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游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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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瑾和一干亚兽俱是茫然, 他后撤两步，下意识看向对岸不明情况的灵和吉, 皱着眉问道：“会不会是流浪兽人？”

他自己就曾被厉误会成流浪兽人，明这并不罕见。穷途末路的兽人也是有可能闯进部落势力范围内进行捕猎的。

“不是。”厉的语速很快，“是一批实力强悍的兽人，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谷口传来几下短促的口哨声，预示着不明危机的发生。

月华无声，风止鸟停鸣，即使沈怀瑾并没有强悍如斯的感知力，也意识到气氛的焦灼。他头皮发麻，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不要……冲出去？”沈怀瑾目不转睛地盯着谷口，低声询问。侵入者的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近, 他已感受到周围兽人的蠢蠢欲动。

只需要一个指令，兽人们就会汹涌而出，撕碎胆敢来犯的陌生侵入者。

箭在弦上之际，奇和石这些年长的兽人出来稳住了场面。

“不是陌生兽人。”他们下了定论。

厉趋于兽化的模样又快速稳定回去，从鼻腔发出一道长长的气声，勉强冷静了下来，他护着沈怀瑾到了溪对岸, 皱眉问道：“石，他们是谁？我从来没有感知过他们的气息。”

边上的奇嘿嘿一笑，揶揄道：“厉，你可还嫩得很，没见过太多来往大河部落的兽人哇！”

石锁着眉头冷着眼瞥了奇一眼, 示意他不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眼见着也有一些其他的年轻兽人朝他围过来，脸上满是好奇询问之色，他解释道：“这是游商兽人途径, 大河部落好几十个炎寒不曾迎来游商，游商队伍的成员变更又很快，你们认不出其中的气息很正常。”

年轻的兽人和亚兽们相互对视一眼，满是兴奋之色。他们听过许多关于游商的传，奈何人家三季都行走在路上，路径正好与赶集路线错开，寒季又只会挑大部落停驻，很少顾及部落。除了几十个炎寒之前来过一回，与如今的大河部落再没其它交集。

沈怀瑾一下抓住了重点，问道：“石，游商兽人进入部落的势力范围内，是不是明他们要来山谷找我们交换物资？”

“虽游商兽人行踪不定……”石沉吟片刻，认同道：“但他们非常谨慎，一般不会进入某个部落的狩猎范围，以避免争端。他们既然来了，那就是有拜访的意图。”

“看来是瑾的陶器和其它东西获得了他们的认可。”他与有荣焉道。

听到这个猜测，大家一改刚才的紧绷与警惕，立刻欢呼起来。

沈怀瑾牵起厉粗糙宽厚的大手，看向沉默的兽人。

抛弃他出走的阿帕是厉根深蒂固的心结，是他的沉疴顽疾。厉的阿帕曾为爱放弃整片东大陆，又为自由决绝出走、冒险回归游商队，从始至终没分给那个崽子一丝一毫的考虑。

厉虚虚回握，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第二日清，游商队伍如期而至。

他们坐在高大的灰皮野兽上，乘着金色日光，与霞光同步迈进山谷。

队伍里共有十七八头此般野兽，体型直逼成年长角兽，个个卷耳大头，颈短背阔，头部还长有向上弯曲的粗长独角，足以想象到其发狠时候的凶残。

后面的十来头野兽上驮着大量包装良好的物资，走在前面的六七头野兽上各自或站或坐着三四个高大健硕的兽人，还能看到零星的亚兽和崽子。

大河部落的兽人们虽对游商满是好奇，但天性所致，面对陌生兽人时难免心生警惕且排外。

岩外出赶集，凛又驻守基地，最后只有沈怀瑾、厉和石能作为暂时的代表与游商兽人们交涉。

双方各有忌惮，互相试探着接近，最后在溪流下游处堪堪站定。

野兽上绑着足以攀爬的活动软梯，为首的一个红发兽人灵活地落下，他拍了拍因此而有些躁动的野兽，然后朝着为首的三人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

他的脸上和裸露的腰腹处都有新旧不一的疤痕，看着狰狞可怖，足以见得游商在外的危险重重。不过他这一笑，倒冲淡了外表带来的凶恶，也破了双方的僵持。

“我叫异，是游商兽人的首领，慕名前来拜访大河部落。”

异背后的游商兽人们应声欢呼着，倒是其中占比少数的亚兽还在下意识护着自己的崽子，显然是有所忌惮。

作为最长者的石上前，他眯着眼量了红发兽人一眼，语气不卑不亢，“异？我记得上次游商兽人来到大河部落时，首领似乎是另外一位兽人？”

异爽朗地笑了一声，似乎不介意石所的话，“游商本就是兽口夺食的事情，我们的血里带风，注定漂泊和早亡。我们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的视线往沈怀瑾身上扫来，脸上的笑容更大，“想必这位就是名动临山原的瑾巫吧？”

沈怀瑾矜持地点点头，不为阿谀所动，“异首领听过我？”

“就算没听过瑾巫的名字，也会被从大河部落流出的陶器所惊讶，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耐用的陶器，据大森部落的乾首领还得了更加珍贵的“毛衣”，我到时必然要去拜访一番。”异话极为夸张，带着咏叹的腔调，他看着沈怀瑾和其他人身上穿着的麻布衣服，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而且现在看来，大河部落还有很多珍奇的东西未曾流出，也不知道……”

厉稍微侧过身，挡住他上下量沈怀瑾的目光，冷冷地回视，“大河部落不惧怕珍宝的流出，只看异首领手上有没有值得我们交换的东西。”

一冷一热两个兽人对视良久，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厉揽着沈怀瑾，稍稍侧过了身，语气低沉：“请。”

见状，异扬起手一摆，身后十七八头野兽矮下身子，发出整齐划一的一声闷响，上面的骑客鱼贯而下，聚在一起。

这是双方和平不战的信号。

灰皮野兽被赶到谷外，游商队伍则在部落的引导下前往广场的方向。

沈怀瑾与厉走在最后，看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往前，他目视前方，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厉，你觉得这支队伍看起来怎么样？”

银发兽人沉默片刻，方才哑声道：“游商生活危险重重，再强悍的兽人都不一定能在兽口下脱身，更别提一个亚兽了。”

他好似答非所问，沈怀瑾却全明白了，他低头“嗯”了两声，然后抓住兽人的手十指相扣，轻声承诺，“不要怕，我一直在。”

话间手指传来一阵痛意，是兽人下意识地扣紧了他。沈怀瑾拿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温声道：“这是他的选择，是他觉得……最自在的结局。”

厉站定原地，过了很久，直到前头的队伍已经在广场落座，他才低声回了一句，“嗯。”

这一个白天，部落和游商队进行了各种交流，感情突飞猛进，到了夜间举办宴会迎接游商的时候，沈怀瑾觉得他们已经到了能“把酒言欢”的程度了。不过部落迎来游商是好事，沈怀瑾乐见其成。

对于部落晚宴的筹备，大家已经驾轻就熟，自然不用由他忧心，沈怀瑾只需要在旁稍作指导就行。

部落这几日红薯收获满满，淀粉和粉条也做了不少，因此大家做了很多烤红薯、酸辣粉和兽肉炖粉条。

而沈怀瑾受之前豆渣蛋饼的启发，想试试一种新吃法。

沉淀许久的红薯浆水看起来分为了两层，上层是半透明的水，底部则是湿厚的红薯淀粉，实际上在两层相接的地方还有薄薄的淀粉悬浮层。这块儿若多沉积几次倒也能收获一些淀粉，但费时又耗力，在部落大开大合、追求速度的操作下，基本都被直接放弃了。

但到底粮食可贵，粗粮饼吃起来又香甜，深受他喜爱，沈怀瑾便决定用它试着来摊饼吃，料想长期奔波在外的游商队也不可能吃过这种食物。

沈怀瑾取来已经沉淀了一夜的红薯浆水，倒去上层的半透明液体，舀出中间的淀粉悬浮层和一部分的淀粉层表面放在一起，看起来糊糊的。

他又往里了些鸟蛋，撒上盐和葱花搅拌均匀，用旺火在平底锅上摊烤，薄薄的饼转瞬便鼓起泡，立即就被翻了个面。

游商队能辗转东大陆这么多年，成员自然都很知道进退，哪怕是见到铁锅、菜刀、粉条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也没有凑近去看去问的。只有异偶尔来与沈怀瑾闲扯几句，也被守在一旁的厉拉去其它地方客套寒暄。

沈怀瑾忙中偷闲，看了一眼那边，只见厉竟然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老奸巨猾的异。

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对方的成长，哪怕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厉在面对他时仍然习惯性地插科诨开玩笑，但他心底已经成熟，不再是去年那个因为有吼首领啸的“话里有话”而感到无所适从的孩了。

沈怀瑾悄悄勾起唇角，将摊好的饼一张张地叠在一起。

夜色降临，繁星闪烁，新朋友们欢聚一堂，庆祝相遇。

游商队似乎很有上下级之分，二十多个成员中只有一部分坐了下来算吃食，其他人站在边上，丝毫不为所动。

见到沈怀瑾好奇的表情，异主动解释道：“我们游商在外，必须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才行，因此成员们进食都是交替着来的，瑾巫不必多虑。”

沈怀瑾连连点头，表示清楚，不过在他们大河部落断没有叫人看着吃饭的传统，他取来一旁的煎饼，裹上了炙烤料理好的兽肉条和清脆爽口的菜，给负责警惕的兽人们一人送上了两卷。

他温声道：“这个肉卷拿着也能吃，不影响你们的。”

对面的兽人惊了一下，很是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在同伴的推搡下咬下了第一口，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好吃！”

异脸上带笑看着这一幕，道：“瑾巫果然聪明，能想出这么方便的吃法。”

沈怀瑾不是纯朴的土著，这种浸淫话术久了的人起来话总让他觉得阴阳怪气，即使这不一定是对方的本意。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表现出来的却是温声回应异的话，“异首领，这对于你们来倒是个好吃法。”

他给自己也裹了个肉卷，一口咬了下去。

饼子带着粗粮特有的清香，被肉汁浸透后软香可口；里头的烤肉熟度恰到好处，汁水充沛口感劲道，又炒入了辣椒和甘草末，鲜香味美；兽肉中还夹着细长嫩黄的腌萝卜，吃起来酸爽脆生，很好地解去了兽肉的腻口。

异见他吃得正欢，丝毫没有往常其他大巫听到自己夸赞时难掩的自豪模样，也是心中叹气。

异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被众人喜欢的卷饼，嚼了两下才发现……

竟然真的很好吃！

疯狂吸入后他才发现周围人尤其是游商队里的兽人们颇有些惊异的样子，异低头咳了两声，随意地转移攀谈道：“瑾巫，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的战士们与长角兽相处甚欢，没想到三十个炎寒不见，大河部落也开始操纵起野兽来。”

“是。”沈怀瑾点点头，“但还是不及岩首领操控下的野兽行动起来整齐划一有纪律。”

闻言，岩哈哈一笑，自豪道：“灰皮兽是游商忠诚的朋友，由我们从豢养，心灵相通。”

沈怀瑾听在耳中，暗暗学习。这么来，壮壮它们如今与部落相处甚欢，也算是走上了游商队操纵野兽的路子。

大家欢声笑语气氛融洽，一直闹到了深夜。

游商队有二十多个成员，部落的空房子并不够，好在他们都习惯了这种生活，有灰皮兽腹下供其露宿就好。大家划定了谷口的范围，准备与灰皮兽们一同休憩。

沈怀瑾在一旁帮着燃起篝火，正算离开时，却见异在灰皮兽周边倒起黄色粉末，清透的夜风吹来一阵淡淡的特殊的臭味。

沈怀瑾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　　红薯浆水饼的点子来自30章评论下的“凭舟”天使，因为没在网上找到关于浆的信息，具体的制作过程就加了我自己的理解～