头颅上眨着，忽明忽暗，映衬得头颅上鬣毛飘舞，如同绿光闪烁的黑色火焰。

刘贺没多想为什么它放弃了追击，只是想什么动物有四只眼睛，就听杜延明在前面大喊：“心，前面是瀑布！”

难怪四眼兄放弃追击，谁也不想为了四块肉去玩命。刘贺突然感到身前一空，好似化作从天而降的雨滴、和其他水珠一齐向下坠去。

身体好似失重不听使唤，几秒好像过了几年，刘贺感到身体突然重重地拍在水面上，胸口的钝痛让他张大嘴，霎时间一股股激流灌进鼻孔和嘴，周围的水流仿佛野兽的巨口将他吞噬，刘贺感到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刘贺大叫一声，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草地上、身上盖着毯子，脑袋枕在张怡舞的膝盖上。张怡舞看到他醒来，激动到哽咽：“殿下，你、你总算醒了！”

刘贺试着动一**子，除了几处擦伤火辣辣的疼，幸亏没有骨折。

此时外面黑沉沉的，天边泛出一线曙光，已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另外两人人围坐在篝火前，火光不大，照什么都蒙上一层橙黄的光晕。

突然远处传来大队的马嘶声，刘贺他们齐刷刷变了脸色，从在驿站被骑兵队夜袭开始，就有人一直全副武装追踪他们，虽在乱葬岗摆脱、阴差阳错找到了韩信墓，但是个个带伤、精疲力竭，现在冤家路窄，怎么办？

龚遂用沙土压灭篝火，刘贺把从韩信墓里找出来的黄铜盒子塞进背包，杜延明和张怡舞忙脚乱把必需品带上。山路晦暗不明，刘贺们不敢打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坡上奔去。

刘贺悄悄问张怡舞：“我们为什么往山上跑？”

“殿下，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龚遂在山上发现一栋楼，似乎没有人住，这时候只能躲到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