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家（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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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下学期开学后, 时进正式开始了他的实习生活。他很幸运地被分去了市内的派出所，每天可以回家住。

因为警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在实习前, 时进特地给廉君做了下心理建设, 表示警察上下班都是没法定点的, 有时候遇到了重大事件，还可能连续几天都回不了家。

廉君听得皱眉, 不过最后还是理解了他的工作性质。

实习后, 时进发现他给廉君做的心理建设白做了。足足半个月过去,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居然一天都没有晚归过。而且他每天上班也只是去杂、整理下案卷、和正式警察一起巡巡逻, 什么案件都没碰到过，每天闲得要长蘑菇。

他很纳闷，回忆起自己上辈子实习时的手忙脚乱,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干的是警察的活。

带他的警察老邓也很是纳闷，道：“真是奇了怪了, 最近治安怎么这么好，连那几个惯偷都不出来晃了。”

“一看你就是没有认真开会, 上面去年才好好整治了一番暴力组织，取缔了合法暴力组织的存在, 现在各地都在扫黑除恶，那些个干坏事的看苗头不对, 不就都缩起头来过日子了嘛。老邓, 珍惜现在的安逸吧, 我感觉事情马上就要多起来了。”另一个警察接了话，边边摇头感叹，仿佛预见了未来。

老邓听得脸黑，赶苍蝇似的道：“去去去，你少给我乌鸦嘴。”

当天下午，老邓同事的乌鸦嘴灵验了。

XX区新建成的儿童乐园疑似有人贩子在那拐孩子，幸运的是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够机智，识破人贩子的伪装把孩子救了下来。现在的情况是人贩子跑了，但工作人员找不到孩子的家长了。

接到报警后，老邓忙带着时进和另外一个同事赶了过去。

听警情概况的时候，时进就模糊觉得那个儿童乐园的名字有点耳熟，等看到老邓把车朝着熟悉的地方开去时，他立刻反应过来，报警的那个儿童乐园，居然就是政府推掉夜色会所后建的那一个！

没想到那里居然已经建好开张了，速度挺快，时进心里有点感慨。

到达儿童乐园后，一行人立刻赶去了儿童乐园的办公室。在那里，时进见到了被乐园工作人员解救下来的孩子，然后，他傻眼了。

那是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头发和眼珠颜色特别黑，板着脸，也不要人抱，就自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发呆。

关键是，这孩子的外貌简直就是时进的缩幼齿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两人有点什么关系！

“哎呦，这孩子……”老邓也是一看这孩子就愣住了，扭头看去时进，问道，“你家的？”

时进也觉得有点神奇，傻傻摇头，回道：“不是，我对象是男的，家里没孩子。”

“真不是？”另一个同事也来劲了。

时进再次摇头：“真不是。”

“可他眼巴巴望着你呢，都要哭了。”老邓提醒。

时进闻言再次朝那孩子看去，果然见那孩子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瘪着嘴，眼里含着两泡泪，一副被家人抛弃的可怜样。

时进突然觉得这孩子忍哭的样子有那么点点眼熟，但他以前明明没怎么接触过孩子这种生物。

“呜呜……”孩见时进看过来，像是忍不住了一样，胸脯起伏两下，张嘴漏出了一两声哭音，然后突然站起身，像个陀螺一样冲过来抱住了时进的腿，嘴一张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嚎，含糊糊喊道，“是你呜呜……让我回来的呜呜呜……你居然不要我呜呜……嗝。”

这哭泣的节奏一出来，这嗝一，时进立刻虎躯一震，只觉得有一道天雷从天上直劈了下来，劈得他头晕眼花心慌气短。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黏在自己腿上的孩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弯腰把孩子抱起来按在了自己怀里，紧紧的，头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头的热汗。他朝着老邓僵硬一笑，道：“邓哥，我……我去哄哄这孩子，他哭得怪可怜的。”

“去吧去吧，顺便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他父母的信息来。”老邓倒是很好话，摆手就放了行，自己带着同事去找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问话去了。

时进忙抱着孩子出了办公室，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蹲下身，把怀里渐渐停下哭泣的孩子放到地上，和他大眼瞪眼。

“你……”时进试探开口。

孩用力抽噎了一下，张嘴：“嘎。”

时进：“……”

他认命闭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仔细量一下孩的模样，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死，是你吗？”

孩突然又用力抽噎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胖胖短短的手臂，倾身抱住他的脖子，边忍着哭边道：“呜呜……进进……嗝……我好想你……”

时进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干脆坐到了地上，拢住他的身体，感受着怀里的震动，低头笑了起来。

真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想到死会以这种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查了一下午，老邓什么都没查出来，拐带孩子的人贩子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蒸发了，找不到任何痕迹。老邓有点发愁，问时进有没有从孩子嘴里问出什么，时进表示没有，孩子受惊吓过度，只知道哭，什么都不。

于是老邓更愁了，最后调查无功而返，一行人带着死回了警局。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老邓又愁起了死的安置问题。时进见状忙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和死有缘，可以把它带回家去照顾，等调查有进展了再带回来。

老邓看一眼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拍板应下了。

……

廉君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人特别多，龙叔、冯先生、张工、卦六……总之已经下班的，和不用上班的人全聚了过来，就只有时进没见人影。

他扫一眼大家莫名凝重的表情，微微皱眉，问道：“时进呢？”

卦六瞄他一眼，欲言又止。

廉君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时进出事了，表情一沉，再次问道：“他在哪？”

“餐厅里。”冯先生见他急了，连忙回答，神情也有点欲言又止的，最后叹气道，“君少，你要坚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廉君眉头皱得更紧，顾不得再问，大步朝着餐厅走去。

刚靠近餐厅门口，他就听到了时进那起码比平时软了八个度的声音。他脚步一停，仔细听了听，发现时进似乎是在哄着什么人吃饭，联想起刚刚冯先生的那句“要坚强”，心脏一紧，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深呼吸压下情绪，沉着脸走了进去。

餐桌边，时进正在和死排排坐吃果果，听到脚步声，他们齐齐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两张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出现在了廉君面前。

廉君黑沉的表情直接破掉，难得的有点愣住，来回看着这一大一两张脸，眼里露出些疑惑来：“时进，你……”

啪嗒。

死手里的勺子掉到了桌上，他看着廉君，像是狗见到了肉骨头一样，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麻溜地爬下椅子，嗖嗖几步冲到廉君身边，吧唧一下抱住他的大腿，字正腔圆地吼道：“宝贝！”

廉君僵住了。

时进尴尬了。他在心里唾骂了不矜持的死一万遍，朝着廉君尴尬一笑，起身靠过去，解释道：“我今天出警，碰到了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就是他，警局没地方安置，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着弯腰就去抱死，想把他从廉君腿上撕下来。

死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哪里肯放手，时进越撕他抱得越紧。

时进眉毛一抽，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快松手！他现在还不认识你，你给我矜持一点。”

死倔强扭头：“我不。”

时进还想再劝，就见廉君本来垂着的手突然抬起，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然后弯腰，把死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举在眼前看。

死瞪大眼睛和他对视，眼睛乌溜溜的，和时进犯蠢时候的神情像了个十足十。

廉君危险眯眼。

死身体一僵，白胖的腿动了动，胳膊试探着朝他伸了伸，委委屈屈唤道：“宝贝。”你不要爸爸了吗……

真是熟悉的称呼。

廉君看向时进。

时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试图把死接回来，干巴巴解释道：“这孩子逮谁都喊宝贝……”

“那倒是和你很像。”廉君淡淡接话，侧身避开了他接孩子的手。

时进：“……”

廉君又看向了死，量一下他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爸爸是谁？”

得到心爱宝贝的“垂青”，死立刻活了过来，字正腔圆答道：“我叫死，爸爸是、是……呃……我没有爸爸……我是你们的爸……唔唔。”

时进连忙捂住了死的嘴，朝着看过来的廉君再次尬笑一下，勉强圆话道：“这孩子家家酒玩多了，喜欢当人爸爸，你别在意。”着挪开手，再次伸手想把死抱回来。

死。

廉君咀嚼着这个名字，又来回量了一下时进和死那像得十足十的脸，突然把手臂一收，直接把死抱在了怀里，道：“吃饭吧。”

时进瞪大眼：“嗯？？？”这是什么情况？

被抱住的死也瞪大眼：“嗯！！！”宝、宝贝抱他啦！

廉君看着这表情出奇一致的两个人，嘴角一勾，倾身亲了时进的眼睛一下，然后抱着死朝着餐桌去了。

时进目瞪口呆扭头，看一眼廉君自然抱着孩子的动作，又看一眼已经陶醉在廉君怀里不愿意醒的死，满脑袋问号——怎么回事？廉君这个反应……？难道死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

廉君毫无障碍地接受了死的存在，信了时进所有关于死的解释，甚至没有对死那一点都不吉利的名字发出疑问。

时进觉得不科学，趁着廉君去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把死抱到一边，问道：“你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死一脸被误会的委屈，控诉道：“才没有！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低等的活了。”

什么叫低等的活。

时进伸手捏住他的包子脸，继续逼问：“那廉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你？”

死突然害羞起来，道：“因、因为我长得可爱……”

时进：“……人话。”

死哼哼唧唧不话。

时进压低声音：“嗯？”

死妥协了，瞄他一眼，道：“进进，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有次喝醉后，在宝贝面前喊过我的名字……还有某次生病的时候……睡觉偶尔还梦话……”

时进越听嘴巴张得越大，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廉君早就知道我脑子里有……你早就暴露了？”

死羞涩点头，继续陶醉：“宝贝真好，进进你演技那么烂，浑身都是破绽，宝贝却从来不会拆穿你。”

时进：“……”

死花痴状捧脸：“我果然应该让自己长得更像宝贝，可是我也很喜欢进进，怎么办，我只让自己三分像宝贝是不是太少了？”完还睁着一双透着蠢气的大眼睛看着时进。

时进看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在上面找了一圈，艰难问道：“你哪三分像廉君了，这不完全就是我时候吗……”原来你的长相是可以随心所欲设定的吗？

死皱眉，认真回道：“不一样，你时候头发软软的，偏黄，眼珠颜色也浅，我和你不一样，我像宝贝，是黑色的。”

时进一看果然是，心里有点点无语，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这三分分得太不明显了点，伸臂把他一抱，朝着房间走去。

……

廉君回房间的时候，时进正在给死洗澡。死太了，只能站在浴缸里洗，一只，板着张包子脸，十分可爱。时进蹲在浴缸外心给他冲水，动作温柔又仔细。

廉君靠在浴室门口，默默看了会这副景象，道：“六叔去超市买了几套童装回来，正在洗衣机里过水，一会烘干了就可以穿了。”

时进和死这才注意到他来了，死瞪大眼，低呼一声蹲下了身，有点害羞。时进则回头看廉君一眼，关掉花洒，用浴巾把死包住抱起来，走到廉君面前，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

“你也洗洗吧。”廉君断他的话，伸臂把死接了过来，倾身亲了一下他的脸，温声道，“没事，一切有我。”

时进看着他温柔包容的样子，立刻明白他确实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问，心里有点涨涨的，也倾身亲了他一下，道：“那我先去洗澡……洗完我想和你谈谈。”

廉君点头，给他拿了睡衣，目送他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闭后，廉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抱着死走到床边，把死放上去，开门见山道：“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确定一下，你是想一直留下吗？”

死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震住了，时进又不在，他不敢再撒娇，瞄一眼廉君，心点了点头，道：“不、不可以吗？我、我会很心的，不会影响你们的人生，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真的，我还能保护进进……你别赶我走……”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瘪着嘴忍着哭，看上去可怜极了。

看着幼童版的时进在自己面前哭，廉君很难不心软。他缓下表情，蹲到床边和死平视，道：“我不是讨厌你……那你会从我身边带走时进吗？”

死瞪大眼，迷茫道：“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和进进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想你们一辈子都好好的。”

廉君与他对视，见他眼神单纯真挚，的确实是心里话，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抬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应该就能和平共处了。”

死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亮起，心地僵着脑袋贴着他的手掌，问道：“你同意我留下了？”

廉君点头，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什么？”死又担心起来。

廉君量一下他的脸，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调道：“我不觉得你天生就长这样……你长得太像时进了，这世上只需要一个时进，明白吗？”

死看着他虽然温柔，却仿佛从来没把他好好看进眼里的眼神，心脏一抖，莫名有点害怕，僵硬地点了点头，磕巴回道：“我、我明白了。”

……

时进洗完澡一出来，就被廉君抱住了。他疑惑，扫一眼房内，问道：“死呢？”

“他今晚跟卦六一起睡。”廉君的手直接摸进了他的睡衣，压低声音唤道，“时进。”

时进被摸得鸡皮疙瘩浮了起来，应道：“怎么了？”

廉君不话，只倾身吻他，力道有些重。

“廉……唔。”时进试图话，却很快被廉君的下一步动作掠夺了言语。

……

一切结束时，时进隐约听到廉君在他耳边了什么。他眼皮抬了抬，想回应，却根本没有力气，只手指挣扎着动了动，就意识一松，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后，时进发现死的模样变了，眉眼间隐隐有了廉君的样子，而周围人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死本来就是长这样的。

他目瞪口呆，冲过去按住死的肩膀，细细量一下他的长相，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都了我有三分像宝贝了。”死一本正经回答，见廉君跟在时进后面下了楼，身体一僵，又忙扬起了一个笑容，道，“进进，我要去办收养手续了，你工作加油。”着滑下沙发，步跑到廉君身边，抱住了廉君的腿。

廉君停步，低头看他一眼，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时进扭头看着气氛和谐的廉君和死，疑惑道：“收养？什么？”

廉君解释道：“昨天我让人查了查，发现死本身就是个孤儿，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把他收养下来。这些手续很容易办，王委员长会帮忙。”

时进傻了，看着理所当然安排好了一切的廉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什么才好。

廉君见他这样，迈步靠过去亲了他一下，了句：“放心，一切有我。”然后抱着死朝着餐厅走去。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被亲的脸，脑中突然就闪过了他昨晚在自己耳边过的话。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是时进，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他回神，又看一眼廉君的背影，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